第四十章
当结界消失,雷云散去後,承扬立刻上前查看两人的伤势。子墨还未从雷击中恢复过来,仍紧拥着岱仪不放,岱仪早已昏迷在子墨的怀中。承扬招呼承蕴、元修与彧偲等人,将子墨及岱仪扶进房中。元修与彧偲将岱仪放在床上平躺,子墨则由承蕴与承扬搀扶着坐在椅上。承扬正快速地察看子墨的伤「我没事,先去看看岱仪,那两道雷都不是玩笑。」承扬见子墨已回复意识,除了脸色惨白一点,看似无碍。便沉重的点点头,转身察看在床上躺着仍昏迷着的岱仪。
「承扬师兄,师姐怎麽样了?」见承扬低蹙着眉不发一语的把脉,让心急的承映急得不得了。
「承扬,她到底怎样了?」一向颇有耐性的承蕴也忍不住出声,这不是普通的伤,是天罚!还是两道天罚!岱仪的身子骨这麽弱,怎麽能承受的了?当初,他就不应该任由她的坚持,放任她的做法。现在再後悔都来不及了,她简直就是在玩命。
承扬看着众人的询问,只放下把脉的手,走到了元修与彧偲的面前。
「砰!」
「砰!」
承扬瞬间击出拳头,狠狠朝两人打下。元修被一拳打得站不稳,连连後退几步。彧偲则是撞到了身後的墙,在墙上留下一抹暗红血迹。
在承扬一出手时,承蕴立刻上前拉住承扬要继续落下的拳头。
「够了,现在做这些也无济於事。先说说岱仪怎麽了,我们才能知道如何应对。」承蕴看着两人,一股气也无处发,却硬是忍下了。
「岱仪体内原先的血誓,虽然她强行用灵力压制了,可感受不到痛楚并不代表血誓不在。那血誓日日夜夜在破坏岱仪的身体,啃噬她的一切。现在又中了两道天雷,这天雷在她体内肆虐,她如今的身体已是风中残烛,任何一点病痛都可能击垮她。现在她必须要长期调养不可再妄动灵力,否则…我担心她活不到我们找到破除血誓方法的那天。」
承扬一说完,承映满脸的泪水落下,师姐她…她的身体怎麽会虚弱成这样…
一听完承扬的话,连承蕴都忍不住怒目对着元修与彧偲,若不是他们犹豫,若不是他们的踟蹰,岱仪一早就可以送他们回去,她也能及时收术,甚至…或许她还能保住自己…
「为什麽犹豫?」子墨是在座的人中,最冷静的一位,也是他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为什麽他们要迟疑?
元修没有回答问题,只是呆望着床上的岱仪,她的身体竟然已经这麽严重了……真的是因为他迟迟不愿踏出结界,真的是他又再一次伤了她吗?
彧偲狼狈的目光也盯着岱仪那白皙的脸,他只是放不了手,放不下阿。
对於岱仪,或许还没有太深的感情,连上一世的一切都是透过岱仪的记忆得知,可是他却偏偏放不下。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麽,为什麽有这样的执着?
子墨得不到两人的回答,他撑起自己由椅子上站起,平视着两人的双眼,「如果不是你们的迟疑,岱仪根本不需要接引那麽多她承受不住的星力。对普通人动用术法是万万不可之事,可她却以自身的鲜血去支配你们的行动。你们的迟疑,让她根本无法及时收术,你们知道吗,若她能及时收术,至少还能保了自己的命。」子墨一字一句像根钉子狠狠钉在元修与彧偲的胸口。两人或懊恼或後悔,可…若再重来一次,他们真的愿意回去吗?这个问题两人都得不到答案。
在众人的沉默以及承映的啜泣声中,岱仪逐渐清醒。一张眼,便感受到四肢百骸传来的剧痛。她知道,昏迷前的那两道天雷,大概已经把她的身体摧毁殆尽了。她挣扎的想起身,却被一只带着滚烫高温的大手压上肩头。承扬脸色凝重的坐在床沿,身旁是子墨、承蕴师兄、承映,以及那还没离开的两人。
「岱仪,不过短短几天,你知道你被血誓折磨成甚麽样子了吗?加上这两道天雷,你现在…」承蕴低着头看着一点血色都没有的小脸,他说不下去了。
承扬反而是最冷静的一个,他将岱仪身上的被褥掖了掖,凝重的表情却不发一语。承扬再次替岱仪把脉,寂静的空气在两人间流转。
「承扬师兄,我…」岱仪张口想说些甚麽,却不知从何说起。她明白这个师兄的性格,平常小打小闹师兄顶多给她吃几顿辣椒就消气了。一旦真的动气,他只会不言不语,采药、磨药、煎药,翻医书…等等拧着眉头做着平常该做的事情,就是不会对你说一句话,岱仪对这样的师兄最没辄了。
承扬把完脉,将岱仪身上的被子再一次掖了掖,漆黑的双眼彷佛像有无数星火在闪耀。那双眼眸掩着无数情绪,自责、愤怒、心疼,像洪水般却悄无声息的迎面扑来。
「师兄…」岱仪虚弱的声音惊醒了沉思在自己世界的承扬,他再一次端详起眼前这张不及他手掌大的脸,素净却毫无血色。他心痛的一把搂过她,紧紧地搂着。
「师兄…」岱仪被搂的生疼,承扬像要将她身上的骨头辗碎般,炙热的体温熨烫着她冰冷的身躯,在这紧紧的拥抱中,岱仪却感觉到了承扬心中的无力。
「你好好休息,以後所有的问题都别再担心,你…这次要听话。」承扬放开了她,大手抚过了岱仪的脸颊,温柔的语气带着不容她拒绝的坚定。岱仪知道,这一次她的任性对她的身体带来了极大了伤害,她温顺的点点头,在承扬那无垠星空的眼眸注视下,缓缓入睡。
岱仪身上的伤势极重,自然也没太多体力。承扬见到岱仪入睡後,便示意其他人到前厅。众人鱼贯而出,只有子墨在最後留了下来,他轻抚着岱仪的脸,低头给了她一个轻吻。「你放心,你会没事的。」说完,便一起到了前厅。
承扬看着大家都来了,皱着眉头开始交代起来。
「现在岱仪身上的伤已不能再次让她动用灵力,否则不仅血誓所带来的焚心之苦会折磨她,就连这两道天雷留在她身上的肆虐都会让她受到伤害。接下来的日子,我要帮她调养身体,以求尽快恢复。」
「你有几成的把握?需要多久的时间才能回复?」承蕴急切地问。
「…我只能尽力。」承扬第一次如此没有信心,这样的心情也感染了众人。「现在岱仪已无法再动用任何灵力,以後,就靠你了。」承扬对了承蕴说道,他们之中承扬主攻医术,承映就是的半调子学甚麽都不精。岱仪虽是他们之中最有天分的一个,加上又身背封印混沌的责任,可现在他不能让岱仪再冒任何风险了。这条漫漫长路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我们…能做甚麽?」彧偲沙哑的嗓音响起,承蕴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这次打开结界已触犯天道,要再次打开也不可能了。既然回不去,你们还是早点习惯这样的生活吧。」
承扬本身即专攻医术,子墨平时看了不少医书,而元修是个外科医生,且元修上一世也是专攻医术,三人自然而然聚在一起讨论起该如何恢复岱仪的身体。彧偲开始向承蕴请教关於剑法及灵力的使用,他认为既然上辈子自己也懂这些,不可能这辈子学不会,而承映则开始负责起大家的吃食。
从这天起,大家都有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让岱仪恢复。
岱仪在床上已经躺了近十天了,这十天内吃的喝的若不是子墨熬的食补就是承扬师兄煎的药,她的嘴里都苦死了,偏偏看着大家为她如此尽心还不能抱怨。尤其是元修,明明是个外科医生,来到这里後完全陷入中药材的世界,每天都在研究那些中药可以搭配可以治她,狂热到她都要怀疑她的大师兄是不是恢复记忆了。而彧偲每天跟着承蕴师兄一起练剑练术法,听着彧偲唰唰的剑声,看着他挺拔的身材行云流水的剑术,这一切怎麽越偏越远。她明明是要让她的两个师兄远离这一切,让他们这一世好好过完人生,怎麽他们的轨迹越走越倒退。
岱仪看着这一切的进展,懊恼的差点再次破开结界送他们回去了。
「师姐,我带你出去晒太阳。今天天气可好了。」承映充满元气的声音再次响起,岱仪却是有气无力地回答。每天承映都这样带着她出去晒太阳,岱仪想着自己明明行动自如,却老是被承映搀扶着到树下晒着阳光。若是她拒绝,承映则会用充满泪水的大眼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对她说着她只有这麽一个师姐,要她一定要好好的,再开始对着她上下其手试图查看她身上的伤势。这样的温情戏码,岱仪每拒绝她搀扶一次,便会上演一次。到今日,岱仪连白眼都懒得翻,他们爱炖补的炖补,爱煎药的煎药,爱练剑的练剑,爱搀扶的搀扶,她就当好一个扯线公仔任他们摆布。
这天的下午,的确天气很好,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让在树下的岱仪眯着眼享受着。岱仪看着在药圃忙进忙出的元修,原先纤尘不染的白袍沾染了脏污,不知何时起,岱仪上一世送的玉佩已被他形影不离的挂在腰间。一旁的彧偲使用着不熟练的幻术,试图幻化出一组人偶来打理鱼塘、菜圃。可岱仪看着他幻化出的人偶,怎麽长得跟金童玉女如此相像…这样的幻术她还是不看了。
迎着凉风,看着赏心悦目的人,若不是她时不时的咳嗽以及心口的烧灼,这样的日子她是满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