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彩抬头望向万里长空,忽然想起8年前通知徵选成为NMB48成员的那天,天空也是如此,像蓝蛋白石那样蔚蓝无瑕,只是当日站在自己两旁的伙伴,早已换了一批人。
经过八年的偶像生涯,支撑着NMB48从三巨头时代走往难波双雄时代,再由双雄时代走往八小时代,山本彩以为自己能功成身退,却忽然遇到008自揭结婚,八小剩三,次年NMB48总选大跳水等种种难关,她才明白近年各个出名前辈不愿毕业的原因——她们不能为了一己之私,放下自己深爱的团体出走。只要继续保持成员身份,她们才有资格利用自己的曝光率,让大众看到自己嗷嗷待哺的後辈。
她留在NMB48多留了两年,见到吉田朱里靠youtuber身份冲进16名,白间美瑠握手成绩紧贴自己,她终於可以离开那个代表她青春的团体。
她想起自己在台上发表的那段毕业演讲,不禁为自己不断发抖而哑然失笑,却又感到一丝怅然若失。她想到自己当时说得快要滚下泪来,微微偏头,却见不到那个会在她身旁打趣她的人。在那一瞬间,她发觉时间原来过得这麽快,那个在毕业关头与公司对抗的人,已经毕业两年了。
迷路姬......
她有多久讲过这个名字呢?
她有多久没和她联络过了?
山本彩拿起手机,翻着和迷路姬互传的短讯,才记起上次和迷路姬传短讯,已经是几个月前她向各位同期成员宣布毕业的群发消息。见到迷路姬到现在还未回应,她不禁叹息——她和迷路姬就算在同一班,就算同一个团体,就算有人率先毕业,她们都做不了朋友。
真是可笑。
她和迷路姬可以成为带领团体杀出血路的战友,可以成为互相抵着喉头的敌人,就是当不了情投意合的朋友。
她对蓝天叹一口气,带着气音说:「也许,这是命中注定吧。」语毕,她的左眼皮忽然跳起来。
渡边美优纪捏了捏发软的肩膊,锤了锤已经累得不能再动的腰,终於率性地瘫在木地板上。为了今晚她的复出solo演唱会,她已经连续练习八小时,已经体力不支。她捂着激烈地上下的胸口,喘着气望向光得刺眼的光管,然後闭上了眼。
一道道残影出现在她眼前,不知为何让她想起八年前的事。
八年前,NMB48刚刚成立,除了她、山本彩和山田菜菜外,其他不乏是十三、四岁,或是更小的孩子。才练了几小时,那些孩子就受不了,躺在地上休息。
舞蹈老师见状,便暂停了舞蹈课,让成员休息一下。
渡边美优纪擦去额头上沁出的细汗,目光却跟随走往练习室另一边的山本彩移动。她记得山本彩是她的中学同班同学,她们曾经一度坐在附近,却偏偏说不上话,甚至连共同朋友也没有。她记得班上有同学曾笑说:「如果山本同学和渡边同学成为朋友,我让大家吃炸鸡。」当时的山本彩闻言,只是对渡边美优纪微微一笑,然後提着结他走出课室。
渡边美优纪见到山本彩在练习室的一角坐下,她扬起了嘴角——也许她和山本彩可以成为朋友呢。
她大步流星走到山本彩面前蹲下,伸出食指挑了挑山本彩的下巴,笑说:「彩酱是吗?很可爱呢。」然後她见到山本彩一脸不知所措,摸着鼻子别过头去,整张耳朵快透明了。
才一眨眼,那一天已经过去八年了。
因为受公司冷待,以及六年以来种种累积一夜爆发,两年前的渡边美优纪毅然决定以两年退出娱乐圈为代价,与吉本解约,顺势从NMB48毕业。
AKB48Group的前辈後辈们都叹渡边美优纪竟然这般潇洒,她也以为自己这麽洒脱,可是在毕业後的某天,她第一次出国,在机场她看到广告展板上山本彩的脸,思念顿时喷发而出,往事历历在目,她才惊觉她的洒脱和她的笑容一样,是习惯性的伪装,可是这次她连自己都骗进去。她站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转身,拉着行李去办理离境手境。
过去的两年,渡边美优纪不敢在日本停留多一刻,几乎每次她才下了飞机,转眼又登上另一班航机。她曾在加拿大苦候三天,只为了等待罕见的北极光;她曾在美国的街头睡了一宿,只为了看享负盛名的马戏团表演;她曾经连续刷网一天时,只为了刷到某知名乐团的演唱会门票。可是每每在欣赏的途中,她兴奋地偏头往身旁一看,却见不到那道下巴突出的身影时,骤然兴趣尽失。
「有什麽过不去呢?」她曾撑在酒店的镜子面前,对着镜子中的自己说道。当她想露出那个伪装性的笑容时,却发现笑不出来。
她曾经掉选拔,她曾经两次卷进丑闻之中,就算惹了一身臊,她还是能飘然而去。可是在「山本彩」这一关,她偏偏过不去。她故意认识许多人,像山本彩的,不像山本彩的,还是像山本彩的,统统逃不过她手掌心。可是每当她想深入了解每个人时,那个同学的「如果山本同学和渡边同学成为朋友,我让大家吃炸鸡。」就会在她脑海中响起,然後如尖刀一样,穿过她层层盔甲,刺进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她尽管有万种手段钓到人心,但最後,她还是没有办法和山本彩成为朋友。
几个月前,渡边美优纪终於在日本停留一个月。她不自觉地去到NMB48的剧场附近,绕了一个圈,便到附近的一间咖啡厅,挑了近窗边的位置坐下,然後点了草莓梳乎厘松饼。当草莓梳乎厘松饼送来时,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在她面前。渡边美优纪一眼就认出黑色西装男人是曾任吉本的经理人,名叫猪饲,後来出来替吉本开了间经理子公司。那男人询问了她後,获得她的同意後,坐在她对面,递上名片,说:「迷路姬桑,要不要加入我们?」
渡边美优纪切下一块松饼,送进口中,甜腻的蛋香融化在口腔中,就像在童话国中,她跃到半空,咬下一片用棉花糖做的云朵。她又吃了一口草莓,才露出那道伪装性的笑容,就:「过去两年不就浪费了吗?」
「山本桑她快会宣布毕业了。」
渡边美优纪几个月前收到了山本彩的毕业通知,当时身处外地的她本来想道喜。可是当她洋洋洒洒地打了几百字後,她忽然住了手,然後把所有字删掉。每次想到那几百字,她的脸都会灼红起了,那些字实在是......情感过於外放了。她想起上次,她不过是发条信息逗一下山本彩,山本彩足足花了两天才能完全消化信息,才回覆道「真的吗?」。这次要是收到这麽情感丰富的信乘,她以山田菜菜的冷场技能保证,山本彩一定当场心脏病发入院。
猪饲也许见渡边美优纪没有回应,又说:「山本桑过去两年......很孤独。」
渡边美优纪沉默了半响,接下了猪饲的名片,说:「那麽......以後请多多指教呢。」
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吧。
这一次她一定要钓到山本彩的心。
「迷路姬桑,我们要去乘高铁了。」猪饲推开练习室的门提示道。渡边美优纪回应了猪饲,便麻利地收抬行装,跟着猪饲步出练习室。才没走多远,她的左眼皮忽然跳起来。
「猪饲桑,左眼皮跳是什麽意思?」渡边美优纪捂着左眼问道。猪饲回头笑说:「应该会心想事成吧。」
渡边美优纪和猪饲乘车到新干线站。当他们步进月台,按着车票找寻列车入口时,渡边美优纪在茫茫人海中,看到那道下巴突出的身影。她和猪饲打了眼色,然後摄手摄脚走到那道身影旁边,伸出食指点着那人的下巴,说:「我的鞋拔子找到了!」
「谁是鞋拔子脸?......迷路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