宥亭现在才有空将一头长发梳整乾净,她早已习惯东明忽略自己的讯息,无奈也变成了无谓。「有事情就提早回来了啊,反正日本那边的工作已经差不多了,那组乐团不错,对专辑很有想法也懂得实践,我想剩下的交给他们自己就足够了。」她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坐在沙发上休息,想到在日本遇到的一个意料之外的旧识,轻笑了几声。
当年离开後,她先是到英国留学,高中毕业後便跟在东明身边周游列国,接触世界各地的音乐,跟许多当地的音乐人交流,一边学习作曲,一边累积表演经验。最近「EastLight」的名气越来越大,她也成为独当一面的制作人,受邀到许多国家制作专辑,除了台湾以外,她的活动都十分活跃。
「阿泽他们的事情怎麽样了?」刚喝完一杯水,她就急着询问事态。提早结束日本的录制工作赶回台湾,就是因为看见了新闻,虽然这次回来还有别的目的。
「就知道你会担心……」东明又给她倒了一杯水。「我问过阿泽了,他们已经想到方法处理,连允书那边都交代好了。」
「喔。」
「就这样?你不再多问喔?」东明没想到她的态度如此冷淡,刚刚不是还很急切的样子吗?
「既然他们说会处理,那就一定可以搞定的,我相信他们。」宥亭的笑容充满信心。「喔,对了,日本那边可能在专辑发布前还得去一下,那边的唱片公司找我们,我、们、两、个都得去,大哥您就别偷懒了,每次都是我出国。」
东明看了眼她手上的戒指,不再追问。「我都多大一把年纪了,你不是说你行踪不明是件好事吗?多跑几趟就在那边哇哇叫!」
「『哇哇叫』那麽幼稚的词都讲得出来,真的服了你耶。人家唱片公司指名了「柳东明」先生,您还想赖在您的老板椅上吗?老板大人。」宥亭总喜欢跟他斗嘴,越相处越发现东明其实心里面还是一个孩子,像她亲爱的团员们一样。
「别突然用敬语,好可怕。」老板大人是什麽鬼,听起来怪恶心的。
两人笑了一会儿,东明才又开启工作模式。「我传给你的邮件看了没?」
宥亭点点头。「看了,後天到韩国嘛。」
「你想去吗?」东明问得小心翼翼,被节目组邀请完全是因为他们看上了宥亭的曲子,虽然挂着团队的名字,但由於原作者是宥亭,东明才更严肃看待这件事。「可能会遇到允书喔。」
「就去啊!」宥亭答应得意外爽快,笑意里有些凌厉、有些想念、有些苦涩。「其实也差不多了……」
该解开所有的结了。
当初她离开是为了团队,看清自己的欠缺才答应离开,但她不打算永远不回来,并在离开时就提前做好了准备。
抓鱼,一开始就得放网子。
微风牵着树叶在阳光中穿梭嬉戏,鸟儿在细枝上唧唧鸣叫,偶尔飞过玻璃窗外停在地上,好奇地面对玻璃歪歪头,不知看的是自己的倒映,还是窗内凝滞的气氛。
僻静的咖啡厅内,五个人在观景最好的桌位边围坐,没有人说话,看似无事而心怀鬼胎的眼神在无语之间来回抛接。昨日王妍接到吕泽的电话时固然高兴,实际与团员见到面时却陷入无限微妙的回圈──
鱼已上勾,只差扔进网子里。
「我没有想到这麽快就有消息了。」蔡宜景率先打破沉默,手指抹去印在杯缘的红唇印,水晶指甲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刺眼。
「也不知道是谁放出的消息,才逼得我们坐在这里。」吕泽轻笑一声,意有所指地凝视她。「我明明已经拒绝了重组乐团的计画,为什麽还是有新闻爆料呢?」
「听你这麽说是直接认定犯人是我罗?」蔡宜景两手一摆,她其实也没有什麽好掩饰的。「是,的确是我,但那又如何?这不过是为了把你们都找出来的手段罢了。」
见她毫不遮掩自己的坦承,男孩们交换了眼神。
「我们现在既然都在这里,你们可能也清楚我们想要处理的并不是重组的事情,而是宥亭学姐……」咏灿眼神锋利,像在猎物身後匍匐前进的猎人。「不是说要找她吗?」
「我们的确动员了所有方法去找,但很遗憾的是,在找到人之前,我们发现了这个……」王妍拿出一只牛皮信封请团员们打开。「这是在我前任组长,也就是你们的前经纪人陈先生留下的东西里面找到的,是当初任宥亭小姐为了独吞签约金而签下的协议书,并且和陈先生分了钱後不告而别,陈先生其实是因为被Olivia查出罪行才被开除的。」
「简单来说,就是任宥亭背叛你们的证据。」蔡宜景扬起得逞的嘴角,带有修饰过的同情望着三位男孩。「如果找到她的话,她那里肯定也有一份。」
男孩们仔细阅读文件,没显露任何异样的表情,在不相信她们两人的前提下,三人对於这份文件的真实性都有所保留。
「嗯?这真的是姐的签名吗?」辰禹指着文件下方的签名,问向咏灿,後者耸肩。「请问我可以把这份文件带回去对照笔迹吗?」
「当然可以!」王妍欣然答应,随即拿出三份草拟合约。「三位今天可以先看看就好,谈好条件修改後再到公司正式签约,如合约内所说,会提供高额签约金以弥补之前受到的损失。」
三人都没有动作,吕泽礼貌一笑:「不好意思,我们其实根本就不在乎签约金有多少,即使是当年,由於所有团员都未成年的缘故,所有契约和各种收入都由父母主导,我们只负责表演和拿零用钱……」目光扫过王妍停在蔡宜景身上,他意有所指:「再说,我们的确很想重组,但若不是原本的成员,我想没有人会做得开心,音乐要是不开心就没有意义了……」
这场鸿门宴看似和平结束,三人出了咖啡厅回到车上。
「阿泽哥!开冷气!」一坐上车,辰禹就不断喊热。
「开了!我这老古董还需要一段时间才冷,你能不能等等?」阿泽扔给他一把扇子,没好气道。刚刚他可是用了全身力气才忍住不对蔡宜景发火,他从以前到现在都极度讨厌她那种居高临下的狂妄。
「吉努,录音呢?」咏灿还在观察那份协议书,问道。刚刚谈话的内容都被他们录了下来,成为对己方有利的证据。
「在传了,档案很大还需要一段时间,你能不能等等?」辰禹刚说完,其他两人便爆笑出声。
「学人精。」吕泽摇摇头。
「这签名的确是姐的,我确定。」咏灿看着文件,他认得每个团员的书写习惯,从一开始就没有怀疑签名本身,他怀疑的是内容。「现在伪造资料很容易,如果是能够迫使我们妥协的重要文件,不可能这麽轻易让我们拿走,要嘛是备好了副本,要嘛这资料是假的,而且就像哥刚才说的……」他指着整份文件里唯一的签名,提出假设:「如果姐真的是在签了某份文件後离开,当年才十七岁,怎麽可能独自签下协议书呢?一定有监护人在场,至少她爸妈和勇旭哥一定在。」
「怪就怪在他们整家人都消失了,现在只有找到勇旭哥才能知道真相。」吕泽认同咏灿的猜测。「还有,他们对开除勇旭哥的原因前後不一致,之前跟我说是因为没带好艺人,现在又说是因为独吞签约金,如果前几个月就发现的话,那他们其实早就知道宥亭签协议书这件事了,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找人。」
「於是这还是得找到勇旭哥才能知道真相。」辰禹叹了口气。「要找的人变多了。」
三人对视而笑。
「不过现在必须要先找的只有一个……他大概早就跑了吧?」咏灿东张西望。「刚刚进咖啡厅的时候我还有看到他。」
「肯定走了啊,不过我真的第一次看到狗仔蹲点蹲得这麽不专业的,太明显了。」辰禹处理好录音档,立刻交给吕泽。「现在要怎麽阻止他?」
「他跑得再快,也不会比电话更快。」吕泽掏出手机,找到该记者所属的报社。他们推测这次的记者跟上次的是同一个人,毕竟好处不嫌多的,拿一次就肯定会愿意拿第二次,不过这次才不让他得逞。
吕泽打到报社,装成「YouRock!」的爆料者,立即成功找到了发新闻的记者。
「您好,我是您假新闻中的当事人,吕泽。」等记者接电话,他立刻表明身分。「我知道您不久前也在咖啡厅附近,致电给您是希望您不要发出刚才的消息。」
「凭什麽?」电话那一端不以为意。「现在媒体和经纪公司串通很常见,炒新闻没什麽,而且我才不管你们到底要不要重组,重要的是我的新闻够不够劲爆!」
「吴大哥,我想我忘了告诉您,这通电话正在录音,您刚才已经承认了自己的违法事宜,我随时可以提告。」
「你!」吴记者的气焰消失,突然好声好气了起来。「吕先生,我是觉得事情可以不用搞大,这样伤和气嘛。」
「我也不想跟您伤和气,毕竟以後可能还会需要您的帮忙。」吕泽始终保持冷静。「您只要为上一则的假新闻发布道歉声明,我就可以不再追究,下次若有关於我们乐团的独家消息,一定会让您拿到第一手资料,我这里在录音绝对作不了假,旁边还有两个证人呢!」
「知道了,我会发道歉声明,在这里也先郑重跟您道歉,对不起。」
挂掉电话,咏灿变出三根棒棒糖,三人敲糖庆祝。
====待续====
竹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