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ble6.9帮坏包子洗白白
真田知道有人一直跟在自己身後,但听脚步声并不是他所熟知的任何一个,心里虽暗自有了猜测人选,然而她始终只是跟随却没有开口,他也就自顾自地往前走。
直到也许是她的步伐再也跟不上自己的,而若再不叫住他,她所预备跟他说明解释,未必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幸村精市的说词,就要派不上用场付诸东流的紧要关头,她才终於开口:
「真田……君。」
听到那声预料之中到来的轻唤,真田的脚步慢了下来,却仍旧延沓了一段距离才悠悠止息。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可以跟你谈谈吗?」
就算没有回头,他也可以从那短暂的停顿里想像出女孩的局促之情,以及怕被拒绝却还是逞强握拳的小动作。
「是关於幸村精市。」
难堪到甚至是挣扎的程度,真田不由自主地蹙眉闭上眼睛。
丸井、胡狼跟赤也或许还没反应过来,但他却不能不明白……
可以的话,他宁可没有意识到她其实不坏,但这个自私的想法却在柳生接到仁王讯息的那瞬间重重反击在他心上,好像鞭笞着自己过去这些年明明已经发现一些什麽端倪,却始终佯装不见的不该。
无视说穿了也并非善待,更可以说是姑息,姑息底下的队员因为不喜而对伊势谷的冷言冷语,却没有加以劝阻。
中学时期她想跟校队们打好关系的作法固然不讨喜,但那也是为了精市而努力的原因;他们似乎总是罔顾她的付出,却无限放大她性格上的缺陷。
原来他对伊势谷从没有过客观,只有自以为是的公正,但其实根本只是自我感觉良好的规避。
这种感觉直到真正发现自己的作为可能跟他的原则背道而驰,才深刻而尖锐地浮出水面,更糟糕的是才刚认知到这个事实,就必须面对自己感到有所亏欠的对象……
她都已经站在自己身後,他也无法假装需要冷静太久;而逃避向来不是他真田弦一郎会做的事情,尤其,是已经拖延了太长时间却因为种种原因而没有发生的对谈。
但回过头来讲,叫住他的不是丸井或者胡狼,而是伊势谷绮罗,不得不说自己有一点意外。
「你、」
定定心神,真田侧身迎视来自後方不偏不避的目光,却突然愣住。
他猛地藉由眼神的交会意识到这个女孩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对於她所追求的、所选择的,以一种直接到骇人的坦白来面对与承担;而让他或者过去的立海校队反感的那一块,不过是因为他们都已经习惯一般人或多或少会对自己的欲望与渴求进行伪装,以至於怎麽看也看不惯。
於是伊势谷赤裸裸的要与不要、不加掩饰的厌恶及喜好、那些她跟常人不一样的地方,在他们眼里就成了一个个挑剔她这里不好、那里不对的切入点。
到头来才惊觉,她只是一个面对梦想,因为太过渴望而直白到不晓得怎麽转弯的女孩。
「抱歉。」
而他,跟很多个其他人都欠她一个道歉。
「……真田君?」
绮罗不解地仰首回望他没有帽檐遮蔽而第一次清晰如斯的凝视。
在感觉上好像过了很久但其实短暂的沉默以後,她突然福至心灵地意会过来真田可能是为了什麽而对自己感到歉疚,紧绷的心绪蓦地松弛下来。
曾经与生俱来的骄傲不允许她主动构筑任何可以解释的意图,与此同时那些可能被理解的机会也就碎裂在她隐忍的咬牙之下,她又是不屑於为自己言行多作解释的性格,於是误解就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再加上身为校园风云人物本来就容易引来流言蜚语,长期下来,国三那年在屋顶跟高中部学姐的冲突才终於爆发。
「如果真田君你的道歉是针对以前,其实我有更多不对的地方。」
无意识地用左手搭住自己的右手腕,感觉这种收敛的姿态能多少消弭掉一些面对面的不自在,好像如此也就能把尴尬带走一样,绮罗试着宽下始终收紧的肩颈,咬咬唇把话题拉回幸村精市身上:
「可是就像以前你只看见我差劲的地方,这次我想请你站在精市的立场,站在一个深爱着白川唯的男人的立场,去试想他这阵子的所作所为……那背後可能的原因及苦衷。」
从病房旋身就走的瞬间她看见真田眼角衔咬的红,跟病房里再也抓不住悲伤肆虐的精市。
匆忙央求丸井等人暂时先别入内後,她才追了过来,等到他也许已经将那抹尴尬的红痕给抹除,才鼓起勇气叫住他。
真田弦一郎是伊势谷绮罗心中第一位敬畏戒惧的人,甚至比起真田老太爷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种心理的生成必须回溯到父母亲将她送回神奈川上初中的第一天,幸村精市介绍他们彼此认识,当时真田还没有那麽刚硬冰冷,他们也曾经言笑晏晏、相谈甚欢。
然而也就在那天,她拒绝了在立海的首位追求者,用一种不耐烦而且轻视的态度,最糟的是还被真田看见。
她所招致的反感跟孤立,其实有很应该存在的理由。思及此,绮罗怅然地弯了弯唇角。
她跟他可能是这世界上除了家人以外最了解幸村精市的存在,占据精市爱情那块领域的白川也许还远远不及他们所熟知的他的万分之一。
她有自觉地不去询问幸村接受白川唯离开的理由,只是顺水推舟照着他摆设的剧本去走。那一年他也是这样病痛缠身,她却觉得这次除了生理上的折磨,还有一些别的什麽使得他越发脆弱。
再果断的人也会在令自己柔软的死穴上踌躇,要在那个当下放手是件相对艰难的事情,明知这麽做可能会不只将一个人推远,精市却毅然决然。
如果现实已经不允许幸村在白川身边停留,甚至连挚友真田弦一郎的谅解都无法得到的话,她真的很害怕他就此一蹶不振……
而这并非是一个不可能成真的假设。
「……你认识那家伙比我久。」
医院绿地边的长椅上,一组耐人寻味的组合并肩而坐,两人之间隔着不亲近但也不是想像中那麽疏远的距离。
真田弦一郎思考了很久,却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无法用理智来组织梳理对於这次事件的情绪,於是不知道为什麽话音发到了舌尖,就突然跟绮罗说起从前。
「我跟他的羁绊,更多是建构在网球身上,所以也许当他无法再执拍的那一刻起,我对他的了解就无法跟以前一样。而是随着交集的减少……曾经存在的相知与理解,反倒成了误解。」
「那之後发生的很多口角跟摩擦,都不得不让我这麽想。」
他将双肘支在膝盖上,腰背微微向前,难得抛开挺直正坐的姿态,不再那麽精神奕奕、肃穆端严,绮罗甚至在他弯倾的弧度里隐隐看到了颓丧。
「你是说单纯就自己跟精市之间,还是包含为了白川而起的争执?」
好半晌真田都没有回话,表情也有点僵掉。
绮罗想了想,也许自己不经意间戳中正直真田不那麽公正的那片逆麟,所以他才用默认来回答那些说不出口但其实自己也知道的不公平。
「这很正常啊,毕竟白川是你的亲人,你也知道精市的个性,看似好相处其实拒人於千里,没那麽容易接受一个人进入他的生活。」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而那段精市还没将白川放在眼里的时间,你会为她心疼也是很理所当然的。」
绮罗下意识用人之常情的理由帮他开脱,试图让他免於心照不宣的难堪。
但闻言真田的表情却更僵硬了。
伊势谷哪门子不提,却偏偏提到白川唯为幸村饱受委屈的阶段。他知道她也许是出於好意,却只顾及到他的不自在,而忘了他之所以要那麽刚正不阿,是为了表面强硬底下才能藏着更多的护短。
对……她只是直接了点,又不懂得转弯……对,他不可以生气。
真田暗自做了几下深呼吸。
但,她确定自己真的是为了帮精市说话而不是来找他吵架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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