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步出教室，裴育瑾和几人准备去操场打球，越过隔壁教室，教室後门恰好走出一个人。
裴育瑾浑然未觉，直到那人唤出他的名。遵循着声音回过头，一张不陌生的脸蛋映入眼，对方本感到诧异，但随即流露出轻浮的笑容。
「那麽巧啊，你也在这个学校？」
他望着对方，眼神就好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直到旁边的同学率先开口，「我听说隔壁有个转学生耶，这人好像没看过，是他吗？」
「应该就是了吧！看了两年都没看过的面孔。」
转学生走到他面前，对他伸出手，「好久不见，朋友。」
裴育瑾忽而嗤笑出声，反问，「朋友？」疑惑的目光打量起眼前的人，隐隐之中夹杂了一丝鄙视，「但我对你没有印象。」
裴育瑾旁两位同班同学面面相觑，以为是对方认错人了，主动出声介入。
「欢迎转学生啊，虽然不同班，但在隔壁班彼此还是能互相照应的！」
转学生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裴育瑾挑了挑眉，佯装无知的耸了耸肩，转回身搭上身旁人的肩膀，「走了，去打球了。」
他们都没发现，身後那人难看的脸色。
「不过你真的不认识啊？他刚好像有叫你名字？」
「裴育瑾也算有名吧？我满常听到补习班的人谈论他的耶！」
在两人议论的时候，裴育瑾夺过一人手中的篮球，在罚球线前跳跃，准确地将篮球投入篮框。
「我没印象了。」他扯唇，用领口擦拭自己额头的汗水。「我去洗把脸。」
裴育瑾没有去洗脸，走到了福利社後方的死角。一如上次见到的，两个男孩正在那里吞云吐雾。
一个是班上的班长、另一个则是班上的模范生。当时在这里撞见他们抽菸时他还有些诧异，但随即便想到人本来就有不同的面相。
不是外表品学兼优守着纪律，就代表他们不会做出外人眼中叛逆的坏事。
裴育瑾好奇的问，「饭後一根菸，心情会比较好吗？」
「抽抽看就知道了。」郑杰汉主动掏出藏在口袋的一根菸，邀请他。「你应该没看起来的安份吧？跟我们一样。」
「我的确是觉得无所谓。」他伸出手接过菸，含住尾端。
从小他就常看到萧然亚抽菸，就算几年不见，现在他还是菸瘾很大。
客厅的菸灰缸内，总是堆积着如小山丘的菸蒂。
就连他不在屋内，好像都能闻到尼古丁飘散在空气中的味道。
对方替他点燃了菸，「我都没有真的吸进去，毕竟对身体不好，只是很喜欢这种感觉。你也别真的吸进去，会上瘾的。」
深吸了一口气，他呼气，鼻子飘出淡淡的雾气。
那瞬，一股呛脑的感觉涌上，直入他肺部，肺部有种滞闷的感觉。但当呼气以後，却是前所未有的舒畅感。
他忘了，刚才所感受到的烦躁。
「就叫你别真吸了。」廖韬啧了一声。光凭烟雾的飘散方式就能察觉得出对方吸的是真菸还是假菸。
他笑了出来，感到一阵轻松，「有呼吸的感觉。」
滞闷的、舒畅的，仅仅一瞬，却是最强烈的感受。
他，学会了抽菸。
但他没有让自己沉沦其中，更多的时候他吸的是假菸。
因为那次感受那一瞬的舒畅，过後，更多的是胸闷的感觉。
他享受呼吸、却厌恶身体感受到的不适。
✴✴✴
隐约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别人谈论，裴育瑾仍没停下手边的动作。然而，当听清他们谈论的焦点时，他停下了动作，眼神也染上了一抹幽暗。
「是真的吗？听说裴育瑾的爸爸是──」
「我是听隔壁的转学生说的。」
「好可怕喔。黑道背景？完全看不出来耶。」
「转学生还说裴育瑾之前打过他。」
在他们教室，左右两侧前後都各有一扇门。右侧门外是洗手台和安放垃圾桶，走道距离操场比较近，而左侧则是靠走廊，一般上下学都是从这里进出。基本上不管那条都是能通的，差别在远近的问题，以及右侧走廊铁门拉下的时间会比较早。
这时候教室里的人都没发现，身为值日生的裴育瑾正倒完垃圾，在外头套上垃圾袋。
听到自己成为别人谈话的对象，他虽习以为常，但这次他们谈论的事情却让他难以当作耳边风。
那一瞬，裴育瑾忽然感到恍惚。想起过往因为男人的背景和妈妈被人议论的日子、想起妈妈当时的妥协和将就、想起妈妈是因为自己而委屈待在男人的身旁……。
想起，看见男人和别的女人肉体交缠的那一天。
不只他与男人的关系无法切割，就连这些应该模糊的回忆也无法切割，彷佛被植入大脑里一样牢记着。
他弯身，看似平静的套上最後一个垃圾袋。
想起刚才丢弃的两袋垃圾，他不禁想，如果人也可以这样轻易的丢弃什麽就好了。
那他，会在被别人丢弃以前，先亲手把自己丢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