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连不明白事情怎麽会变成这样。
他跪在冰川之旁,口中咳出了鲜血。不远处的阿斯利安被安地尔甩到了墙上,黑色的血从他的左眼流出,像是黑色的泪水一般,滑落了脸庞。
不过三分钟之前,一切都还好好的。
「我要毁掉耶吕鬼王跟妖师的屍体。」在阿斯利安的出现之後,冰炎重新封起安地尔的行动,坚持地说到。「如果现在不做就来不及了。」
「就五分钟。」拗不过他的阿斯利安往他的肩膀搥了一下,冲了出去。「速战速决!」
「冥漾你跟安因待在这里别动。」亚连握着刚刚冰炎给他的爆符,站到了阵法边缘。
冰川的出口处传来巨响,两名鬼王高手踏着堆积的鬼族身体,横肆地闯入。
「亚连你要做什麽?」安因有些焦急地喊道。「你的身体状况也…」
「我没事。」亚连回过头,坚定地说到。「我必须帮冰炎学长争取时间。」
然後,他翻身跳下阵法,手中化出大剑,将朝着阿利撞去的三头牛,阎土鬼族哈布雷狠狠斩飞。
那时他还乐观的想着,只要拖过精灵百句歌的吟咏时间,他们就可以顺利离开,回到学院。
「鸣雷之神,西方天空飞流,秋之行者雷光烁。雷电之技!」
白色的光芒从他空着的左手手掌出现,直接迎上了对手。同样隶属自然的妖精雷击之技在限制了法术的地下空间尽管仍旧可以使用,但威力却有些许的削弱。
雷鸣骤响,在整个地下空间回荡。三头牛外型的鬼族闪避不及,直接被击中。迪姆恰比一声长鸣,直接掠过对方上空,锐利的鹰爪将三头牛掀翻在地。
亚连逼近了三头牛的身前,手中的大剑紧接着劈下,不留一丝给对方喘息的空间。凭藉着挥得舞舞生风的大剑,他硬是将对方连带其余一旁的鬼族逼到了地下空间的入口处。
另一边,阿斯利安把握住了空档,一招毁去了濑琳大半的身躯,冲上前,布下一道强制遣送阵法把濑琳给送回了狱界,转身正想去亚连那里帮忙,却不料对上他紧张的眼神。
「阿利,後面!」亚连的眼睛瞪大,也顾不得身後的鬼王高手,随手布下几个还能使用的限制阵法就往阿利那边冲了过去。
只是已经太晚。
在安地尔面前,阿斯利安的反抗几乎起不了作用。他一手抓紧阿斯利安的脖子,将人就这麽轻而易举地提了起来:「亚那的孩子,最好现在中止你的行为,不然这个碍事的紫袍我就不会留下。」
「放下他。」亚连怒吼,却不敢轻易上前。
「你想赌看看这个狩人的生命可以维持多久吗?」安地尔没有理会亚连,只是盯着冰炎不放。「或许,该先给你个警告。」
安地尔冰冷的目光投向亚连,下一秒,他身後的阵法失去效力,三头牛身形的鬼王高手朝没有准备的亚连直接撞了上来。亚连被撞得直接吐出一口鲜血,硬撑着反手将剑插入地上,想要稳住自己被撞飞的身体。
迪姆恰比长鸣了一声,护主心切地飞上前。在牠的周遭,涟漪般的光芒扩散,使想要进一步攻击的鬼王高手一时之间退了几步。迪姆恰比不给对方重新靠近的机会,直接拍扑着翅膀向前与三头牛缠斗着。
亚连的手颤抖着,他撑着大剑想要站起身,但是再次受创的身躯却不容许他勉强。
不过短短三分钟的时间,情势完全扭转。
「现在,放下你的手,精灵百句歌你还想要拖时间唱完吗。」安地尔无视了几乎失去战斗力的亚连,手中的长针抵在阿斯利安的眼前,只要再前进一分就可以刺穿。
亚连听见冰炎的吟唱声停了下来,他抬起头,目光掠过冰炎愤怒的表情,以及阿斯利安决断的眼神。
他知道冰炎不可能无动於衷,但同样的他也知道如果自己身在阿斯利安的位置,会做出什麽决定。
「你不会有人质来威胁我的同伴。」阿斯利安抓住了空档,发力抓住了安地尔的手,心下一横,将黑针插进了自己的眼睛里面。
亚连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似乎听见了安因的叫喊,但那声音隔得太远,远到他都不敢相信。
跪倒在地上的他看着阿斯利安就这样被随意甩开,看着那有着阳光般笑容的褐发青年闭上了眼睛,有如破烂的木偶,了无生气地倒在地上。
他看见那蓝发金眸的鬼族高手,带着冰冷的神情,动作从容地走向冰炎,那一步又一步,像是踏在他的胸口之上,惹得他发疼。
硬撑着站起了身,亚连没有理会胸腔因此传来的闷痛感,而是坚定地挡在了安地尔之前,阻止对方朝冰炎前进的步伐。
「亚连不要!」冰川上方,褚冥漾惊慌的喊叫出声,但是亚连没有理会。
「你想要步上那名狩人的後尘吗?」诡异的金眸闪烁着光芒,蓝发的鬼王高手勾起阴冷的微笑。
「那又如何?」亚连没有动摇,对他们而言,多上一分钟,也就多上一分希望。
他只能庆幸,还好现在濑琳被遣送阵法强制遣返狱界,而那个三头牛模样的鬼王高手现在被迪姆恰比逼到了入口处,暂时因为畏惧迪姆身上的光芒而处於下风。不然再多上一名敌人,恐怕连三十秒都拖不过去。
他往旁边啐了口血,毅然决然地将爆符所化成的大剑立於两人之间。「冰炎学长,百句歌绝对不能停!」
已经牺牲一人了,所以绝对不能停。
停了,就前功尽弃了。
亚连的左眼感觉到一阵灼热,周遭微不可见的力流逐渐因为汇集而明显了起来。他没有时间停下来去体会这样的感觉,只能一招接着一招,让力量顺着他手中的剑化成灿烂的光芒,朝对方袭去。
似乎有点顾忌这样的光,安地尔没有正面迎上,而是左闪右躲地,欺近了亚连身旁。
「亚连!」
他听见褚冥漾有些惊恐的呼喊,但是身体却已经无力做出反应。他长吁了口气,将手中的剑用力砸在身前,双手结圆汇集起身周的力流。耀眼的光芒以他的左眼为中心凝聚,一时之间,地下空间犹如白昼一般的明亮。
就算重伤、就算死亡他也要在最後为他们争取多一点的时间。
「麻烦的银月一族…」安地尔眯起眼睛喃喃地念道,手上的长针就要故计重施,往亚连的左眼扎去。
轰隆一声巨响在地下冰川炸开,黑色的衣袍翻飞,大块的岩壁整面剥落,露出了极大的缺口。
「该死的!说过几次我不干天降奇兵任务的!」
强烈的冲撞力道将安地尔撞到了一边,光头的黑袍直接对上了鬼王第一高手,口中嚷嚷着但手下俐落的动作丝毫未停。「没有人教过你不准在老师面前欺负学生吗!」
一边,光芒散去,受到些许波及的亚连半跪在地上,口中再次咳出鲜血。
「没有能力就不要逞英雄,笨蛋豆芽菜。」一股强烈的力道将他拉了起来,神田一手将长刀立在胸前,另一手拉着亚连的手臂。
「你怎麽来了,神田?」亚连没有像往常一般的回嘴,只是虚弱地笑了笑。明明还没有脱离险境,但是见到了神田,却突然让他安心了许多。
「别乱动。」神田不悦地皱起眉头,也没有回应对方。而是调整手臂环过亚连的腋下,让亚连可以将重量都倚在他的身上。就着这半搂的姿势,将对方带回了阵法之上。
「只有你们三位进来吗?」阵法之上,为了治疗帮忙压制住阿斯利安的安因稍稍平复了之前过於激动的情绪,向着到来的两名黑袍开口问到。
「冰炎的殿下与紫袍阿斯利安违反规定闯入鬼王塚,在收到消息之後公会立刻派我们三人前来救援。」神田淡淡地说到,跟休狄换了个位置,双手划了个圆,结成阵法浮在阿利的左眼上方。
「如果顺利回去,他们一定会受到最严厉的处分。」神田低声念了几句亚连听不懂得语言,手下的阵法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
休狄转过身,不知道是不是对於几人鲁莽的举动感到不满,哼了一声。看着缠斗起来的乌鹫和安地尔,弹指就是几声爆炸响起,不顾同伴的行为惹来了那名光头黑袍的抱怨。
「豆芽菜,帮把手。」神田没有理会另外两个明明应该携手作战,却不知为何拌嘴的同伴。他盯着手下忽明忽暗,始终无法顺利运转的阵法,烦躁地又掐了几个手诀,头也不抬地说到。「把光的力量凝聚过来。」
不清不楚的话语,但亚连知道对方要自己做什麽。他闭上眼睛,捕捉着身旁微弱的力流,慢慢顺着神田的阵法注入。而迪姆恰比此刻也维持着鹰型,缩小成麻雀般的大小,停在他的头上轻轻地鸣叫着。
似乎是这几声鸣叫帮了忙,亚连瞬间觉得因为疲惫而难以操控的力流变得温顺了许多。随着力量的注入,那阵法也顺利转动,而阿斯利安也像是被安抚似地,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剩下的就只能等医疗班了。」神田散去了阵法,从半跪的姿势站起了身。「我们把伤害尽量压制在最小范围,但是不尽快处理的话依旧很难说。」
他握着刀,亚连看见黑色的力流聚集在他的刀锋。
冰炎的百句歌来到了八十几,安地尔发现情况不对,闪身到了入口处,破坏了刚刚神田他们进来时设下的结界。那些被堵在外头的鬼族蜂拥而至,
「找死。」神田眯起眼睛,手指轻轻抚过刀背,冷笑了一声。「灾厄招来。」
黑色的虫形沿着刀锋飞奔而出,吞噬了那堆冲过来的中低阶鬼族。
「哼,全都该死尽的种族。」休狄紧跟着引爆了许多次的爆炸,拦下侥幸逃脱第一批攻击的漏网之鱼。
然而,如此强力的攻击却阻挡不了鬼王高手的脚步。红了眼睛的三头牛不顾身上遍布的伤痕,直奔冰炎而去,休狄与神田的联手阻拦只仅仅让对方停顿了几秒钟。
但有时候,胜负就是在那几秒中定下的。
「全之数、百句歌,精灵众、术士合。神之权、素与界降天空,一百杀魔落。」
冰炎被撞飞出去的前一刻,百句歌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