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文堂完了,我们回到4D班班房,下一堂化学堂是在实验室上,教我们化学的老师亦是另一经典,她是一个年近六十身型乾涩瘦削的老女人,发形就是卡通那种实验失败发生爆炸形成的爆炸头,那种难以和别人相处的性格,我还真的以为她一生与元素周期表上的金锰碘铌铍钴、四溴化硒等化合物过人世。
我还记得这一班的化学科会考成绩异常惨烈,好像只有不足十名同学合格,有十名同学在中五时更Drop了化学科。(利申:我第一次会考,化学科是D(7),第二年重考遇到一些正常的阿SIR便拿B(3)。顺带一提,以前的会考每个grade都有头尾两个细grade之分,例如A有A(1)、A(2)…E(9)、E(10)。)
在实验室里,我们分组而坐,袁老师以口含卤蛋的声音,口齿不清地道:「各位同学,今日我地就介绍混合物同化合物嘅分别,大家台上面放咗琉璜粉末同铁粉,大家试下攞起台面上旧磁石,试下系咪好似我咁可以吸返啲铁粉出嚟…」
除了管佳莉与陈依官那组外,根本没有人理会她,我瞧见黎早强、姚智风、郭左杰和两三名男同学在玩估钱游戏、萧娟惠伏在桌上午睡、宛琳珊在看YES、霍去登在看漫画我们的足球场,我瞧见林海原与何敏杰指着我小声说大声笑,与他们一组的方咏珊,亦不禁笑得两只漂亮的眼睛弯成了纤纤月牙。
想到从今早起,已经有不少我认识与不认识的同学瞧见我便偷笑,虽然我知道自己纱布紮头有些像印度阿三有点异相,但不见得所有人的笑点均那麽低,我对因何事需要入院一事毫无印象,相信内里必定另有文章。
於是我问与我同组的成敏研,指着林海原的方向道:「敏研,你知唔知嗰两只畜生系咪食错药,点解成朝望住我淫笑?」
成敏研闻言瞥了我的头一眼,忍俊不禁地笑了一笑,指着身旁的霍去登道:「其实我都系听番嚟,你问阿登清楚啲,佢喺现场。」
霍去登闻言把头从漫画书里伸出来,瞥了我一眼,发出嘿嘿的笑声,再把头埋在漫画里,但我发现他的双肩在不自然耸动,很明显他在忍笑。
我一把将他手上的漫画抽起,一脸严肃,道:「讲!究竟有咩好笑?我跌伤头入厂有咩好笑?」
「得喇!得喇!怕咗你,我讲畀你听,你快啲畀番本漫画我。」
霍去登娓娓道出,那天事情发生的始末:
原来那天放学我们在安捷街石地足球场踢足球。当时陆泳祥与对方门将成单刀之势,他「扫把脚荡射」右下角,龙门反应不来,眼看皮球「慢漏尾袋」入网之际,我从左边杀出企图补一脚,但不幸地「踩波车」,整个人向後倒,後脑着地晕倒当场,而更不幸地我的乱入,最终把皮球推出底线,非但为对方解围,对方连角球亦不用输。
霍去登边笑边说把事发经过交待完毕,便捂住嘴巴,像龙虾般伏在桌子上抽搐。
难怪当时我隐约听到了耻笑声?
对於这种事发生在我身上,我是不能接受的,有吴林紫娣巴迪高之称的我,出名是高效射手,怎会突然变成了LORD宾的?
我轻声问道:「件事应该得依一班啲人知啧?」
霍去登笑道:「唔好玩啦!嗰日放学又有尚天、五酿丸啲学生喺到跟队,我有啲读北葵同猩猩猿嘅朋友问我识唔识你添!」
我吓了一跳,道:「咁即系大半个石梨贝嘅学生都知道依单野?」
霍去登笑道:「你威啦!上位喇!」
FUCK!就算心境已达三十三岁的我,也觉得这件事很羞家很丢脸。
此时,袁老师把硫磺粉末与铁粉混合後放在本生灯下加热,产生了刺鼻难闻的气味,黎早强喊了一句:「哗!好臭啊!边个咁阴湿,系度『炒蛋』?」
与他同组被他起了花名为『胡斐』的杨德如,立时脸现尴尬之色,其他人见状亦纷纷偷笑。
放学後,黎早强道:「喂!大鸠志,一齐去小西杰屋企锄DEE喔?」
我摇了摇头道:「唔去喇!下次啦!」
「喂!唔好咁扫兴啦!你不嬲都系铁脚嚟,无咗你三缺一唔成事。」
我指了指自己的头,推搪道:「唔喇!我受伤需要休息,你搵第二个啦!」
「咁啊!」黎早强立时转身拉着正要离开班房的陈依官,道:「喂!衣冠禽兽,4D班锄DEE会依家得我、小西杰同马上风,三缺一,你帮帮手喔!」
陈依官白了黎早强一眼,道:「吓!你叫我做衣冠禽兽,仲想我帮手?」
郭左杰搭着陈依官的肩膀,劝道:「唔好咁啦!黎早泄把口不嬲臭,我知你最帮得朋友,咪上嚟玩一阵罗!」
显然陈依官被劝服了,随着他们三人离开了班房。
陈依官这麽受老师同学欢迎是有原因的,他很少得罪人,同学与朋友间有事需要他帮忙,他很少会找藉口推搪,这样世故、老练、善於交际应酬,连三十三岁的我亦自愧不如,我应该向他借镜一下。
4D班的锄DEE会确实让我充满了回忆,那时放学与他们三人,有时在石荫街市上的天台、有时在安荫村某某楼的後楼梯、有时在我家、有时在黎早强的家,我、黎早强、郭左杰、姚智风是锄DEE会的核心成员,有时我们三缺一,会找陈依官、何敏杰或林海原顶替。每只两毫子、不收PLACE、输十三只最多也是双炒,但那时我的牌技非常烂,十次有八次我也是输最多,少则十元,多则四十元,对於那时的我来说是很多钱。想到在社会多年打滚的我,牌技已突飞猛进,相信定可一雪前耻,正当我跃跃欲试想去郭左杰的家时,我想深一层,还是算吧!「塘水滚塘鱼」,要赢还是赢街外钱,自己人的钱可以赢多少。
我离开了学校,到了位於石荫街市上层的北葵涌图书馆,我在图书馆逛了一会,便再上一层到达自修室。
那时的自修室不像现在这样独立间格成自闭一角,而是一张黑色长方形桌子,每边有三张椅子,可供六人坐的。
我随便选了一个位置坐下,拿出今天要完成的功课,老冯所说的阴湿题目在我第二次会考生物B(3)、AL生物夺C的我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三十分钟後,我已完成今天的功课,於是取出了其他课本复习一下,话虽我已把书本搁下了很多年,可是毕竟我是曾修读过,而且经历过更艰辛的AL,加上现在只是中四上学期初,课程内容亦是很浅白易明,於是我便感到纳闷,心想我在两年後的会考我应该可以稳取二十分以上,二十分是什麽意思?连陈依官也只能够取得十九分,我会考取得二十分,不但打败陈依官,而且以後当有人问我会考什麽成绩时,我可以答:「二十几分。」会考十九分与二十分不是差距一分,而是属於两个不同的世界。
想到这里,我更加没有心情温习,取出了一张白纸开始计划我的两次人生。
如果我在两年後的会考取得二十分以上,原校升读中六应该毫无悬念,比我之前需要repeat中五节省了一年时间,但我要面对一个问题,就是中六中七的理科班是要用英语的,在那时要用年半时间,重新适应由中文变英文,真的可以赶得及吗?
想到那些生物、化学的专有名词由二三十个英文字母串连而成,我不禁感到头痛。难道我要像之前那样在预科时转读别间的中文中学,可是我在AL成功过关,亦要面对大学亦是而英文授课的问题,到时亦要面对那一堆由二三十个英文字母串连而成的专有名词。有些人说念理科出路比文科好,但并不见得,除非是那些神科,好像医科、法律等。我自己知自己事,明白到就算我比同年纪的人,经历多十八个寒暑,但我并没有当医生和律师的天份,那究竟怎样才好?看来我的两次人生计划遇到了阻滞。
我想到了03年沙士、想到了07年盛传的港股直通车、想到了08年金融海啸、想到了11年黄金大牛市和欧债危机、想到了15年维持了两个月的港股大时代、想到了之後的人民币走资等等,如果历史不变的话,在我面前有好多改变命运的机会,只要我在云云那麽多机会成功把握了一个的话,立刻会飞黄腾达,比陈刀仔更厉害;若果把握尽所有机会的话,我就是下一个利天成。
但问题是我缺乏资金,我没有父干,不可能在沙士的时候,有资金在低位买铺买楼等升值。如果我按照原定计划,中五、中七没有repeat,再加三年大学,毕业出来开始工作的时候是2005年,那时我应该背负着一笔十多万政府贷款,错过了03年低位入市机会,下一个机会要等待07年那个恒指直上三万二的历史高位,与其浪费了03年的机会,不如我早点出来工作赚钱,储一笔钱,等待03年的入市良机。
未几我便否决了这个想法,万一沙士、直通车、金融海啸、黄金大牛市、欧债危机、港股大时代全都没有来,到时难道我再读书?
不,如果现在放弃学业太冒险了,还是务实一点先以升读大学为目标。
如果我以升读大学为目标,还是要面对那堆问题。
正当我陷於难以解决的泥沼当中,蓦然记起了一位现在还未认识的中六同学,我可以借鉴他的经历。
他的经历是这样的,他修读理科,在中五的时候repeat了一年,亦只是得十二分,最後他在东涌的中学升读了中六,中六那年他像白先勇一样弃理从文,修读经济、中史、中国文学。
最後AL成绩,中史A;经济C;中国文学、中化、英文都是E,最後成功入读BU的体育管理,毕业後在中专当助理讲师,起薪点二万多,他只教体育,不像普通中学的体育老师需要兼顾其他术科,平常上班去健身室操肌、踢足球,又可以追学生妹,不用超时工作、假期多、压力少、年年加薪、有双粮花红,真的羡煞旁人。
我可以复制他的道路,弃理从文,在大学修读体育管理,毕业後在中专当个优哉游哉的体育老师。
我的会考成绩比他优秀,而且他是在中六的时候才弃理从文;现在我比他更早,在中四的时候已经开始这计划,加上近几年来我又阅读了很多关於中国历史、文学的书,他可以AL中史夺A,我亦可以。
万一当不成教师,我应该要投考政府工,投身入建制内,好让生活得到保障。
於是我下定决心,弃理从文,明天便向simonlee提出转去文科班的要求。
此时,我感到有东西滚到我的脚边,低头一看,才发现那是一块橡皮檫,我检起了橡皮檫後,才发现吕静宜亦在这里自修。
此时,她像在找寻什麽似的,我走到她面前,晃动着手中的橡皮檫,向她示意,道:「你系咪搵紧依样?」
「系啊!唔该你,你又会喺到温书啊?」
我看见墙上的钟显示出六点十五分。
「哗!咁晏架,我走先喇!拜拜。」
吕静宜向我挥手道:「拜拜。」
我收拾好所有东西,离开了自修室,加快脚步向葵涌邨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