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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木鱼真的不记得你了?」我和余倩坐在她家附近的咖啡厅里,我手拿着搅拌棒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杯里画圈,而她激动的在我面前瞪大双眼,甚至连音量都提高了八度,我蓦然感受到周围一大片注视的目光。
「小声点,你一个律师在这里喊这麽大声,明天起我保证你就红了,人家见到你不是说『这是帮某某某打赢官司的余大律师』,而是『这是那天在咖啡厅里叫得像发现男朋友背着自己和闺密劈腿的余律师』。」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不然呢?要哭吗?」我也不知道当下为什麽没有哭,但就是滴不出眼泪,可能是太戏剧化了,所以大脑多半被分配去消化这项资讯,而没有多余的可以去分配泪液的吧!
「你们现在简直比八点档还要八点档,比偶像剧还要偶像剧了。」
「是啊,我也这麽觉得,可以拍片了,真没想过有一天我还能当上女主角。」这时候除了调侃自己我也不知道该怎麽应答了。
我和余倩霎时陷入一阵沉默,她又吃了口蛋糕後抬眸望向我,「其实这样想想,不也挺好的吗?」我不解的朝她挑眉。
「你看,虽然当年你不告而别是逼不得已的,可是说到底还是伤害到他了,虽然我总木鱼、木鱼的叫着他,可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是真上心的。」
「现在他忘了,不论你的好或不好,你於他都是一张白纸,这不就是老天给你们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吗?」我静静地听着,好半天没有开口回她。
穆玗晋现在关於我的一切什麽都不记得了,就像余倩说的,忘了我们之间的种种,虽然令我难过,但我伤害他的这个事实也因此不记得了,就像一颗长年压在心上的石头突然被移开了,他不记起也就不伤痛,这何尝不是一个让我们重头来过的机会?
可是为什麽他现在什麽都不记得了,我却反而觉得凄凉呢?
「小曦,你对他是只剩歉疚,还是还有其他?」
「我不知道。」这麽多年了,穆玗晋始终如同一颗肉瘤紮在我心中,不拔就疼,真要拔却又舍不得,因为它已经成为我身体里的一部分了。
有人说,十六、七岁时,不要轻易的爱上一个人。在那不够成熟却已不是懵懂的年纪,爱上了便是真的爱了,即便未来的另一伴不是他,你毕业、工作、结婚、生子……一辈子也不会忘。
「那如果万一哪天,他想起来了呢?」
「到那个时候,你都已经在他身边陪了他那麽久,即便想起来了,这样相抵,也足够了吧?」余倩的话,不得不说,给我很大的鼓励。
而我起初也以为,这样便足够了。可我万万没想到,於他来说,我所做的一切,根本弥补不了一分一毫我对他造成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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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玗晋和部门组长讨论过後,确定了我们原先的设计,交给了国外的合作方,听说他们的负责人非常满意,目前第一批产品已生产完毕,广告也将在等会儿一点准时在各大电视、网路媒体……等播出,大家中午都草草的吃完午饭,守在公司里的墙上挂着的液晶大萤幕前,另外企划组还有一部分同事则坐在电脑前,紧盯着浏览人数等数据,好及时回报。
整个公司顿时有种高度警戒的感觉,每个人都屏气凝神的等待,我听见站在身旁的柚子偷偷的倒数声:「三──二──」
一阵落叶卷起的沙沙声,伴随的画面出现在大萤幕上,紧接着而来的是带着凉意却又觉得散发暖光的音乐响起……
後面不时有人爆出各项数据,数字不停的飙升,随着广告的结束,浏览人数已经超乎我们的预期,静默了约莫三秒,不知道是谁先发声,所有人像是被集体触碰了开关,「啊!」开心的喝采充斥着整个空间缭绕不去,连我也被感染,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等大家稍微平复心情後,穆玗晋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他的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但语气还是严谨:「这不过是成功了一半,另一半还得等他们的产品销售成绩,这样才能算是真正的成功。」他顿了顿,又开口,这次声调稍转柔和:「不过,大家都干得不错,我有信心。」这无疑是给底下的每个人一个肯定和一针强心剂。
他很懂得如何拢络人心,交际手腕使得如鱼得水,在工作之时该严谨的就绝不宽容,该表扬的也从不吝色,并适时得给予甜头,稳固军心,不得不说,这些年,他还是变了不少。
我忽然又想起余倩问过我的话:
「小曦,你对他是只剩歉疚,还是还有其他?」
现在的穆玗晋已经不是当年我认识的那个他了,我也不是当年的我了,而我此刻待在这里,究竟是真的一如当年的对他有感情,还是只是想弥补对他的愧疚?
之後产品的销售量的确不负众望,这件案子也算圆满,大家终於能喘口气放松一下了。
言祯卿说,穆玗晋今晚在御菊轩定了包厢,请所有人吃饭。先不说这餐厅高档的价位,在D市的评价可谓人人都竖起大拇指,环境清幽、卫生良好、菜色更是吃过的人都称赞,听说里面的主厨堪称是米其林餐厅挖过来的,我们公司的人虽然说多不多,但说少也不少,这种大包厢的服务品质更高,相较价格也更昂贵……我不得不暗暗佩服他的手段,事件越是艰难,赢得越是漂亮,他给的奖励也就越丰厚,这也是J.R的所有人始终对他死心蹋地的原因吧!
我不禁想起以前总陪他一起整理爷爷背回来的回收,然後坐上他的脚踏车後座,跟着他一起把那一袋又一袋拿去卖钱,朦胧的月色下,即使夜晚的风稍凉,但我还是能看见他的发丝和衣服微微浸湿在汗水中,那时候每次一趟去换回来的钱总是不多,可他总是小心翼翼的收到口袋中,从没有听他抱怨过半次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