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小孩子」低头看看自己小小的手掌,再抬头看看他,然後又一脸惊慌失措地低下头拉了拉不断往下滑落的衣服,然後再抬头看看他,原本有些发青的脸这下变得通红一片……
「唔、呜、呃……」小孩子嘴里发出一连串模糊不清的声音,似乎想退後几步,却不慎踩到了自己的衣服,摔了个头朝天!
风侍终於回过神,走上前想扶他一把,但那个小孩子却更加慌张了,拼命抓紧衣服连连倒退的模样,配上那红通通的小脸蛋,意外地有点可爱呢……
风侍挑了挑眉,笑容中带点戏谑:「怎麽,变小後就怕我了?」
「小孩子」垮着脸盯着他,本该严肃的话由嫩嫩的童音说起来,反而有种天真的无辜感:
「衣服……快掉下来了……」
风侍听到这句话忍不住低低地笑了出来;小孩子更加气恼地抓紧衣服,恼怒地说:
「喂!你对一个半裸的小男孩笑,不觉得很猥亵吗!这、这可是攸关我的童贞和风侍大人你的名誉喔!至少把披风借我吧!别再笑了!」
菲伊斯不说还好,这一说风侍可从隐忍的低笑变成大笑了;不过风侍还算有良心,还记得把身上的披风脱下来给对方遮一下──如果递披风过来的手不要抖的这麽厉害就好了。
菲伊斯手忙脚乱地扯过披风後胡乱绑紧,又往身上缠了好几圈,这下身上的衣服总算不再往下滑了,但他的模样看起来却也十足古怪。
「……所以,到底是怎麽回事?」好不容易止住笑,风侍难得蹲下身与对方平视,但菲伊斯只看见从对方眼中倒映出来、让他此刻倍感羞耻的恶劣笑意而已,一点都不觉得这是对方尊重的表现。
「我的魔法失控了。」菲伊斯闷闷不乐地捏着披风一角,撇开头不想去看对方的眼睛:
「我的魔法和邪咒不太稳,所以几乎不用,平常只用剑术而已。」虽然他不想跟风侍解释这麽多,但他知道对方一定会问,而且这种事情还是他自己讲开来比较好。
「那你在之前的世界时,魔法也……?」
「不,」菲伊斯摇了摇小小的脑袋,苦恼地说:「来到幻世後才变成这样的,我也搞不懂怎麽回事,大概是异变或突变吧!」
「喔?」风侍收起笑容,微微蹙眉,沉思了半晌,才问道:「你现在的样子大概是几岁的时候?」
「唔……」菲伊斯低下头观察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又站起来转了一圈──这一幕看在风侍的眼里实在有股说不出的突兀与不协调感──歪了歪头,回答:「大概六、七岁……风侍大人你别再笑了!」
风侍无视对方的抗议,迳自接下去:「那你这个状态会保持多久?」
「大概……三天吧,可能会更久,我也不知道……」
「好吧,那就只好这样了──」
「你说,这是梅花剑卫?」
珞侍瞪大眼睛,随着他的声音而围过来的人脸上分别露出程度不一的疑惑、惊奇和玩味;菲伊斯不安地缩了一下:被一群比自己高两三个头以上的人围着看,实在让人很有压力。
「嗯。」风侍的表情倒是很自然,说起谎来也是──刚才风侍对其他人解释自己是因为在虚空二区碰到青平风暴的袭击,自己被磁场不稳的乱流波及到才会变成这副模样;虽然菲伊斯也没想到风侍会答应替他隐瞒这个事实,不过不用跟这些夜止的高官提到自己的糟糕能力还是让他松了口气。
这个月正好换来东方城住的范统惊讶地蹲低身子,盯着他瞧:「他假的是那个桃花剑卫?居然能变这麽大,是什麽乱流影响的啊……」
菲伊斯正想开口胡乱扯几句,身体却突然整个悬空──下一秒就落入了某个人的双手间。
「哇啊!小风这是新品种的小花猫吗?」
音侍高兴地将菲伊斯一把抱起,来不及阻止他的风侍连忙上前:
「等等!音侍,那不是小花猫──」
「这只小花猫长得满可爱的嘛!而且长得好像人喔~老头你看,他的头毛是红色的耶!」边说边把菲伊斯抛到半空中──伴随着对方惊恐的「放我下来」、「呜哇」、「音侍大人放我下来」叫声;范统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们,不晓得该不该上前阻止惨剧的发生,珞侍则陷入该不该阻止对方的烦恼中,至於那个唯一有能力治住音侍的绫侍,早已经掩着嘴躲到众人背後等着看好戏了。
菲伊斯徒劳无功地乱挥自己的手脚,悲哀地发现自己的力气完全敌不过音侍,而且对方根本没在听自己说话;他转头瞥见因为强忍笑意导致表情略微扭曲的风侍和其他人,心知肚明此刻只能靠自己──菲伊斯拼命转动身体、挣扎着试图逃离音侍魔掌的蹂躏:
「我是人不是小花猫!音侍大人!快点放开──」
话还没说完,他又再度被另一双手抬起──不过这双手的动作比较小心,跟音侍一下抓手臂一下扯脚踝比起来,这双手只是很小心地抬起他的双臂往後一撑,伴随着一声怒气冲冲的的大吼:
「住手音侍!麻烦你看清楚!他是梅花剑卫,才不是什麽小花猫!请你眼睛放亮点!」
菲伊斯被转的头晕脑涨的,一时有些分不清楚是谁在说话,只迷迷糊糊地感觉自己被小心翼翼地放到地上,然後刚刚的发话人就整个挡在自己前方,开始跟音侍吵了起来:
「如果梅花剑卫受伤了你要怎麽跟落月那边的人交代──」
「死违侍你干嘛,你以为把小花猫抢走他就是你的吗?你没看到刚才他跟朕玩的多开心吗?」
「他不是小花猫!只是一个小孩子!你没长眼睛吗!」
「啊啊少罗嗦,死违侍快让开,朕要跟新品种的小花猫玩!」
前面两人说些什麽菲伊斯通通没听进脑袋里,唯独音侍这句话让他吓得全身一抖──他转头死死地捉住站在一旁的人的衣服下摆,也不管什麽羞耻心或捉到谁的衣服,反正只要不被音侍抓到就好了!
音侍不耐烦地想越过违侍,没想到违侍想阻止音侍的念头却异常坚定:他一脸「绝不退让」的表情,大张双手、死也不肯让音侍绕过他,音侍左转右绕甩不掉违侍,一面嘟嚷着「死违侍好烦」一面一个腾空跨步、瞬间翻过违侍,来到某个全身发抖的……「小花猫」面前。
「小花猫,朕来陪你玩罗~~~」
那张突然放大的俊美脸孔在此刻的菲伊斯眼中看来无比阴险恐怖,就像王子殿下一边笑一边对他使出嘿嘿嘿魔法一样──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等、等等等音侍大人……」他惊恐的连话都说不清了,幸好这时後方的人出面替他解了围。
「音侍,等等,这只『小花猫』是我先找到的,我才是他的主人喔。」
「……」
大家的视线因为这句话而全部集中到发话者身上,被注视着的那个人却若无其事地把菲伊斯扶起──刚才音侍靠近菲伊斯的时候,後者因为过於害怕而被自己的衣摆绊了一跤──一手还放在那头红艳艳的乱发上抚了抚,那彷佛看着自己宠物的眼神着实让菲伊斯狠狠地抖了一下。
「欸!小风别这麽小气嘛,难得抓到新品种的耶!也让朕玩一下嘛,玩完就还你!」
玩完?被你玩完就死了吧!
在场众人不知道谁在内心吐槽,不过其他人的反应倒是很快:违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硬是挤到风侍跟音侍之间,气势汹汹地说「反正你不准碰他」;珞侍走过去站在违侍身旁,朝背後的风侍和菲伊斯挥挥手,示意他们先下去;范统也默默地靠过来,大概是刚才那惨不忍睹的一幕让他心生恻隐之心吧。绫侍露出可惜的表情,幸好他没有阻挡风侍带菲伊斯离开。
「音,你以後想玩有的是时间,不用急於现在。」
菲伊斯被风侍带离珞侍阁前隐约听见这句话,当然这句话也让他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了。
啊啊啊死了死了完了完了我菲伊斯崭新的人生即将葬送在这里了!请让我好好回顾一下我迄今为止的人生:陛下我对不起你,为了让我留下来还让你花这麽多心力说服鬼牌剑卫和艾拉桑老爷;那尔西我对不起你,公文以後只能你自己改了,我无能为力了;伊耶抱歉啊,我还没促进两国和平自己就先牺牲了───
「做什麽露出那种人生即将走入尽头的表情?」
「你还说!你刚刚居然不救我!风侍大人我错看你了啊啊啊!」
「是吗?那好吧,我们现在就回去把你交给音侍──」
「对不起风侍大人王子殿下我错了!!!请不要把我交给音侍大人!!!」
「……」风侍转头努力掩饰嘴角上扬的弧度,但声音还是藏不住笑意:
「我刚刚说的安排,你觉得如何?」
「什、什麽安排?你想做什麽?」菲伊斯扭过头、几乎要抱头惨叫起来的画面看在风侍的眼中却变成了这样:
一个头发乱蓬蓬的清秀小男孩,浑身缠着用披风勉强束紧的怪异布料,露出小小的手脚,瞪着一双骨碌碌转动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粉嫩嫩的脸颊透着苍白,软软的声音微微颤抖,看起来像是某种无辜的小动物……
「我说,风侍阁旁边有个小房间,虽然有点小,但对现在的你来说正好合适,要不要先暂时搬过来?我请人帮你把东西搬进去。」
「欸?」菲伊斯惊奇地打量着对方:「你、你不会真的把我当成宠物来养吧?」
「如果你想的话也可以。」
虽然风侍觉得能养只这麽可爱的小动物也不错,不过现在应该考虑的是菲伊斯的处境:
不能用魔法跟邪咒、只会剑术是怎麽回事?他曾看过跟新生居民有关的介绍书籍,里头提到「异变」通常是跟亡者生前的执念有关的,例如生前无法完成的愿望所衍生而成的能力;至於不能用魔法跟邪咒这点,先不提跟菲伊斯的执念是否相关,在这个世界,没有这些技能无疑很不利,尤其现在菲伊斯变小的身体根本拿不动剑。
换句话说,菲伊斯现在没有自保能力。
如果五侍中有人想对菲伊斯下手,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虽然他前阵子刻意疏离菲伊斯以免被五侍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最终他还是赶不走菲伊斯,既然如此,至少在他能看到的范围内,他不允许有人动他的东西!
属於自己的东西还是放在眼皮底下比较安心,虽然绫侍也住第五殿,但只要小心点还是可以避免绫侍对菲伊斯出手,他有这个自信。
尽管他会做出这个决定可能也有一点点原因是被对方那可怜兮兮的无助表情给打动的关系,不过他本人是不会承认这点的。
菲伊斯听了他的提议,沉默了一下後,抬起头,刚刚那双呈现灰败状态的眼神突然变成闪闪发光的星星眼:
「既然要住就住到风侍大人你的房间嘛!住隔壁还隔着一道门多不方便啊!」
……错了,我果然还是不该同情这个变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