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乎崩溃地托出一切，我其实有点後悔自己的冲动，但在见到宇豪和邱子轩只是露出担心的模样後，我大大松了一口气，压在心口上的石头稍微减轻了重量。
我抹抹脸试图平复心情，然後假装轻快地走下楼，「哎，没事啦。说不定，他之後跟那个女的更熟，没空盯我，我就自由啦。」
宇豪看起来欲言又止，大概是不知道这种时候该说什麽才好吧。
「王振文。」倒是邱子轩，他直直盯着我，一字一句道，「你只有放下对你哥的感情，才能真的自由。」
我撇开目光，淡淡一笑，而後再次看向他。
「我尽量。」
这句话不是在自欺欺人，而是我真的这麽想。
毕竟这不过是一场注定无果的暗恋，他也有女朋友了，若是再这样紧抓着不放的话，我们之间糟糕的气氛难道就要持续下去、最後不了了之吗？
已经避开三年多，也够了，再这样下去只会不断伤害彼此而已，我总得学会放手。
只要再给我……多一点时间就好。
很快的，在异常平静的心情下一下子迎来了段考，这对我来说不是什麽难事，不过对於宇豪来讲根本就是酷刑了。因此，这几天我都是在戏弄他的时光中度过的，偶尔还跑去他家玩电动给他看，弄得他对我白眼不断。
说到这就不得不提，每次去他家几乎都能看到邱子轩，虽然知道他们是在准备考试，但准备到连晚上去他家都能看到邱子轩存在的频繁程度，这点让我觉得奇怪。
不过在三番两次见到宇豪无意识浮现的狗狗眼神之後，就算再迟钝的人，也能够立马会意过来这里发生了什麽事情。
原来根本是打着『被经理指导功课』之名、行『增加两人独处』之实啊。
「放心吧，兄弟，我这就停止发光，你可以慢用罗。」
所以在发现的当下，我立刻拍拍屁股闪人，不过看宇豪满头问号的样子，他大概一点自觉也没有吧。
……真好啊，要是当初什麽也没发觉，今天的结局也许就能不一样了。
「你最近会不会太晚回家？」
当我从宇豪那回到家时，一进门，振武就坐在正对门口的沙发上等着我。
那完全是护弟模式全开的语气令我心一沉，我别过脸，用脚把身後的门踢上。
「我只是去宇豪家玩，顺便教他。那我先上楼了。」
说着，我低头就要离开，没想到他一个箭步来到我面前，硬生生截断我的去路。
「又去？就算是朋友也去得太频繁了吧，而且有学长在教他不是吗？」他低头问道，口气有些不寻常的暴躁意味，就像是在质问一般。
我下意识退了一步，「我、我知道有邱子轩在教他，只是去打发时间而已，反正我都读得差不多了。」
「打发时间？」他的烦躁持续上升，朝我又逼近了点，「为什麽不回家？……难道你在生我的气？」
「哈？」
「你一直避着我，到底是为什麽？你在生什麽气？有话就直说，不要都不讲。」
他逐渐增长的强硬令我心惊，我低头搔了搔脑袋，往後又退去一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抵住了墙面。
我别过脸，完全无法思考。
「……振文。」他的声音忽然柔和了许多，我一愣，忍不住抬起头看他，「告诉我，好吗？」
他的眼角低垂，看起来很受伤，我不禁有些难受。「没……我没在生气。」
「真的没有生气？」
「……真的。」
他的脸庞霎时亮了起来，一双眼都笑弯了。他伸手摸上我的头顶，温柔的抚触顿时令我回过神来，我急忙闪掉他的掌心，抛下一句『没事我就先上去了』便冲回房间。
锁上房门、扔下书包，我重重倒进床铺之中，用力闭上双眼。
──没事的，再过一段时间就会没事的。
然後，两天段考顺利地结束，转眼间便来到集训的日子。
＊＊＊
「拦网练习，开始！」
「是！」
进入借用的体育馆後，教练立刻毫不留情地下令，众球员连忙一齐应了声，两两一组开始进行拦网训练。我随着邱子轩和小小学姐把大家的东西先暂时集中起来，然後架起球车、放满球，来到场边就定位。
「振文，这场纪录先给你用哦，我和子轩先去弄别的。」小小学姊如此说道，转身便去忙了。
我拿着她递来的纪录表，从口袋掏出笔来，靠上球车便开始做起纪录。一组组的人马愈跳愈高，尽管他们各个都满头大汗了，教练还是不手软地继续叫下一组上前，而他们的脚步也没有停过，表情更是愈来愈投入。
我望向正好跳起来的振武，他的汗水布满前额、目视前方的眼神认真且坚定，落地之後，他直直跑回队伍，一次也没有看向我，彷佛回到国中他还在球队里那时候一样。
我收回视线，在写有他名字的下面那栏再记下一笔。
「还有空聊天啊？绕场十圈，去！」
教练不悦的声线促使我抬头，只见宇豪愣愣地看着教练．身後其他人都在哈哈大笑，他似乎还想说些什麽，同组的劲扬见状连忙推着他往场边移动。我指着他啧啧摇起头，他睨了我一眼，和劲扬并肩绕起场来。
我不客气地笑了几声，在他们俩的表格旁注记一行：额外加十圈体能。
接下来的一整天都很忙碌，教练看起来是铁下心要把所有人的能力都提高一个层次，等到她终於喊停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完全就是走一个斯巴达的训练模式。
收好东西、填饱肚子後，教练带着小小学姐先行离开，我们则是跟着队长来到体育馆的地下室打地舖，一群人吵吵闹闹的。我放下行李，避开振武想递过来的两块巧拼，和宇豪各自拿了两片就走到其中一边的最角落铺好，然後再铺上被子。
「振文。」
我听见振武在身後轻唤，但装作没听到，低头抚平棉被上突起的皱褶。
「……欸。」宇豪喊了声，我抬头看他，就见他朝振武离去的方向比了比。「你这样避，会不会太明显？」
我瞥了眼在另一边铺地垫的振武，淡笑着摇了摇头。
低下头把行李的东西拿出来，我听到队长喊『洗澡罗』的声音，想着还是让球员们先去洗澡比较好，我便慢条斯理地继续整理，顺便把等等要用的换洗衣物准备着。
当我回过神，所有人都不在了，连宇豪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只剩下振武还在原地铺着棉被。
我看了他一眼，无声一叹──也太尴尬了吧，偏偏在这时候只有我们两个在……
放弃地再叹息一声，我抓着衣服就要起身，没想到一个不小心往前跌了一下。
我吃痛地低呼一声，一阵脚步立刻快步而来。
「你还好吗？」振武担忧的声音自耳畔响起，手也扶在我身上。
我赶紧向前抽身，一拐一拐地站起来，尴尬地搔了搔头。「啊……没事。」
他朝我迈步，语带不解：「没生气又说我烦？」
我深吸口气，勾起笑容，转身看向他，「随便说的啦，我是没觉得你烦。」我移开目光，脑中飞快掠过好几个藉口，「我只是想要……训练自己、独立。」
我转过身，他一个跨步就来到我面前，一脸无法理解。「独立？」
我呼出口气，再次迎上他的视线，「你不是交女朋友了吗？」
他的表情刹那间僵住。
「约会需要时间啊，所以……我要独立一点。」我低头喃喃，看那不否认的样子，就代表之前所听说的、看到的，全都是真的了吧？「不然，害你被甩怎麽办？」
我转身，想快点把落下的衣裤拿了就逃离这里，身子才刚要蹲下，一股拉力便迫使我再度转过去，我不敢直视那对眼睛，只好迅速撇开视线，用力把涌起的酸楚压回心底。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要自然点、自然点……我得自然点。
深深吐出口气後，我重新挂上微笑，拍了下振武的胸膛并看着他，「你女朋友怎麽样？好看吗？有空介绍给我认识啊。」
他定定望着我，依旧没有回应，於是我继续下去。
「或是……带她回家，跟爸妈吃饭？……啊，会不会太快，我们才高中……」
懊恼地别过头，我搔搔脑袋，到底在说些什麽啊……
「所以你最近就在想这些？」
将我扳正，他往前靠近一步，语气不知为何有些低落。
──是因为觉得弟弟居然会替哥哥想这麽多、保护者的身分摇摇欲坠了吗？
我感觉心脏一阵抽痛，接着缓缓面向他。
「对啊。……不然呢？」
我们相视了好几秒，期间他只是盯着我瞧，任沉默蔓延。我明白对话无法再进行下去了，於是主动先移开视线，弯下腰想捡起衣服，却又被再次拉住。
他凝视着我良久，眼里承载着哀伤，我忍不住别开，再多看一眼都只会让我觉得自己又剥夺走了他的什麽。
「……你是我弟。」半晌，振武轻声开口道，「不要担心，我会照顾你。」
他靠近一步，一把将我往怀里带，我立刻伸手推开，苦涩地扬了下嘴角。
「……我要去洗澡了。」
说完，我无视他似乎还想开口的模样，越过他就抓起换洗衣物，我能感受到他没有挪开的视线，但这次我不再停下，而是头也不回地迈步离去。
走出转角後，我轻靠上墙面，紧紧揣着怀中的衣服。
不行啊……我得再表现得更轻松点、更像个弟弟才行。
……不这麽做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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