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就再也不见了。」我喝下最後一口啤酒,叹了一口气。
时间来到大三,我和萧大方正待在他的租屋处。
「为何他们没打电话给你?」萧大方用梳子帮我梳理着发丝,而我伸手拿了桌上的卤味,「喂,别在我床上吃东西啦!」
「我又没有掉到床上。」我无所谓地笑,继续吃着。
他拿我没办法,因为他自己也会在床上吃东西,「所以呢,他们是没打给你?」
我摇头,「号码是错的。」
「错的?什麽意思?」萧大方停下手上的动作。
「我妈刻意给我错误的号码,她就是要我断掉和他们的所有联系。」我耸肩。
「哇塞,你妈做得真绝。你当时知道没有气疯了吗?」
「当然,我哭了好久,很怨恨为什麽不是留下余洁的号码,而是把自己的号码给她。她打过那错误的号码吗?这些年他们想过要找我吗?」我垂下目光,「他们,还记得我吗?」
「那你怎麽不打到那错误的电话去,告诉对方若有人打来找你,请他帮忙告知正确号码?」萧大方又说了个我怎麽可能没想过的解决方式。
问题是,我当年根本没看那号码,而我妈也因为是随手乱写的,不记得号码多少。
「所以再见到他们的话,你认得出来吗?」
「应该可以的,虽然小怕当时比较瘦弱,如果後来身体好起来了,或许外貌也会有比较大的差异。而小胖如果瘦了下来,可能也不好认。不过余洁和小宝我一定可以认出来的。」
「那这些年,你有试着找过他们吗?」萧大方将我的长发束成马尾,拍了我的大腿一下,要我坐过去一点。
我让了个位置,让他坐在我身边,他又打开了一罐啤酒,抢过我手上的竹签,插了块猪血糕吃。
我顺势将上半身靠在他的身上,「我当然找过,尽可能地找了,我在脸书和IG都输入过余洁这个名字搜寻,但什麽也没有。我甚至曾经把大学榜单里所有叫余洁的人都找出来,可根本无法一一查证是不是本人。而除了余洁,我不知道其他三人的名字,他们也不知道我的,所以……」我两手一拍,「失联。」
「缘分其实说断就断呢。」萧大方又插了一块猪血糕,我张开嘴巴,他自然地放到我口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像织毛线那样,不管一开始再小心翼翼地编织,要毁掉的话,只要一拉就没了。」
我吃着猪血糕,这麽多年过去,小宝的声音和容貌,在我心中依旧那麽清晰。
「还是回去当年小胖的别墅找?」萧大方出主意,我翻了白眼。
「你以为我想不到吗?当时那麽小,我早就不记得在哪边了。我回去过几次,不过怎麽找都找不到。」我耸肩。
「彼得老师呢?根据你以前说的,彼得老师应该也是记者出身?」
「你真的很聪明耶,萧大方!」我打了他的背一下。
彼得老师的确曾是知名记者,年轻时由於血气方刚,不怕得罪人,所以他揭露了许多没人敢报导的大新闻。但正直的人总是不讨喜,在某次参加完庆功宴回家的路上,他被不知名人士殴打受伤,进了医院,导致脸上留下不可抹灭的疤痕。
不过,这并不是他离开新闻界的原因,而是因为後来,他的妻子生产时无预警血崩,可是当时彼得老师正在跟拍一件收贿案,院方找不到他,於是他没来得及见妻子最後一面,而孩子也一同离开了。
从此,彼得老师隐姓埋名,成为了自学课程的老师。原本身为记者的他知道许多内情,又懂得保守秘密,所以一些名门後代,或是像我这样的私生子,都能够放心地被交给他。
「那你找到彼得老师不就好了,他就能告诉你小宝他们是谁啦!」萧大方兴冲冲地说,我只觉得他也太天真。
今天他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就能想到这些方法,我过去又怎麽可能没有想到?
「彼得是假名,我找不到关於他的资料。」
「你问你……」
「问我妈,对吧?我当然问过,不过彼得已经不在台湾了。」我两手一摊,「听说他几年前开始环游世界,现在根本不知道人在哪。」
「哇……好吧。」萧大方学我两手一摊,「不过,你居然把这种事情都告诉我了,小时候隐瞒成那样,现在轻易告诉我没问题吗?」
「我都成年了,事情也过了这麽久,其实已经没那麽需要小心了。」
当初搬来台北以後,妈妈仍总是战战兢兢过着日子,可是当我满十八岁後,一切就像是无所谓了一般。
她说,世人不会记得这麽久以前的新闻了,我可以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然而长年来的低调,已经让我习惯凡事别太引人注意。
虽然有时候还是会小小失控一下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