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荒凉,风声萧萧,路上一来一往的车呼啸而过,商家灯火一明一灭的闪烁着,整座城喧闹的几乎要震碎我的心。
屋内,寂静的与外头形成一股强烈的对比。
「离婚吧。」爸爸淡漠的声音不带任何情感。
「为什麽?」妈妈紧绷着的声线像是在压抑些什麽。
然而,是从什麽时候开始,爸妈的感情逐渐有了裂缝?
是爸爸这阵子的早出晚归,还是……爸爸在外有了更爱的人?
「季芸,我们太早结婚了,我的事业才刚起步,正是要好好拚搏一番的时候,你难道没有发现这阵子家庭和事业失调的多严重吗?」爸爸轻叹口气,「对不起,我不是不爱你们,只是……」
「你至少也得替雨岑着想吧?她还是个孩子,你怎麽会为了事业丢下我们?」妈妈扶额,说话不自觉大声起来。
我不安的拽着衣摆,空气顿时凝滞,沉闷的气氛在七坪大的空间里流窜着,静默的只剩下三人细微的呼吸声。
爸爸的目光看向我,我紧张的低下头,不敢正视爸爸。
最後是妈妈开口打破僵局,「明天再谈吧,你好好想一想。」
我始终不发一语,迳自回房间。
清冷的月光投映在鹅黄色窗帘上,明亮整齐的房间,显得孤单而寂寥。
我努力的不再让自己想起那些事,强迫自己静下心读书。
迫在眉睫的,是高中第一次段考。
我苦撑起那骄傲的笑,不许输。
今晚夜色似乎特别美,我无法将那些不愉快的事抛诸脑後,便披了一件薄外套,到阳台沉淀情绪。
点点星光亮在一片漆黑的夜幕上,一弯下弦月柔和的光芒与星光交相辉映,它们闹着、笑着,远比人世间的爱恨情愁,来得单纯许多。
不知怎麽地,在柔软的晚色里,我竟想起了姜邵威。
混沌中,我迷茫的爬回床上,昏昏沉沉的睡去,尽管睡的不安稳,依旧是一觉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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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的青草味,白纱似的薄雾笼罩着这座城市,也罩在我心头上,令我难以忽略。
「芯媛,你有烦恼吗?」我们坐在校园里的某个角落,我问了个很蠢的问题。
「是人都有烦恼吧。」雷芯媛挑起她那细长好看的眉毛。
我沉默不语。
「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事,只有你不愿跨过去的事。」她自顾自地说着。
我怔愣,不明白她的意思。
「先别想这些了啦,」她灿笑,「你和你们社长……怎麽样了?」
「什麽怎麽样?」我一脸茫然。
「不是绯闻传很大,现在如何?」
「朋友啊,还能如何?更何况那些绯闻都不是真的。」
「不好好考虑他吗?」
「我不喜欢他,他不喜欢我,要考虑什麽?」我皱眉,「司徒诺来了。」
「嘿,兄弟。」司徒诺一手搭上我的肩。
我白了他一眼,「嘿。」
「啊,我突然想到今天早上要练琴!」雷芯媛大叫一声,吓了我一跳。
「走吧,我跟你过去。」司徒诺拍拍我的肩,「兄弟要保重啊,掰。」
我颇无精打采,「掰。」
他们走後,我的思绪渐渐放空,飘到一个不知名的角落。
习惯戴上骄傲面具的我,久了,便以为自己是真的坚强,对於脆弱,也忘了该如何脆弱了,才会在面对雷芯媛的时候,半点眼泪也掉不出来。
然而骄傲也不允许我掉泪。
抬头看着乾净晴朗的天空,顿时觉得悲凉。
天地何其大,我竟找不到一个角落能尽情宣泄我的悲伤。
而我的确也做不到拿下面具,任凭自己歇斯底里。
「莫雨岑。」姜邵威富有磁性的嗓音,倏然闯进耳里。
我没应声。
「喂,天气这麽好,干嘛那副死人脸,天空可是没欠你钱。」他慢悠悠的说着。
我怒瞪他一眼,「你不讲话会死?」
「哈哈哈哈哈,」他爽朗的笑了开来,「这才是我认识的莫雨岑。」
我登时黯然。
「说吧,有什麽不愉快的事我都可以听你说。」姜邵威将双手枕在後脑勺,看似漫不经心。
我思考半晌,有些欲言又止,「没事。」
「你这张死人脸摆明有事,有人能听你说,你干嘛不说?」他睥睨着我。
我感觉到姜邵威想要摘下我骄傲的面具,可是我并不想啊,拿掉面具的我,就什麽都没了。
「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你……」姜邵威还想说些什麽,但似乎不忍指责与他如此相仿的我。
「莫雨岑你听好了,你并不是一个人,不要把自己想得那麽强大,什麽都要独自面对,偶尔心疼一下自己好吗?有人能为你分担难过,就别自己扛,扛久了你会累、会受伤。」姜邵威柔声说着,眉宇间渗透出一些无奈,这些话像似在对我说,但我隐约觉得,他更像是在对自己喊话。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并不需要其他人和我一起承受!」我莫名恼怒,他凭什麽这样揭穿我的悲伤?
我不需要心疼,不需要怜悯,更不需要另一个人为我付出这些。
「你真的没有自己想像的那麽坚强。」他始终冷静,幽深似海的眼神就要看穿我的懦弱。
「关你屁事啊!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麽跟我说这些?你凭什麽为我分担难过?你凭什麽闯入我的世界,强行撕裂我的骄傲?我跟你说,我不需要,通通不需要!」我扯着喉咙嘶吼着,血红的双眼彷佛在控诉姜邵威的所作所为。
而他越发清冷的眼眸,默默看待着我的情绪崩溃。
「随便你。」他扔下这句话後,便转身离去了。
周遭蓦然剩下一片静默,我气走了姜邵威,明知不该这麽伤害他的,我却放任了我的骄傲刺伤他。
明明渴望有人能在我悲伤的时候拥抱我啊,我怎麽就这样推开了?我怎麽会如此矛盾,渴望的同时却又害怕有人看见我的脆弱?
胸口隐隐疼着,心脏像是被死命掐着一般,痛的我几乎无法呼吸,快要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