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了这麽大的劲,结果依然没有道歉成功……
阴曜孤零零坐在座位上,手托着腮颊,回想起昨天专程搭了那麽远的车,却反而跟沈歆瑶吵得更凶,他就愈发搞不懂事情怎麽会演变成这样,更惨的是,他还因此跟母亲彻底闹翻。
会不会……她已经後悔生下他……
不会的,他把额头贴上桌面,就如同他只剩下她,他的母亲也只剩下他了。
「放学了还不回家?」
阴曜皱起眉头,即使没有抬头看到脸,听声音也知道是那个李冥汰,他在心里暗想,行行好,滚边去,别来烦他。他明明就是最与光鲜亮丽的「他们」沾不上边的那类人啊。
「你在做什麽?」林贻敏的声音传来。
又一个讨人厌的家伙。阴曜动也不动,却巴不得能把自己塞进桌子里。
「关心同学呀。」李冥汰说。
「是喔。」林贻敏冷淡回应,然後阴曜就听见她离去的脚步声。
「阴曜,早点回家。」话说完,李冥汰也离开。
是吃饱闲着没事干吗?阴曜叹口气抬起脸,转头瞥了他们一眼,视线掠过沈歆瑶空了一天的座位。去看看她好了,反正他还不想回家,他不想这麽快就面对他的母亲。
*
凭藉昨日模糊的记忆,阴曜来到沈歆瑶家附近的站牌前,他张望四周,发现白天与晚上的景致完全不同,不过他依稀记得自己走进了身後的草丛。
大不了迷路而已,没什麽。做好心理建设,阴曜沿着有人走过草丛後所留下的不明显痕迹前进,不到十分钟,他就听见淙淙流水声。
昨天怎麽没听到?
他继续走,当清澈的溪流映着夕阳出现在眼前时,他不由得发出赞叹,但看到美景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沈歆瑶就站在溪边,对方一注意到他,脸色闪过一丝惊慌,接着便不顾一切往溪流的中间跑。
「喂!等等!」阴曜大喊,他冲上前,拉住不断往水深之处跑的沈歆瑶,即便阴曜看起来如竹竿般弱不禁风,他的力气仍比多数女生来得大。
「放开我!」沈歆瑶尖叫,扭动手腕企图挣脱。「为什麽你们都爱来坏我的好事?我是死是活到底跟你们有什麽关系?我碍到你们了吗?」
「没有。」想都没想,阴曜就打了沈歆瑶一个巴掌,意识到自己出手打人,道歉的话语几乎反射性地脱口而出,但最终还是被他硬生生吞了回去。
沈歆瑶竟然打算自杀,为什麽?是什麽事让她宁愿放弃掉自己生命,也不愿活着?他不准她死。这个强而有力的念头压下盘绕於脑中的所有疑问。
「对,你想死是没有碍到我,但你的父母呢?你有想过他们的感受吗?你怎麽可以这麽自私,以为死了问题就能有所解决!」
沈歆瑶一怔,手按住被打的脸颊,她停止挣扎,似乎从来没想过自己死後关於父母亲的问题,最後她带着断断续续的哽咽把话挤出口。「……你什麽都不懂。」
「我是不懂。」阴曜顿了一下,话语便顺着激动的情绪冲口而出。「我从小就没有父亲,母亲也不正常,完全不在乎我,可是你不同,我是没见过你的父亲,但你的母亲那麽关心你,你怎麽舍得伤害她?用死亡来逃避,你不觉得自己太奸诈了?」
「我杀了人啊!有一个杀过人的女儿,你觉得他们会开心?」
沈歆瑶的尖锐音调刺穿溪流冷清的水声,插进阴曜的心口。
「这不好笑。」他喃喃道,有些错愕,又出现千百个疑问在他的脑中相互撞击,但他却说不出口第二句话。
「好笑?小梨子冰冷的屍体就摆在我的眼前,我根本无法说服自己那不过是场笑话……」说到一半,她便泣不成声。
他们一起在溪流里站了好一阵子,直到夕阳西下、夜幕降临,最後是沈歆瑶率先上岸,离开前,她撂下一句──
「别再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