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山水 — 風言風語的開始

又过了五六日,距离李虎遭虎吻的那天已过了半个月,李虎已经可以自由在家里行走,甚至左手也可以用力提些重物,伤势可以说将近痊癒,伤口上的痂已经脱落,露出红红的疤痕,这两天也没再上药包紮了。

马莲还是每天炖了鸡汤、熬了粥、煎了药送过来,她还将李虎当做一个受伤的人,每天仍细心地照料李虎饮食起居,让李虎好生欠疚。

这天早上李虎自己吃了粥、喝了汤、再喝药汤,他坐在炕上望着马莲收拾东西,终於开口说话:

「这半个月让你费心照料,真是辛苦你了。你为我买药买鱼又杀鸡,一定花了许多银两,过几日我将存下来的皮草都拿到城里市集上卖掉,挣一些钱还给你吧!算是报答你这些日子的照顾。」

马莲收拾好东西,叹了口气,坐在板凳上,回应李虎:

「我照顾你是心甘情愿的,没人逼我这样做,我不需要你挣钱报答我,只要你伤口痊癒、健康平安就算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

李虎听闻此番说话,心知这是马莲表露情意的最大极限,因为这十几天来的朝夕相处,她已经明白了他对她的心意,但她无人可诉自己的心声,只能将一番情意化为调理那些汤汤水水,让他吃下她亲手烹煮的一番心意。

李虎低下头,幽幽说道:

「我明白你的心意,可是我不想要你辛苦劳累!我…我会心疼的。」

马莲听完,鼻头一酸、眼圈儿发红。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李虎说出会心疼她的话来,她的一番苦心并无白费,李虎是关爱她、疼惜她的,她感动得简直想大哭一场,但她不能在李虎面前哭,她知晓李虎内心对她有歉意,她若在李虎面前哭,李虎将会有多难堪?

於是马莲站起身子,提起竹篮说道:

「我先回家了!还有好多事等我去做。」

然後她便快步走了出去。李虎见马莲离开,他便躺了下来,征征地想着该如何报答马莲一番心意。

马莲离开了李虎家,跑着回到了家,关上家门,坐在板凳上,将忍了多时的情绪发泄出来,她趴在桌上大哭,却又尽量不哭出声来,委曲地掉着眼泪,心头揪着,想起李虎的神情说话,她情绪复杂地落泪。她清清楚楚地明白自己,她原来是那种爱上了便全力以赴的人,她只想对她爱的人好,却不求爱人有所回报。可是李虎偏和她是同样的人,他心里想的尽是如何对爱的人好,从来未曾想过自己将会有如何遭遇。

他俩的爱情注定是多桀不顺的,但他们已经爱上了,便不会再在意世人是如何看待他们,她柔情似水、他顶天立地,他们遇到对方怎能不相爱?

此时马莲听到敲门声,她赶紧擦掉泪水去开门。一开门便见到高叔高婶两夫妻,似笑非笑地盯着马莲看,马莲忙让高氏夫妻进到厅内,就要去泡茶款待客人。但高叔忙道:

「陆家娘子你别忙,咱们说完话就走。」

马莲只得坐在一旁,陪笑道:

「高叔高婶今天怎麽有空过来?是村里有些新鲜事儿要告诉我,还是你们家办喜事呀?」

高叔挑了挑眉,直接开了口:

「咱门两口子是来问问关於李当家的事。陆家娘子与李当家是邻居,当初又订了口头协议:李当家每月付银子请陆家娘子每日料理他两餐。我想,陆家娘子对李当家的事一定多有知晓才对。」

马莲心中暗道不好:该来的迟早要来。

「不知高叔想知道李当家什麽事?」

「我听得人说,半个月前有人亲眼目睹李当家混身是血让马驮着回到家。敢问陆家娘子是否知道这件事情?」

「没有错!半个月前李当家确实是上山打猎时遭遇猛兽攻击,受了伤回来,我看他伤势不轻,便帮他到城里买治伤药,并且买了些鱼啊猪肉熬些汤水给他补身。当然这些开销李当家都给了银两交待我去办。」

「不知李当家可是伤在何处?」

「大腿处。」

「所以换药之事他可以自己理得?」

「是的。我每日只是煎药熬汤并煮碗面送过去给他饮食,隔三日便为他跑腿到城里买药买荤食。」

「可是我每日经过陆家,时常听见夏生啼哭,进到你屋内却不见你人影,这可就奇怪了?」

高婶在旁忍不住开口说出她的疑问,高叔听了便也点点头,想是赞同妻子的疑问。

马莲知道高氏夫妻是所有邻居之中最好管闲事的,为了李虎受伤的事,背地里不知讲了她跟李虎多少风言风语?她明白此刻是最重要的关键,她得头脑清楚地好好交待,才不会让村里人怀疑她与李虎之间是否有苟且?

「这半个月来,我每日三餐帮李当家煎药熬汤煮面,做好便立即送过去给他,每次他换好药,便请托我帮他清洗包紮伤口的布料与布条,我见费不了多少功夫,便也帮他这个忙。

李当家见我帮了他不少忙,便也承诺我待得他伤势痊癒,就给我一笔赏钱和一些皮草,我看在钱的份上,才帮他做这些事。当初李当家与我曾有口头协议,他付钱让我照料他一日两餐,高叔就在旁听得清清楚楚,还为我们这协议做了证人,不是吗?

有时我见送饭过去不多花时间,便不带上夏生一起去,让他甜甜地睡上一觉,不想他有时醒来不见我在旁,便放声啼哭起来,让高婶不小心听见,倒是让你笑话了。」

马莲脸上泛着一层冷冷的微笑,有条有理地讲清楚她与李虎之间的互动,说得她照顾李虎全是为了李虎给的打赏钱,说得她与他之间只有不亲不淡的邻居情谊,一切只是因为当初的口头协议才使她马莲去为李虎做这些事情。

高叔听得马莲清楚交待了她与李虎的互动,姿态便也放低不少,笑着说:

「就因为我是你们当初那协议的证人,我才有责任将陆家娘子与李当家的清白弄得明白,不要白白被其他好事之人浑说了许多风言风语,咱今日来与陆家娘子说个清楚明白,便可以将那些流言蜚语堵了回去。

陆家娘子你也别怪罪咱们,李当家受伤之事未曾好好地向村人讲清楚,才惹来这些疯话,陆家娘子的名节才是最重要的,千万不可轻易毁了去。你说是不是?」

马莲勉强挤出更大的笑容,回应高叔:

「这还得多谢高叔替我想得周到,我一时糊涂,差点被好事之人陷害,以後就有烦高叔高婶多为我辩白一番,以保全我与李当家的名节。」

说完马莲趁势往高叔一揖,唬得高氏夫妻忙站了起身,扶起马莲,口中不停说着「不敢不敢!」。

如此折腾了一番,高氏夫妻忙告辞离开,推却马莲欲留他们吃午饭的邀请,一溜烟便走得不见身影。

高氏夫妻走了之後,马莲颓丧地坐在板凳上,两眼发直,脑中思绪紊乱。高叔高婶都找上门来质问她,村中的流言蜚语更是不知道流传成什麽样儿?在这种时期,她还能与李虎一起爱着、一起走下去吗?

马莲中午没送餐过去李虎家,她只是胡乱想着将来跟李虎要怎麽过下去?他们该如何冲破世俗的规矩与礼教的限制?她想着该如何跟丈夫合离?她想着能不能带着夏生离开?她想了很多,但她却又清楚知道所有的答案都是不可能的。凭她与李虎之力,又怎能离开这个貌似人情味浓、实则乡规甚严的地方?她想尽任何方法都想不出一条好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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