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戀戀蒼穹下 — 長安卷 第十八章 失眠

玄照听了暗暗吃惊,心想原来汐羽真的那麽讨厌男子的求爱,这件事对於汐羽那率真的脾性来说,不免是一个小小的打击,此时心情一定恶劣之极。玄照想到此,觉得要马上去探望汐羽,於是好生安慰了乔娘一番,便进入汐羽的房间求见。

玄照来到汐羽房前,刚想拉开重门,小珊却突然从里面走出来,而且立即就把门给关上了。玄照连忙向她行礼,道:“小珊施主,县主可好?”

“县主说,她不想见到任何人,”小珊故意拖长声音道,斜眼看着玄照,又补充说:“特别是忘记约定的人。”

玄照知道汐羽心里恼恨,故意这样对待他,心想:“羽儿毕竟年轻,她是大唐宗室县主,一直被郡王养在深闺中,性情率真,不谙男女之事,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自然出现逆反情绪。”

小珊又添油加醋,阴声怪气道:“县主心情不好,哭得一塌糊涂,不想以这样的面目见人。我还听见县主说;答应她的事却不守信用,她以後都不想见到这样的人了。”

玄照听了也不恼,沉默了一会,反而在门廊前盘腿坐下,开始大声背诵起经文来。

小珊以为玄照听了她的话会如汐羽预计般着急不已,没想到玄照却丝毫不着急,顿时不知如何是好。

汐羽在房内静听外面的动静,以为玄照会为她担心,正当她得意地想像着门外的玄照的着急模样时,没料到竟听见玄照在屋外大声背诵经文。

汐羽知道玄照不上当,不由得生气了,加上一听到那梵音,更让她心烦意乱!她本来打算不理会那梵音的,但玄照的声音却偏向她的耳朵里钻,就算她捂上双耳也无法躲避那南无阿弥陀佛!

玄照正念得起劲,房门却唰的一声被人打开,跟着汐羽象暴风雨般出现在他面前,抡起一个坐垫就朝玄照的脑袋和身上猛砸,嘴里还大声嚷嚷道:“你这个臭石头、烂石头!明明知道本县主心里生气,竟然还敢在门外念这些讨厌的佛经!你讨打!你讨打!”

那架势看起来一点也不象一位高贵的县主,倒是象撒野的小孩。小珊在旁看见,不知是劝好还是不劝的好!

汐羽是出了吃奶的力气,那坐垫打在玄照身上,却不痛也不痒。

玄照开始是用手来护着自己的头,让汐羽发发脾气就算了,可是汐羽却是越打越起劲,丝毫没有放过玄照的意思。

玄照躲避不了,只得呼的站起来,一把就从汐羽手里抢了那坐垫,笑着说:“我还以为县主真的不想见我呢,不曾想到县主还亲自出来迎接小僧。小僧见过县主。”说着就向汐羽低头行礼。

汐羽的坐垫被玄照抢了去,那玄照还嬉皮笑脸地调侃她,使得汐羽更加恼怒,她双眉倒竖,眼睛圆瞪,猛地跳起来一脚狠狠地踩在玄照脚上,跟着完全不顾玄照痛得弯腰抬脚大叫,迳自风风火火地回到房里躲进帷幕里生闷气。

小珊看见这架势,不知是好笑还是担心,连忙跟着汐羽进去。

玄照知道汐羽这次是真的生气了,连忙进内隔着帷幕向汐羽低声下气地陪不是。

可任他说什麽,汐羽只是坐在那里气哼哼地拉扯着自己的衣袖不说话,仿佛是那衣袖惹恼了她。

小珊发现汐羽的怒气难消,连忙也替玄照说话:“县主,请平息怒气,县主可记得,真正惹恼县主的不是玄照大师啊。”

汐羽听了,也知道小珊说的有道理,毕竟石头是想逗她开心而已,自己却不领情,把今天的闷气都发到石头身上了。

她悄悄看了一眼帷幕外的玄照,看见他恭敬地跪在地上,表情很严肃,也很沮丧,丝毫看不出他刚才还调侃她,惹她生气。

汐羽不禁想起小时候石头有一次作弄她,偷偷在她一只脚踝上用细绳绑了一块猪骨头,惹得全村的野狗都追着她跑。那次吓得汐羽爬上大树上躲避,那些野狗不停地在树下转绕,向她狂吠,汐羽吓得大哭,而石头却躲在一旁哈哈大笑,幸灾乐祸。

接着的那段时间是石头最伤心的日子,被祖母痛打了屁股一顿是免不了的,最最最凄惨的是他心爱的小汐羽为此三天三夜没有理睬过他,见也不见一面。为此石头伤心得竟连饭也不肯吃,每天悲悲戚戚地坐在汐羽的房门外不肯离去,请求汐羽原谅他的恶作剧,那模样伤心沮丧得如同世界末日的到来。

现在玄照哀愁的模样,就和当年的模样一模一样。

汐羽还记得当她消了气去看他时,石头先是眼光光地看着她,然後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接着又咧嘴笑起来,那边笑边泪涕流连的怪模样,令汐羽印象极之深刻。

汐羽想着,差点噗呲一声笑出来,她连忙用手捂住嘴。

想到这里,汐羽心里的闷气已消了大半,於是装作不客气的语气说:“好啊,看在小珊的份上,本县主暂且饶了你,下次再这样……”

“没有下次了!没有下次了!是不是,玄照大师?”小珊连忙应声道,一边对玄照使眼色。玄照理会,立即说:“对!对!我再也不敢取笑县主了!请县主原谅小僧!”说完伏身便拜。

这时,汐羽才慢慢撩起帷幕,玄照听到声音连忙抬起头,看到汐羽对着他嫣然一笑,刚才的怒气已烟消云散。

玄照看着汐羽明媚如日照的笑颜,粉嫩的红唇衬着那珍珠贝齿,乌蕾似的明亮大眼睛,笑颜如花,顿时觉得心中的担心与忧虑也随着汐羽的一笑而烟消云散了。

汐羽这一笑对於他来说,已是死而无憾了!

汐羽看见玄照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觉得玄照那眼光充满了她未曾见过的灼热感。

她一把抓起身边的小香炉,举起作势要扔,红着脸大声说:“臭石头,你再看我就砸扁你的光头脑袋!”

玄照立即惊醒过来,连忙扭转身默念心经,只盼望佛祖能原谅他刚才的念头!

然後两人安坐下来,小珊奉上热茶和糕点。

汐羽那里吃得下,对着玄照就大吐苦水,忿忿地讲述今天让她不快的遭遇,同时大骂那居於北园的风流男子。

玄照也不插嘴,只是微笑着默默喝着茶水,看着汐羽那表情生动的脸重演当时的一幕。

“……,事情就是这样,你说气不气人?!”说到最後,汐羽终於停下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水。

玄照看着汐羽怒气过後仍是粉红的脸,撅得老高的嘴,还有眼中流露出淡淡的怨恨颜色,那姿态恍若昔日爱发脾气的小羽儿,不由得妒忌起那风流的北园公子来,他明知道这是不对的,但那妒忌的感觉就象火热的铁烙在心上似的。

於是他立即说道:“如果县主对那位公子的行为觉得是一种不敬行为,县主何必为这种人劳心生气呢?”

汐羽一听,立即就乐了,笑道:“呀,还是石头了解我,有了大师的想法和我一样,那我就不怕了!”

“怕?”玄照反而有点奇怪。

“你不知道啊,我身边的人都说我不应该这样做,可是现在石头你是站在我这边了,我不是孤军作战啊!”汐羽笑咪咪的道,小珊在旁也连忙说:“县主,你忘了还有我吗?小珊也是支持县主的!”

汐羽一把拉着小珊的手,另一只手拉着玄照的手高兴地说:“对啊、对啊,我们三个人是同一战线的了!这回我就放心了!”

玄照的心里却不那麽想:“北园新住进来的人,身处寺院里却仍大胆妄为,如若不是身份寻常之人,也就不会做出这种事来。”於是对那居於北园的人来历不由得更加好奇。

当夜夜深时分,月明如镜,清风暗送,寺院里的僧人都入睡了。在北园里,那些侍卫一个个仰躺在席上,鼾声如雷,此起彼伏,如屋外的虫鸣声那样喋喋不休。

太子李承乾虽一人睡在入室内,却难以入睡。

他习惯了在皇宫中的高枕软席,在这乡野寺院的硬板席上,怎麽习惯?再加上外室传来的鼾声,更使他烦躁不安,辗转难眠。静慈寺只是一间小寺院,也没有多余的厢房让出给侍卫,而且也为了太子的安全,因此承乾也只能将就了。

承乾想起在宫中生活的好处,不由想得更多了。

他想:“在皇宫中,除了父王,宫中人人都得听我的话。以前父王一向宠爱我,对我提出的要求也很少拒绝,毕竟以後我将接替父王的王位掌管大唐的社稷,现在的地位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没想到现在却要窝在这破寺庙中,没有美酒佳肴,更加没有美娇娘赋歌跳舞!如果不是父王他太绝情,我又怎麽会沦落这地步?现在父王他只会在我面前称赞弟弟李泰,对於我要求却越来越苛刻。我不过在宫中摆宴席欢庆一番,就被父王所不满。如果要我每天象父王那样上早朝,批文阅读,还要和百官一整天商议国事而不得休息,冷落後宫佳丽三千,那做皇帝又有何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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