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白起结束任务,已经是五天後了。
在他回来的期间,你穿着丧服,联络着几乎不认识的制作人小姐的家属们。每一次的拨号都异常的让人疲倦,听到对方接获噩耗而哭出声或者是沉默挂断的那个状态更是让人心碎。
看着天真无邪每天都在问自己妈妈去了哪里的小毅,你无法回覆他,只能让他哭着、闹着直至睡去也令人难受。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难熬的。
今天,守灵的人不是你。於是当哄完小毅使其睡着,走进客房关灯躺下的那个瞬间,莫大的罪恶感就像房内的黑暗一样,要把人完全吞噬。
怕睡不好会影响到隔天无法起床照顾小毅,但是吃安眠药的话搞不好也会爬不起来。
最後你还是没有吃药。
被闹钟从混乱的思绪拉出的时候,只觉得头痛,草草吞了几颗止痛药之後,开始做起早饭。
今天小毅的状态不错,听到白起要回来,终於吃了正常份量的饭,也不再追问了,应该可以把他送到幼儿园去。
白起今天任务中午就会结束了,这个之前你就调查过了,之後他会有一个长假可以放。而你的假期也请到今天为止,今天一天做好被断绝关系的心理准备吧。
送小毅到幼儿园之後,你匆匆赶往特遣署,打算亲自跟白起说这件事。
他从原本看到你不耐烦的样子变成生气状态,以为你在开玩笑的他甩开你的手,迳自走向小黑准备回家。
情势所迫你只得发动Evol来阻止他,但在这之前他飞走了,你根本来不及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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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起现在很生气。
不过一个刘春梅而已,居然也敢来跟他开玩笑。
该不会是自己妻子要跟她联合起来,想恶整自己给个惊喜吧?不行再怎麽说这个玩笑都真的是开大了。
怎麽能拿自己的生命来当玩笑,回家得好好当面跟她说说。
可是,今天又是什麽日子,手机行事历上面什麽都没纪录啊?既然不是纪念日也不是生日,难道是自己出任务太久了所以想出这个主意?
算了,反正飞到公司就知道她在搞什麽名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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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知道了。」在跟公司内的人员询问过状况之後,白起整个人都不好了。
怎麽可能……这才不会是真的,那个自己一直看着的、曾经许诺过一生都要保护的人怎麽可能就这样离开了自己?
也许真的只是一个恶整……对,怎麽可能真的会发生这种事?一定是她们联合着所有人一起来骗他的,一定是这样。
回家了一趟,但是根本没有人。
无奈之下他飞到了安娜姐告诉他的医院,搭电梯直达地下二楼。
不安感和真实感越来越强烈,他摸了摸自己的耳钉,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太困难了。
他做不到。
电梯门打开了,外面有一间一间的简易灵堂,白起怀抱着忐忑的心态看向上头标示的名牌。
终究还是看到了自己妻子的了,但是他走到门口时却停下了脚步。
「阿姨,叔叔你们也别太怪罪白队了,他今天任务才刚刚回来呢,都是我不好,没能好好地尽到一个人民警察的职责。」你一脸倦容,看来这几天都没睡好。
「哎呀,怎麽会呢。我们呀都知道他工作忙,而且这次遇到这样的事情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只是,她这麽好的一个女孩子……」阿姨说到这边就哽咽了,直接哭得泣不成声,其他人赶忙来搀扶她。
「阿姨,您别伤心了。白队应该也在赶来这边的途中,我上去看看。」你转身踏出房门,结果就看到白起站在门外,脸色凝重的样子。
「怎麽不进去?」你小声询问,「既然你都来了,那就好好安慰叔叔阿姨吧。我这个外人也该走了,小毅我会帮你接回家的,我只能帮你到今天,明天我就没假了。」
白起没说话,於是你当他答应了,便往他身後离去。「之後照顾小毅忙不过来的话可以叫我,我会尽可能帮你的。」
「因为你的罪恶感?」
你突然一怔,停下脚步诧异转头看向白起,「什麽?」
「详细的实际情况我都听安娜姐和顾梦他们说过了,他们说是你在自责没保护到她。」白起没有转头,但是从他的语气听得出一丝愠怒,他压低声音继续说:「是,你是该自责,身为一位警察还是一名Evolver,居然连人都保护不好。」
「我……」你想辩解,但是什麽都说不出口,在他走进去之後你只挤得出一句话:「我是名辅助系Evol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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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所以阿姨之後都不会来了吗?」在接小毅回家之後,你告诉他这个消息。
「是呀,小毅要听爸爸的话,不要做危险的事情知道吗?」
「妈妈呢?」
「……」
「阿姨,妈妈已经不会回来了对吧?」
「小毅怎麽会这麽问呢?」
「因为电视剧都是这样演的,流了很多血的人的那个人之後就不会出现。如果戏里的小朋友问,就会有人回答他那个人是到天上当天使了,就像奶奶一样对吧?」
「小毅,你知道的真多啊。」
「对呀,我知道妈妈一定也到天上了。她一定会一直一直看着我的,只是我真的好想妈妈……」说着说着他哭了起来,让你慌了手脚,差点也跟着一起哭。
最後你安抚了好久终於让他睡去。
看着他睡着的样子,还有他刚刚哭着说想见妈妈,也不希望你离开的时候,你突然觉得离开小毅这个抉择是不是太残酷。
不不不,如果现在死缠烂打的说不离开,白起肯定会以为自己有什麽不纯的念头。
即便是自己现在跟小毅关系真的很好。
你收拾了在客房内自己为数不多的必需品,坐在客厅等白起回来。
如果可以的话你现在就想走,一想到等一下就会看到白起的阴沉脸,还有可能会再被他念一次,你就胃痛了起来。但是总不能放着一个三岁的小孩在家,那太荒唐了。
晚上十一点半左右,白起终於回来了。
他像是没看见你,直接走过进房。
你找了张便条纸在上方清楚写下後续可能会需要做的事情,像是小毅之後如果有需要可以打电话给下列的保褓姆公司之类的。
结果你写了好几张类似的都揉掉了,每一张都不满意,最後你重新抽了一张纸写了写礼物的来历後,放上制作人小姐生前和你一起去买的、他的生日礼物,最下面那一行写着:「我不奢望你原谅我,我知道我一直以来所做的事情都在让你不高兴,今後你不会再看到我了。」
你把纸条和礼物放在客厅最显眼的位子。
然後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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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你没有回去原来的租屋处,而是到了特遣署。
你找到了自己的长官葵姐,请求她给自己调职或是其他严重处分。
葵姐把你带到人比较少的地方,柔声劝导:「那件事根本不是你的错,你的即时应变和通报的动作也都是对的,好好一个前途光明的年轻人,怎麽就这麽想不开?」
「就算这件事我的处理是对的,但是五年前的任务我在没有队长指示下就随意开枪,这件事也应该罚。」
看着你这麽想要被处罚的样子,葵姐皱了皱眉,叹气说道:「那次的原因老早就有同队队员跟我解释了。那是因为白起跟那制作人在讲话,被对方给注意到,你为了避免他瞄准白起才先开的那一枪不是吗?」
「是的,但是没有听从命令的我,就是不对。」你摇了摇头,「我当时一定能够找到双全的办法,只是因为鲁莽所以才导致後来的状况。」
「那次不也圆满成功,没有事情?」葵姐搭上你的肩,「不要再钻牛角尖了,制作人小姐的死绝对不是你的错,知道吗?你呀,只要出了事就会把锅往自己身上捞,这样真正犯错的家伙不就永远都没有改过自新的机会了?」
「可是她是因为被我邀请出门的呀,明明、明明只要我没有邀请她,我们安安分分地在家就不会有事了…」说到这里你突然哽咽,眼泪开始流下,滴在了衬衫上形成了不规则的美丽花纹。
「我知道我一直都是不讨人喜欢的孩子,我也很努力的不想要一直对别人释出敌意。但是为什麽好不容易我们的关系这麽好,我也释怀了的时候,老天却这样弄我?我只是想跟制作人小姐好好相处而已啊……」
「春梅,不要哭了,你再哭下去的话就糟糕了。」葵姐将你抱住,轻拍你的背轻声安抚你,「不要自责,这些已经都是後话了,你这麽掉下去也只是进到一个无尽轮回的漩涡,你现在能做的就是停止哭泣,知道吗?刚刚整个特遣署差点因为你而淹水欸,看看这里的地板还是有积水的痕迹。」
「……」等等,她在说什麽?你吸了吸鼻子,没有回话。
「好了喔?我们的水公主大人,别再哭啦我认真的。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来到特遣署的时候?」促狭一笑,葵姐闭眼回忆起当时的状况:「那个时候你还只是个小孩子,被父母带进来,结果一个没看好你迷路,结果你看到家人不再身边一慌就哭了。哭还不打紧,你居然还因为这样控制不住能力,结果让整个特遣署的一楼淹水淹到成人们的腰上,大家还一度以为是排水系统出问题,紧张得很……」
「葵姐你别说了,怪丢人的。」想起这回事的你突然不好意思,撇过头,「我不哭了不哭了啦。」
「这样才对嘛。」葵姐拍拍胸膛,「我啊,随时都能让你宣泄情绪喔!」
「我知道啦葵姐!这麽晚了还打扰你办公真的不好意思,我已经没事了,就先回去啦,明天一早我还得归队呢!」你和葵姐说再见之後,往特遣署外的方向走去。
葵姐目送你离开後,转身打算回办公室,突然她身上的手机响了。
葵姐用有点不悦的表情,看了手机上的联络人看了好一阵子才把手机接起来。
「季余葵,搞什麽这麽久才接电话?」
「呦,渣滓。有何贵干?」
「我也是有名字的…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刘春梅的状况怎麽样?」
「完全不行,你们高层到底在做什麽,说了好几次不要把她跟那耍风的放一起,肯定出事。不听我劝,瞧,现在出事了吧?」
「只不过是一个预知能力的人死了嘛。」
「什麽叫做只不过?她可是一个人欸,一个活生生血淋淋的人欸?你们都是这麽没血没泪的怪物吗?」
「血淋淋不是这样用的吧……算了我知道你意思,没差。」电话那头的人静默了一会儿,深呼吸了几口,继续说:「没办法,我们也是奉命来办事而已。」
「你什麽意思?办事?办什麽事?……等等等等,你的意思是这个凶杀案是你们布局,然後刚好让春梅给碰上?」
「不愧是内务课课长的葵姐,脑内运转果然快。」
「你们太夸张了。」
「没办法,谁叫你家水公主就这麽刚好邀她出门,还刚好是我们埋伏好的地点。本来是隔天才会实行计画的,不过我们雇的那个人——现在已经不自量力而死了——他根本不听我们劝阻,觉得看到目标上就对了,所以才会变这样。」
「啊,我要说的就这些了,看你要不要跟水公主说,让她内心好过点。不过也於事无补了吧,呵呵。」
「说完了吧,挂了。」葵姐挂掉电话之後,脸色有些难看的快速走向办公室。她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拉开最大的抽屉,里头有着一本厚厚的资料簿。
她翻了翻,目光最後停在了放满小孩子照片某一页上。
上面大概有着20~30个小孩子,但是绝大多数的照片上都会有一个被红色奇异笔划掉的痕迹。
葵姐看了这些照片好一阵子,原本难看的脸色更糟糕了。她闭上眼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平复下来,但不怎麽有用。
最後她索性把本子阖上,走出办公室,上锁。
「喂?春梅,你到家了吗,我有个事要跟你……」
★
美丽的早晨,温暖的阳光,悦耳的鸟类在窗外啼叫。
唯一不对劲的那件事就是我。
在我昨晚还在自责的时候,葵姐打电话来告知了我真相。
结果害我更睡不着了。
前往特遣署的路上我买了杯咖啡,顺便好好思考接下来该怎麽让情况变得不那麽糟。
不能换队就代表会再看到白起,我的罪恶感还是好深。
「呦,刘警花不逃训练了?」顾征领着食堂的早餐走进办公室,「吃吗?今天配给的食物还不错。」
「不吃。顾征我告诉你,这几年我都已经没有逃了好吗。」
「因为你终於不为情所困了是吧。」
我没说话,瞪了他一眼。
「好好好,我不惹公主生气。」看我没什麽好脸色,他也不开玩笑了,「所以你之後怎麽办?」
「你什麽意思?」
「白起。」他撕开纸,里头包着的食物香气扑鼻而来,「他从以前就不是很喜欢你,现在你又搞了这出,说说,有没有什麽解决办法?」
「没有,当然没有。」
「全特遣署鬼点子最多的家伙,跟我说她没有一点办法,你觉得我会信?」
「这不是能够开玩笑的话题。」我打开档案资料,开始一些例行公事,「唯一的办法就是尽量错开吧,你之後尽可能不要让他看到我,我会自愿调内勤的。」
「为了这个就要放弃一直以来的目标?」
「我只是一名辅助系evolver,本来就没有能力保护人,会走到这样不是因为这次的原因,而是必然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