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不急着去探望故人,权恩倒是很享受在台湾的日子,有个人在身旁陪伴的感觉很好,跟着张晨瑶一同去卖场买食材、一起逛街买衣服、一起在外面喝个下午茶,偶尔一起去唱片公司看看吴丞希的专辑进度,比起在韩国整天关在公司的生活好多了。
当然,她没忘了要拜访张晨瑶的父母,但说出这想法时,张晨瑶皱着眉头嫌弃的回答:「不好吧……」
「不想承认有我的存在?」毕竟认识几个月,权恩还是知道要怎麽逼迫女孩答应她的要求。
张晨瑶看到权恩沮丧又失望的脸,立刻反驳:「不是啦,是我怕我家人把你吓跑。」
「有你这样说爸妈的吗?」
「你别忘了还有个我弟。」
反覆的推托下,张晨瑶终於点头要带权恩回家,她事先打给父母,听到他们兴高采烈的说:「终於要带人回来啦,我女儿不用怕嫁不出去了,太好了。」
「妈……」
「快,跟我说她喜欢吃什麽,我要好好准备,感谢人家愿意打包你。」
「妈,我是你女儿。」张晨瑶无语地不知道该回答什麽,但自家母亲根本不在意女儿的尊严,只顾着感谢有人愿意跟她在一起,她听到电话那头除了父亲在一旁窃窃私语,还有张辰伟的爆笑声,强忍骂人的冲动,跟母亲道别。
「怎麽了,一脸不爽的样子?」权恩洗完澡进房,望向张晨瑶满脸怒气的模样,挑着眉问道。
「就是你,要不是你,我爸妈和张辰伟才不会一直调侃我!」
「我?调侃你?什麽啊?」
权恩在搞不清楚的状况下,听完张晨瑶的抱怨也想大笑,不过那人眯着眼睛瞥向她,似乎在说「你敢给我笑就完蛋了」的样子,她立刻装正经,讨好的将人抱在怀里,说:「他们只是开玩笑的,我的女人一直都是最完美的。」
果然,甜言蜜语还是张晨瑶不擅长处理的部分,马上红着脸想把人推开,但推不开就算了,权恩顺势将人压在床上,她吞了吞口水,发觉两人的姿势好像不太妙。
权恩轻笑着缓缓离开,若无其事吹起头发,躺在床上的张晨瑶不知所措的眨眨眼睛,突然想起两人从交往到现在,亲吻的次数并不多,而权恩总是有分寸的点到为止。
等权恩吹完头发、关灯,躺在床上打算睡觉的时候,张晨瑶牵起她的手问道:「小恩恩,我们的进度正常吗?」
「什麽进度?」
「就是,呃,怎麽说……」张晨瑶有些後悔提起这话题,把脸埋进棉被里,羞红着脸说:「就是亲密的进度啦。」
权恩愣了一下,失笑的伸手将人揽进怀里,并把棉被拉下来,直视女孩的眼睛说:「你跟以前那些对象不一样,我不想随随便便对待你,珍视的人要慢慢来。」
张晨瑶内心有瞬间的感动,权恩看着她的表情,露出坏笑说:「不过你嫌进度太慢,我也是可以赶一下的。」
「不需要,睡觉!」张晨瑶被一秒恢复本性的家伙弄得想说些肉麻的话都没办法,连忙将棉被盖住对方,不让她透过窗外的月光看见自己红透的双颊。
尽管两人睡在同张床有段时间,此刻,张晨瑶却无法闭上眼,望向身旁早已熟睡的人,回忆起许多不管是跟陈苡瑄的过往,或试想着权恩跟陈苡瑄的过去,她们之间的连结早已注定,只是权恩还没对她全盘托出。
关於权恩这个人,就连到现在,她仍然是不太懂她的情绪以及隐藏在那双眼睛背後,看到的世界是否是彩色的,但张晨瑶决定不再逼她。这段时间无法摸清全部的个性,也了解个大概,她比自己更加淡漠,对於想说的事情仍旧口直心快,不打算隐藏。
她相信直觉,认为权恩背後的故事或许是现在的她无法承受的,盯着睡着以後收起所有防备的权恩,张晨瑶不自觉笑了,紧紧握住那人的手,躺在她怀里静静睡去。
隔天醒来,张晨瑶烦恼该穿什麽衣服去见陈苡瑄及陈叔叔陈阿姨时,权恩早已穿好一身轻便的衣服,外面套上一件黑色长外套。当张晨瑶终於打扮好走出房门,权恩背对她站在窗户前,周围的气氛充满违和感,明明今天阳光普照,可是权恩的头顶像有朵乌云,随时能飘下大雨。
在她愣神的同时,权恩来到她的面前,替她整理发丝:「好了?那我们走了。」
她们坐上公车,权恩马上闭目养神,张晨瑶知道她现在一点也不想开口,可能是在沉淀心情,也可能在想等下到目的地,该用什麽表情面对陈苡瑄,此刻张晨瑶发现,今天的权恩离她好遥远,好像只要一不注意,眼前的人就会消失。
下了公车,她们先到附近的花店买束花,张晨瑶想到在灵堂上的黄玫瑰,开口询问,老板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观察一下四周,明白这家小小的花店似乎没有黄玫瑰。
这时,权恩从後面走过来,老板瞬间换上笑脸,亲切的说:「欸,你来啦,这次比较晚哦!」
「也才差几天而已。」权恩笑了笑回答。
「还是一样吗?」
「对,这次帮我包两束吧。」权恩说完,老板迅速地帮她包装,倒是张晨瑶一脸疑惑的问:「你跟老板很熟?」
「以前每个月都来能不熟吗?」
「那为什麽不买黄玫瑰呢?」
「还真不知道啊……黄玫瑰的花语是什麽知道吗?」权恩挑眉小声叹息,轻轻摩娑着旁边的花瓣,张晨瑶一脸无辜地摇摇头。
「它可以代表友情,但还有个意思,叫做逝去的爱。」
「你怎麽知道?」她愣了几秒,问道。
「小姐,这些上网查就有了,好吗?」
「那你现在买什麽花?」
「黄色风信子。」权恩在她想开口前,阻止了她:「想知道意思,自己上网查。」
她撇撇嘴,老板将包装好的两束花交给她们,权恩付了钱揽着她离开。一路上,她们没说话,似乎越靠近陈苡瑄的所在地,两人之间的气氛更加沉重,这是张晨瑶第二次来这里,跟上次看起来没什麽变化,权恩将手上的一束花交给她。
「你先吧。」
走到陈苡瑄的墓碑面前,发现该说的好像都说完了,她将那束花放置在墓碑前,照片上的女孩笑得依然灿烂,她停留在那年的青春岁月里,等张晨瑶直起身子,便张开双手迎接微风的吹拂,再收起双手拥抱着。
「丞希也跟你说过吧。」权恩轻笑着说:「死去的人会利用各种方式让人感觉到他们,而活着的人要好好去感受,她经历太多生死,不得不用这种方式去悼念那些人。」
张晨瑶一时无言以对,吴丞希确实历经过太多生离死别,有些人可能在她的生命中出现短短不到几天、几个月,有些人则是陪伴在她身边许久,但他们都用不一样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留下吴丞希这孩子以许多方法怀念他们。
「换你了。」
「这麽快?」权恩一脸不相信的表情,张晨瑶无奈地笑说:「比起我,你应该有更多想说的吧。」
权恩表现得很大方,走上前的步伐非常坚定,但身後的张晨瑶明显看见她拿着花的手正微微颤抖。尽管於心不忍,张晨瑶选择站在原地,她了解权恩的固执,既然到了陈苡瑄面前,她是不会退缩的,如多年前她在那人雨中孤单时选择站出来。
「再跟她说话之前,我先跟你抱怨吧。」权恩维持背对她的姿势,语气多些无可奈何。
「抱怨?」
「苡瑄的灵堂是我要求这麽布置的。」
「咦?黄玫瑰也是你?」
「啊,那个是她在信上跟我说的。我刚刚说了吧,黄玫瑰的花语是逝去的爱,你想,她是为了向谁表达呢?」权恩微微侧过脸,眼里的落寞一闪而过。
就算不明白那段时光的张晨瑶,也听出恋人话语中的意思。花语上网查是假的,选用黄玫瑰是陈苡瑄要求的,为什麽这麽做?是陈苡瑄为了让她能在灵堂献上一朵黄玫瑰,在她不知情的状况下,对已逝之人表达她们之间逝去的爱情,尽管这感情没有开始过。
她不可置信的摀住嘴巴,眼泪不自觉顺着脸庞滑落,权恩到底隐瞒多少事?这些年怎麽一个人走过来的?权恩在她的注视下,将花束放置在墓碑前,并缓缓蹲下身。
「苡瑄,今天我跟晨瑶一起来了,我把黄玫瑰的事情告诉她了,真可惜,你揍不到我。在天上的生活应该比在人间好多了,我们有点蠢吧,绕了这麽多条路、丞希提醒我们多少,才终於一起来看你,既然这样,你在那里不能也好好保佑一下丞希吗?她的事情多到我都不忍心再看了。从小她过得比别人不一般,长大了,稍微放过她吧。」权恩想起帮助过自己的女孩,不免得苦笑。
「还有啊,我和晨瑶一起来这里的主要原因是要告诉你,」权恩转过头,牵起张晨瑶的手,两人一同站在墓碑前面,继续说:「我们在一起了,就是你想的那种在一起,记得也要好好祝福我们,知道吗?要是不服气,下辈子再来公平竞争啊。」
虽然权恩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话,但张晨瑶见到那人眼中隐忍的泪水。她开始想像,那些年一直一个人来看陈苡瑄的权恩,是否每次都会双眼通红、笑着说话?还是这次有自己在场的关系,才选择没哭出来呢?她该是有多孤单,才会怕陈苡瑄一个人在这里孤单呢?
张晨瑶握紧权恩的手,她懂,这辈子都不会再放开这双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