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很快的就被诊断出病症,是肺腺癌二期。
因为近日感冒的关系,肺部肿胀到无法正常呼吸,所以在公司开会开到一半,突然觉得喘不过气,导致缺氧性的昏厥过去。
爸爸清醒後被转入病房,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开门,当望见了变得因病消瘦的他,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麽,只能安静的走到他的身边,拉了椅子坐下。
「你越大,长得越像你妈了。」倒是爸爸,一瞧见我,满脸感慨的这麽说。
「所以,你才这麽讨厌我,想要离我远一点吗?」我的视线移向窗外,幽幽叹息。
「不是这样的,小雪。」
爸爸缓慢的虚弱说道,「都是我自己的懦弱,始终不敢提起勇气面对你妈妈的离开,我才一直沉溺在工作里,总以为只要这样,就可以不用面对她的死去,却忽略了你,对不起,爸爸真的很抱歉。」
听到他说对我的刻意冷落从来都不是因为讨厌我、觉得我是害死妈妈的罪魁祸首,听到爸爸那麽低沉的声音一声声说着抱歉,我激动地反握住他的手,压抑了这麽多年的情绪终於瞬间崩溃,眼泪没有知觉的不停滑落。
「不要说什麽对不起,我才不要对不起!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没有妈妈,我不要你也失去!」
说完,我再也不想隐忍的抱住爸爸嚎啕大哭起来,像要把这些年累积的委屈一次宣泄完毕似的
哭了好久好久,哭到久久无法自己。
爸爸则轻拍着我的背,像安抚小婴孩那样,一遍又一遍的轻声喃喃,「直到现在生病了,我才痛恨自己竟然浪费了那麽多年的时间在漠视你,爸爸对不起你,搬回来吧,小雪,搬回来跟爸爸一起住好吗?」
我还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是拚命的一个劲点头,这一次,我不想再任性。
於是,跟爸爸商量後,我们做了共同的决定,因为爸爸的年资在他的公司已经足以办理退休,我们想要卖掉台北的房子,回到妈妈从小生长的南部眷村,一面积极的接受治疗、一面重新开始适应只有我们父女俩的生活。
「可是你的学业怎麽办?」曾经,爸爸投以担忧的眼神。
「我可以念妈妈的母校呀,妈妈以前说过,她在上大学之前从来没有离开过小眷村,这样我就可以当妈妈的学妹,不是更好?」
我难得乐观的回以微笑,接着自顾自的说下去,「就连大学我都已经考虑好了,就念市区附近的学校就好,这样我还可以继续住家里,通车很方便,不要小看我唷,我现在可是很会念书的,想当年刘时雨就是看不起我,我才……」
这当下,都怪我太自然的脱口而出了,因此那个不经意的被扯出的名字才让心跳狠狠漏了一拍。
突然想到,被关在体育馆的那个夜晚,我的手机没电,到了後来才读见他的讯息的,每一则他捎来的讯息都是简短几个字,但那字字句句却都深深落进我的心坎,隐隐作痛。
你在哪里?
还跟杨子竞在一起?
别让人担心……
别让我担心。
最後,竟只能不知不觉的安静下来。
此时此刻,像是看懂了我沉默的心情,爸爸颔颔首,「我的女儿长大了啊。」
我转身,握住爸爸的手,轻轻叹息,「我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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