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欽此一生 — Chapter 3-2 「不如、夫人還我一次?」

乐乐表情痛苦,转转手腕,瘀痕甚重。

领头大叔放手後,与袁绍钦无言相对,是後头阿诺提着满袋食物归来时,一眼就猜出状况,於是喊了句:还不快滚!对方一行七人大汉的队伍才夹着尾巴逃之夭夭。

等等!

乐乐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袁绍钦拦下。

这才让她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

阿诺把东西放到绿色塑胶椅上,凑近乐乐一看。

惨不忍睹。

「不是留了电话给你?」他一脸感同身受地问,「干嘛不打?」

乐乐没说话,茫然望着眼前两人。

还以为他们早就离开。

袁绍钦伸手想查看她的伤势,对方却是一抽手,退远他。

害怕?

乐乐怔怔看着眼前人,他刚刚确实感受到领头大叔颤抖的手。

他在怕什麽?

区区一个皇龙帮少帮主有什麽可怕?

眼前这两人,究竟有何来历?

袁绍钦沉下眼,还是执起她的手。

怕他的人,实在太多。

深沉的双眸,此刻不知道又在想些什麽。

乐乐抽手的动作其实毫无意识,只是下意识感到危险的反射动作。

所以袁绍钦要再拉起她的手其实很容易。

「痛?」专注看着腕上瘀痕,他问,神情无以名状。

乐乐长睫微颤,忽然有些心跳加速,微醺。

好热。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阿诺轻咳两声,然後笑意阑珊,「反正在医院,正好去检查伤势如何?」

三天内,他接连见证两个奇蹟。

钦哥那要将背景渲染成水墨画的柔和究竟怎麽回事?

敷了药膏,绑了绷带,乐乐第一通电话拨给黄玟君。

算算时间,今天正好是她马尔地夫七日游归来的第一天。

终於回来了。

「黄玟君!」又是阿诺惊讶的语气。

很爱偷看别人打电话呐。

乐乐没有理会。

还是将电话拨出,接通後只一句「有难」,黄玟君问了在哪,就叫她等着,她马上到。

待挂上电话,才朝阿诺看去。

「你那个黄玟君是我知道的那个黄玟君吗?」阿诺这次很礼貌等她通完话才开口,跟上次看到「易轩」两个字就乱七八糟愤慨相比,沉稳很多。

但是,他问的,又是什麽跟什麽啊?

阿诺忽然有些呼吸困难。

如果是同一个,那眼前少女实在了不得。

而且就连这几日发生的所有事,她为什麽都能有条不紊、并且临危不乱一件件处理,都可以解释。

因为他知道的那个「黄玟君」,如果没意外的话,将会是整座不夜城将来的继承者──「厄夜危城」的新主人。

看着沉浸自己世界的阿诺,乐乐不解,却拿下他提在手上的食物,转移视线,朝远处处理完医疗费用的颀长身影望去。

「呐。」从袋中拿出一块三明治,递向他,「你饿了吧。」

医院大厅的等候区,他们隔椅而坐。

乐乐转转从袁绍钦手上以三明治交换而来的罐装麦香奶茶,开口已经很贴心被拉开,微温。

跟前天半夜,从他身上抢来的风衣外套一样温暖。

三天。

她跟在这莫名其妙少帮主身边才第三天,结果发生的,全都是平生难遇。

好像,三年前的某日,也是平生难遇。

闭上眼,喝了麦香奶茶一口,乐乐淡淡说,「三年前,」一直犹豫不决的问题,此刻问来却无比平静,「我们是不是见过?」

袁绍钦即将咬下三明治的动作一顿。

没想到她有胆量直接问。

可袁绍钦何等人也,岂能被问倒?

「很重要?」语落,三明治被咬了一口。

呃。

是没很重要。

乐乐被堵得语塞。

这个人,也太不会聊天!

「抱歉、」乐乐不畏艰难继续说,现下要是不讲清楚,她绝计会被这件事折磨更久,「我不是故意要毁掉你的婚礼。」

那一天,她费了好大力气才从河堤畔逃出,当时是一只猫救了她,猫死了,她也受重伤,抱着猫屍不知道走多远。因为那只猫是她还有方世达一起养的,取名「花花」,是一只有着温暖麦子棕色的野猫,所以忒难过。

後来在某个路口终於体力不支倒下,被送去某医院。清醒以後,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当时花爸花妈都出国,所以她一个人浑噩走在路上,抢了路边醉倒的流浪汉剩下的啤酒,一二十罐,通通一饮而尽。带着踉跄步伐,在某个街角,看见盛大的婚礼会场。

绿色病服、长发飘飘,少女带着差点被轮暴的恐慌,以及花花死去的悲愤。忧郁、害怕、愤怒,合并醉意,终於爆发──

乐乐的一句道歉後,是良久静默,袁绍钦吞下最後一口三明治,才悠悠对上她的视线。

其实并不在意的。

反正也不是什麽很要紧的事。

反正当时,他也正在找一个可以逃脱的正当理由。

「所以、」他说,「夫人想怎麽负责呢?」出口的话却全都言不由衷。

乐乐大闹婚礼,拆了布置、翻了桌,竭尽所能毁坏一切。

众宾客都看傻,没想到两大黑帮联姻的喜事都有人来捣乱,一时就没人反应过来。

直到,那神经病少女搞破坏的纤细手腕,落入另一双宽厚大掌中──

「你想怎样?」面对袁绍钦的语带戏弄,乐乐倒也坦荡,「你说得出来,我要能做,就做。」江湖规矩,有错就认,能弥补就弥补。

侠女英气又上身。

出来混,欠的总得要还。

顺着拉住自己的大掌往上看去,那人面貌在当下醉意未退的乐乐眼底,模糊不清。

警卫吧?

可能当时力气用尽,被利器划伤已然包紮好的小腿还有手臂,因为使力过度而再次让绷带染上红晕。

模样狼狈不堪的少女终究瘫入警卫怀中。

袁绍钦脑海浮现一段,自从在笔记本上见到後,就让他反覆想了很久的文字。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睡掉你的新婚之夜。】

睡掉、你的、新婚之夜?

这几个字让他琢磨了特别久。

他抬起眼,望入仍等待着他回应的某人瞳眸深处。

「不如、」他说,幽阒黑潭底,总让人无法看清究竟在想些什麽,「夫人还我一次?」

以示公平。

一人睡一次,很公平。

吭?

乐乐懵然。

什麽跟什麽?

还……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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