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年前瞿嶙国德金六三年
冬令,冷寒雪夜萧潇,黑夜朔朔伴月照大地。溯冷的冬日厚重积雪渐渐叠厚,家门街道纷纷一片冷清。
对应雪夜的是白讣与白灯笼挂於家家户户门前,不管是百姓或官家皆是如此。此举为瞿嶙国大皇子初接国位不足四年便因病而逝,先帝悲痛万分下令国民守丧一令月,不许着彩衣仅穿素衣以表。
如此召令各家百姓一一遵守,百姓们感怀『怀仁国主』─孙怀啼,自成年以来便是个以仁为治、德为怀的皇子。凡事以国为重,甚至私自离宫倾听百姓心声,更甚者,每逢初种与耕收日都会前往农田家留宿参与,尚未承袭国位前,人人不知他是当今太子,只都称他一声啼爷。
即使昔日的啼爷已是国主,纵使宫内忙碌不再能往宫外勘查,但总是不乏派人前往慰问观视。如此仁爱大度的孙怀啼在接掌王位以来便更是深得人心,却不料竟在年末深冬骤世,百姓无不遗憾如此好的人竟如此短命。
守丧遇逢年节,如此应是百家欢腾的喜日却如此苍寥唏嘘。与民道区隔开的官街同样如此气氛。不见红联幅字,霭霭白雪飘零降落枝桠上头,宁静的只有风萧声晃然而过。
倏然,丧气浓浓的街道被不远驶来略急的马蹄声惊扰,使得家家闭户的街道蔓延一股不寻常气氛。
马儿因冷气喷涕着白烟,操驶的男人目光凌厉望着前方,冻冷的鼻间已见红紫,既不缩紧身躯保暖,反而体态大器甩着疆绳拐弯进曲巷再入小路。
不约许久马车终歇停速缓缓静止在一处人家门前。
男人立即松绳下板,一手掀开布帘朝里头人道:「主后娘娘,冯威将府已到。」马帘子一被掀开,一名雍容华贵的妇人身披黑袍,神色揣揣不安的由男人掺扶来到门前。
妇人起手朝门扉敲了许声,而一旁男人则警示着周遭,深怕被什麽人跟踪。不约半响红门被开启,迎面而来的家丁一见来人,便惊恐万分的两掌前後贴俯执於眉前。「小人见过主后娘娘,千福金安。」
被唤称主后娘娘的龚禕故不得自身仪态,劈头直问:「红将军可在府中?」
家丁一听,面色可惜道:「几个时辰前将军便带着长小姐驱马离府了。」
这回话让龚禕脸色木灰焦急。「这、这可怎麽办才好,我有紧急的事情要与将军商谈阿。」瞧娘娘急刻模样,家丁便接着说「主后娘娘如果不介意的话,咱们夫人还在府中,或许可以……」
「马上!即刻带我去见红芒的夫人。」不等家丁说完便急言道。家丁见状不敢怠慢立刻领着龚禕到主屋。
「主后娘娘请稍坐,小人这就去请夫人。」龚禕颔首,但却怎麽也静不下心等,来来回回在厅前走来走去。
没会儿门口传来一抹清逸柔音。「主后娘娘怎如此冒险出宫呢?」龚禕瞬地转身,就见一名身穿鹅黄色绣上精致花纹的女人走来。
「丝珑夫人!」她连连欣喜迎上前去。
玉丝珑嘴角噙笑搭手迎上她。「主后娘娘,金安。」
「别多礼了,本宫这有要紧事让红芒将军帮忙!」
见她紧紧攥着自己的手,玉丝珑仍旧不疾不徐地先让她坐下。随後斟上热茶放置她手心中暖手,「主后娘娘可是担忧远在卢北的金皋皇子吗?」
「正是!」她随即应和,攥紧着胸口慌急。「皋儿如今还不知道他父皇已逝世,如果这消息传入他耳内势必奔赶而回,这是身为主母的本宫唯一不乐见的阿。」
玉丝珑搁下瓷杯,轻叹一声。「金皋皇子自九岁便因您坚持而迫离宫到卢北开府,如今身为他父皇的国主逝世,您仍要这麽狠心杜绝他回宫敬上这一捻香吗?」
闻言,龚禕神色哀伤抚额低叹。「本宫不想连他都失去阿......」
见状,玉丝珑无语而对。
四年前,当今大皇子孙怀啼因明确继位声浪朝起不断,导致同手足的孙怀季心怀不满,但因自身个性懦弱不足勇惧,而只能在旁嫉妒却无有作为托显自身能力。
不过孙怀季的皇妃慕华却是个野心勃勃的女人,当初选妃时她本就将目标放在孙怀啼身上。只不过天不从人愿,孙怀啼却在私下出巡时爱上纺织女龚禕,而孙怀啼也只择龚禕为皇子妃不再另选其他侧妃,如此决定深深的垄断慕华即使屈就当侧妃也可以的计画。
前方无路之下,慕华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第二皇子的孙怀季。就算当帝者是自统朝开始便只传长子,但没人能保证长子继位就能称帝到老死而不会有任何意外,甚至其皇子妃异同如此。不过即使传位声浪大却也不见当今国主传喻退位。不知不觉就这麽闲置着,直到那日家宴,无预警的宣布孙怀啼的幼子金皋为皇太孙。
如此表示,便是完全不把比孙怀啼还早生子的孙怀季跟慕华放在心里。这其中的不公让慕华身怀於心,甚至出手打算让其幼子逝命。
因此她便使计让孙怀啼的幼子金皋,在烟柳湖玩耍时跌入湖里,但万万没想到,金皋竟是与她的幼子金锡同玩而纷纷落水。
那日,金皋获救但金锡却溺死。死因全然以意外结论,却无人知晓这其实是谋命的计画。但毕竟失去皇子的是慕华,孙怀啼与龚禕对慕华深感歉疚,也能谅解慕华对金皋存活而感痛恨。
龚禕深怕慕华要金皋陪葬一命换一命,在这样的局面,爱子心切的龚禕才坚决,让只有九岁的金皋远离宫中到卢北开府。
其中会选择卢北的原因,便是在瞿嶙唯一战统能力周全的冯威将军是站在孙怀啼这方,当然一定有足够能力保护金皋不受危险。
但龚禕始料未及传承继位的孙怀啼,只上位四年即逝世,那麽当初被前皇所谕命的金皋势必得回朝传成皇位,但即使过了四年金皋也只有十三岁,不用多想只要他回朝命必不保矣。
这便是龚禕如今最为担忧的。
玉丝珑眉心稍拢望着平民出生的龚禕,自然晓得她心思不若慕华的深沈,但即使如此龚禕却总是节节而退不愿起正面争执,这也让慕华更为胆大进而谋害。原能护全龚禕母子的只有孙怀啼这当朝国主,可惜慈仁为怀的孙怀啼终究命薄而终。当然孙怀啼的死因仍存有蛛丝轨迹,但即便想力查是人为或意外都得先让孙金皋躲过这一劫再後话了。
眼色拢整,她淡然而道:「主后娘娘放心吧,当怀仁国主逝世後,为夫便带着以任性出游为藉口的长女前往卢北了。」瞧龚禕喜上眉稍看向自己,但她却不怎麽乐观。「但是这棋局走得险,慕皇妃也不是脑袋石块的人,怀仁国主逝世,接续的位子也只有被太皇喻命的金皋皇子,想必而今也已经私自派快马前去阻杀皇子了。」
龚禕一听,即使再焦急也无法再要求什麽。红芒在事发後立刻使计出府,如此国丧期间还带长女出游,这怪罪下来的惩罚绝对严重。
「红将军一片忠心赤诚本宫甚而感激,不管金皋最後是活是死,本宫会做好心理准备。」
瞧着那柔弱容颜摆起坚强神情,玉丝珑赞赏颔首。「这下可就不枉为夫携女冒此一回了,主后娘娘也赶紧回宫吧,被慕皇妃发现你不再宫内可就不好了。」
龚禕没多加滞留便起身打道回宫。玉丝珑送她走来大红门,望眼陪龚禕而来的男人。「草伾,主后娘娘就有劳你了。」
男人沉默颔首,随即扶着龚禕入马车内。
龚禕掀开窗,眼望着玉丝珑欲话言,但却被玉丝珑给抢先而道:「主后娘娘,您在宫内就安隅一角便可,将来红家还在朝堂一日,便不弃主后娘娘跟皇子。」
「多谢你了夫人。」她勉强扬笑。「草丕咱们走吧。」
待窗掩归整,草丕便驱马而行。玉丝珑站在府外望着马车远走,不稍会零星白点从天而降。仰抬视线望去,骤冷的冷风让她两颊刺红。深深吸吐一气,袅袅白烟随息而飘。
「夫君阿,此遭必是难挽,望你携女回家便是万幸了。」悠悠呢语荡漾在雪夜之中。
话意,乃必损命星之兆。
这年,孙金皋皇子消失在卢北府中,传言沸沸扬扬满天飞,最终定论他已身处异处身亡。
而国主之位由孙怀季承袭,号諡昭安。慕皇妃上位为主后娘娘,而原为主后娘娘的龚禕予以长仪娘娘尊称,自愿迁宫於清水宫,入不出宫、吃斋念佛。
传言因龚禕得罪慕华才自愿迁宫,实则是被打发至冷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