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园的西南方边墙,倚靠着一名男子,胸前的白衣被鲜血染红,他用左手紧紧捂着胸口,温热液体却仍不断泊泊涌出。
「该死!」男子努力调整呼吸,还是徒劳无功,气得冷哼道:「这世的身体太废,真是便宜了那对狗男女。」
姚黄扫了遍男子周身,目测右手粉碎骨折,胸口至少三道长刀伤,肋骨断了七根,若一个时辰之内无人救援,下场多半失血而亡,最後言简意赅的总结:「伤得很重。」
牡丹蹙着眉头,并不吱声,那人的鲜血染红了墙边素洁无瑕的牡丹花,真是辜负了这丛盛开的梨花雪!
如今天下昌盛,人人安居乐业,皇城之内治安良好,何况天子脚下,不太可能出现什麽杀人不眨眼的盗匪,这男子受了重伤却不去医馆治疗,偏偏跑到人烟稀少的边墙休息,显然是不想被人发现踪迹。
眼前事物开始涣散模糊,伤口痛得有点麻木,这种感觉他经历过好几次了,知道自己大限将至,男子乾脆不再搭理伤口,费劲地从怀中摸出一个绣袋,小心翼翼取出里面的物件。
是一个编着丫髻的女娃娃,黄黄旧旧的,看起来颇有些历史了。男子不仅用绣袋装着,又放在胸口保护着,足见是十分爱惜的贴身之物。
男子若有似无地勾起唇角,眸底流露出温柔神色:「倾月,什麽时候才能原谅擎哥哥……」话未说完,终是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牡丹听见男子的低语,兀自凝眉寻思:这人单名擎?莫非是慕容擎?
姚黄见人已经昏迷过去,便纵身一跳,大刺刺地绕着左看右看,嘴里叨叨念着:「啧啧,瞧瞧这个伤势之重,真不知道是得罪了什麽人?这男子长得也很不错呀,今日能够碰见我们,命也不算太薄了!」
牡丹这才看向男子面貌:长发如墨般散落在白衣上,剑眉斜飞,鼻梁高挺,虽然如今闭着眼,薄唇也因失血而显得苍白,然而的确是个俊美绝伦的男子。
就看了这麽一眼,牡丹却仿佛被捏住了心脏,突然喘不上气,好像快要不能呼吸了一样。
姚黄绕了两圈,正奇怪着牡丹怎麽都不说话,抬眼却见她一言不发地抿着唇,脸色惨澹站着怔忪,不由得暗地惴惴不安,反省着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
当初只想着救人优先,忘了苍天之下有多少生生死死,就算是神仙也无法一一施救。没救到人不打紧,反正不过萍水相逢,但可千万不能害牡丹姊姊坏了天规,不然以後谁帮她跟娘叫板儿?
姚黄回头看了男子,心里还是不免有些遗憾,长得这麽好看的男人,死了就再也看不到了,最後变回一抔黄土归尘,真是可惜!
姚黄天人交战,再三衡量,最後呐呐出声:「姊姊,若是不能救就算了吧!」
牡丹对着男子这张脸,心中亦是纳闷不已。
她真的没有半点印象。
但是如果真是个陌生人,她又为何如此反常?身体的反应比记忆更为诚实,就像此刻,不过多看两眼,心又奇异地揪紧了?
牡丹皱着眉头,迅速结了个咒印,一缕微微的白光包围着男子周身,血流的速度缓了下来。
「生死有命,这样至少能够再撑个半日吧!若非他就是凝香园的主人……下回我可没有这麽心善了。」
也不知道这番话是解释给姚黄听,还是解释给牡丹自己听的?
凝香园的主人?就是建造这座富贵庭院的人?
姚黄惊奇的张大嘴巴,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这位哥哥有钱有貌,世界真是何等的不公平啊……
牡丹转头看姚黄那纠结的样子,微微摇了摇头:「没命挥霍,皆为枉然。」
这会儿姚黄还在琢磨呢,就听牡丹喊了一句:「走吧!」
牡丹转身抬步就走,不知为何,她一刻也不想待在这个男人的身边!
理应不救,却无端忐忑;决定救了,又莫名後悔。心中一阵烦躁难安,实在不该碰上这滩混水。
姚黄满腹疑问,但是再傻的人也知道现在不是发问的好时机,所以她选择闭紧了嘴巴,一回到姚家村,就藉口要继续修练,夹着尾巴一溜烟地跑了。
牡丹见姚黄平安到家,也没有心思多加逗留,转身就不见踪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