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終結的熾天使 深紅 米優]短篇 — [深红]味觉缺失

甜的。

皱皱眉,深夜沉思地低下头,点单时明明要了不太甜的泡芙,塞入口中的刹那,他确实品尝到了几乎令自己窒息的甜味。不确定这家店点心的用糖量,但以初次消费的印象来说,柊深夜绝对不会再度光顾。

想以咖啡的苦味来缓解那过度的甜味,深棕色的液体在入口的瞬间,他立刻用手捂紧嘴,强行将那苦到发甜的液体咽下后,深夜怀疑自己买错种类地瞧了眼瓶子上的原料。全黑的瓶身与标注在不起眼部位的原材料,说明手中的确实是黑咖啡,瓶身上标记在进入口腔后理应发酸的余味,竟也莫名地甜美。

恶心感涌上来,此刻他整个人感觉就像吃了砂糖,再喝入兑水的蜂蜜,占据口腔的甜腻让他反胃。放下手中的咖啡与泡芙,以余光观察着与自己吃着类似点心的同伴,睨见他们并未因那刺激味蕾的甜味而露出恶心或蹙眉的神情时,深夜不禁思考自己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这已是第三天吃到几乎能让舌苔味觉麻痹到罢工的甜味。无论什么食物,只要到了嘴中,除了甜味外,他尝不到别的味道。回溯到近一周所吃的食物,他发现,至少在三天前自己的味蕾还是正常的。

——对,在四月一日愚人节到来前。

苦思着是什么原因变成这样,到处乱飘的目光正好对上了紫色的瞳眸。那肆无忌惮的目光令他的心脏扑通了一下,而美丽眼眸的主人,一濑红莲在下一刻移走目光,继续专心,一小口接一小口,慢慢地咬着手中的甜甜圈。

透过旁人所知,他似乎对甜品情有独钟。

巧克力上撒着彩色糖粒的甜甜圈逐渐变小,静静坐在一旁享受甜食的过程中,他并未与一旁谈笑的女生们搭话,同样也拿着甜点的五士,基本没动一口甜点,偶尔试图在女生们的交谈中插上一句。不知是否因为五士一口未动的原因,红莲的目光一直流连于五士手中的班戟,似乎在后悔当时没有选择那填充满奶油与水果的甜品。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咬了一口的泡芙,深夜心虚地将缺口往纸袋中一藏,将它塞进了红莲手中。

“你干什么?”

“抱歉,我没胃口。你不介意的话,帮我吃掉吧。”

明亮的紫眸飞快朝着他扫了眼,脸上尽管挂着不懂他要干什么的疑问,但还是顺从地接过了泡芙,与刚刚一般小口小口地享用起来,舔掉嘴边奶油时的模样,像极了偷腥后想要抹去嘴边香味的猫咪。被可爱的吃相吸引,深夜没多想地一直盯着他,同时也隐约想起了三日前发生的事。

现在回想起来有些难为情,事情发生时,他曾在伙伴们奇怪的惊呼声中,将妄图逃亡的红莲抓住推到墙角,以不容拒绝的气势堵上他的唇舌。

那开玩笑般的无心之举,为他身体开启了奇怪的大门。若只是淡淡的甜味,或许还不会对平日就喜欢在面包上抹上果酱的他造成影响,而此时的症状却往奇怪又严重的方向发展且不知何时才能消退,他终于意识到兴许是附在他身上的鬼出现了问题。

预约了最具权威的医生,将目前口腔只能尝到甜味,并且那味道与日俱增到令口腔发腻反酸的情况告知后,对方给他开了长达了一页的检查项目。拿到检查数据时,坐在对面的医生眉间拧紧,简单的几份文件反复看了好几遍,作难地对他道出检查并无大碍,味觉短暂错失有可能是他最近太累的缘故。

当他担忧地发问自己是否因为受鬼的影响而变成这样,医生玩笑般的“猫咪并不能感受到甜味”令他小小地发笑一般。即使如此,被人打发离开时,他并未感到松一口气。

医院上方被乌云重重遮埋起,无法放晴的天空,正是他此刻心情的真实写照。走回公寓的路程中,他一遍遍寻思着导致他味蕾产生异变的原因。双唇重叠的一幕在短短一段路程循环好几遍地回顾着,嘴中重复嚼着“那种事根本不可能”的话语,数次之后,他终于忍不住地以奔跑来发泄。

运动让肌肤底下的血液沸腾起来,阵阵晕眩也同时朝他袭来,记起他刚在医院做完验血检查地停下脚步,狼狈地弯身喘息的刹那,有人来到了他身边。原以为是施以援手的路人,在抬起头看到红莲的一秒间,他一直以为那是晕眩而产生的幻觉。

“哟,你怎么在这里?”

随后耳边传来的招呼声才使他开始确定对方的真实,尴尬地眨眨眼,发出声音回应并试图找回平日挂在嘴边的浅笑,发干的嗓音使笑容有些怪异,但深夜在看到来人后,目光一直紧紧地攫住他,红莲也一反常态,直白的眸子毫无闪避地盯着他。

微湿的空气里飘来让人记起大海的咸涩汗味,以奇异目光打量着他的红莲,在他迈出脚步,两人并肩行走了一段距离后,才以不确定的声音问道:“你最近有点奇怪。”

“你指什么?”深夜眨眨眼,装傻地看着他。

平日红莲一定不理会他的装傻行为,独自走开。但今天,他却像要把装在肚子里的话与人分享般,慢慢地开口,“你这周骚扰人的次数明显减少,唠叨也少了一半,还有任务……你在笑什么!”

“啊,抱歉抱歉,我到现在才知道,原来红莲对我那么关心的。”

“才没有!”

“咦?莫非你在暗恋我?还是上次的……”

“再提我打你!”

说着恫吓人的话语,他垂下眼睫,轻挡着闪躲的紫光,脸颊却涨得通红。或许是意识到自己脸上奇妙的热度,红莲飞快地转身向前迈出步伐。夏季热风吹乱了眼前的黑发,乌黑的发梢没有像平常般闪出耀眼的光彩。没多想地追上去,抓住红莲手肘的刹那,他抵触地回过头。

“干什么?”

“红莲你肚子饿吗?”

“啊?”

“医院的检查必须空腹,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那关我什么事?!”

“我们一起去吃吧?”

没等他回复,深夜死死地攥着他的手,将他强行带离原先预定好的路线。

“放开我!我还有事……”

“反正可以延后不是吗?”

“我才不要跟你去吃饭…”

“别害羞嘛。”

“才不是害羞!你是听不懂日语还是耳背?!”

一道破红莲的嘴硬,他便以冷冷的目光睨着深夜,气结跺脚的模样有些可爱,同时他不甘罢休地反驳着,试图掰开他攥紧的手。放开声音大笑时,烦恼了一周的事仿佛突然被解决般,心一下变得平静。

进入家庭餐厅,知道逃脱无望的红莲乖乖垂下了手臂。还没到晚饭时间,以暖色装横色的餐厅有不少霸占着桌子写作业或交谈的学生。拉起他的手往里走,却发现红莲僵在原地不动,回头瞥见他盯着店铺海报上的甜点出神,深夜不禁开声询问到。

“要吃那个招牌的甜点吗?”

紫眸刷地闪亮起来,当意识到周围全是女生,红莲表情有些僵硬。发窘地低下头后,红莲几乎没有任何反抗地跟着深夜走到了角落的位置。

穿着可爱女仆装的招待员很快将餐点目录放在两人面前,拿起时,深夜首先以轻松的语气,点了刚刚红莲盯着的招牌巴菲。对面的人一下瞪大了眼,张嘴想要说什么,声音却被深夜接下来的询问给盖过。不经意扬起嘴角,红莲似乎弄错了他的意思,桌下的脚没由来地被对方踹了一下。拧住眉头瞄过去时,红莲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该怎样抓弄他的想法在脑中闪现而过,装出认真听对方介绍地挺直了腰板,深夜在下方的脚伸直,够到对面人的小腿内侧后,猛地一勾。挨着座椅的身子猛然前倾下滑,半个身子几乎要滑到下面,整个人扒住桌面以防滑到地上的狼狈模样,大概是红莲一辈子都没料到的。

那一下反击发出巨响,传到餐厅一侧,吵闹的环境突然安静了,周围桌子的女生好奇地回过头,服务生也停止了介绍菜肴的声音,尴尬看着两人半晌后,轻咳了一下转以介绍起套餐。深夜装出认真听的模样,偶尔趁人不备地冲红莲展露笑颜,扬眉挤眼的欠扁模样激起紫眸中暗藏的杀气,但考虑两人处在公共场合,红莲只能抿紧嘴死死咬住臼齿忍耐。

翻餐单时看到了有趣的介绍,深夜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为自己点了份辛辣味极强的咖喱。红莲也在翻看着菜单,听到点餐后他瞪大了眼睛,却装作若无其事地喝起水,以眼神警告深夜不要乱来时,他微笑地再追加了一份同样的。

红莲板着脸瞪他时,似乎已经猜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当咖喱与甜点一并上桌时,红莲将送到他面前的咖喱往深夜方向推进去。

“我不要。”

“这是为你而点的。”

“不用,我吃甜点就好。”

似乎对“极度辛辣”的介绍字眼产生了戒心,同时咖喱弥漫出的香味中,有着引鼻腔酸胀难受的香料在里面。

“很好吃的,你真的不好吗?”

“我不吃辣的东西。这个口味,很明显就是地狱辣。”

“才不是啦,刚刚看了菜单,里面的用料就跟麻婆豆腐的差不多,你只是闻着觉得难受,口味还是差不多的。这里的极度辛辣,不过是宣传噱头罢了。”

将不怀好意的笑容藏了起来,深夜努力说服着红莲。为了使他上当,深夜将打了咖喱的汤勺放入了口中。本想装出很美味的样子,粘稠的酱料一碰到口腔,异常火辣的味道便在嘴里泛开,味蕾如被烧灼般难受,努力咽下时除了辣味一直蔓延到食道外,泪腺也一下被刺激地狂飙出水花。来不及思考自己为何会突然恢复味觉,此刻他仔细拼命捂住嘴伸手去拿水杯。

早料到有这么一幕的红莲,先他一步抢走水杯,喝光里面的水。傻眼看着他时,对方已举高手中的杯子,朝服务生高喊到,“抱歉,再帮我加点水。”

他随后将目光定格在他身上,缓慢勾起嘴角,那一下仿佛在清算平日深夜对他的恶作剧。服务员端着玻璃水壶走过来,红莲将两份咖喱推放到她面前。

“麻烦撤掉,换成普通甜口味的咖喱就好。”

“……明白了。”

大概遇过类似的事,服务生在听到红莲的话后马上反应过来。往水杯里倒满水后,她回到了服务台放下水壶,朝另一位服务生说了什么,对方很快过来撤走了散发着辛辣气味的咖喱。在深夜仰头喝完杯子中的水,静待口中刺激气味快点散去时,坐在对面的红莲淡淡开口道了句,“自作自受。”

本以为他会借着自己的乱来发言训斥或破口大骂,可看到紫眸平静得毫无波澜,深夜觉得无趣的同时,心中也咯噔地被捏了下。火辣的感觉仍停留在嘴中,深夜顺着那透亮的眸子,开始不着痕迹地扫视起四周。进店后不久便到了晚餐时间,刚刚还霸着桌子高谈阔论的学生相继离开,喧哗的店内逐渐冷清。

白与橙的灯光亮起,两种色彩汇聚在一起,调高了餐厅内的温度。现在离工薪族下班过来聚餐的时间还算账,无所事事的服务生将好奇的目光聚在了不太交流的两人身上,深夜收回目光后,也开始肆无忌惮地盯着红莲,甚至在新点餐上来的很长时间里一直盯着不放。

“你看够没?”

“美好的东西怎么会看得够?”歪着头反问他,深夜尽量使自己故意行为不那么明显。

“你有病……”

“别老生气,很容易早年脱发成地中海大叔的。你看你的额际线就挺高的。”

“给我闭嘴,你不还满头白发!”

遭到红莲的反唇相讥,今天的他似乎很烦躁,狠狠瞪了深夜一眼后,红莲想掩饰什么的继续吃起他眼前的巴菲。切成薄片的草莓紧贴透明的杯面,黑色的饼干渣铺在下方,与纯白的软雪糕形成鲜明对比,上方为了点缀而淋下的巧克力酱已被红莲吃掉大半。略感兴趣雪糕味道的深夜从盒中拿出勺子,没管会不会让在场的人目瞪口呆地从红莲眼前的巴菲中挖了一大勺。

渗入口腔的甜味与之前越演越烈的甜味相反。份量适中的甜味里,混杂着牛奶与香草的味道,不愧作为店铺推崇的商品,自制的雪糕无论味道还是粘柔度,都比在市面贩卖的要好。杯壁的草莓片被抢时,红莲手中的勺子顿了顿。因为请客的人是深夜,他没有将食物被抢的不悦表露出来,但在服务员端上新作的咖喱时,他消灭雪糕与草莓的速度比刚才快了一倍。

新的咖喱外观与方才的毫无区别,香味却远比那辛辣气味柔和。雪糕杯中只剩下巧克力味的饼干碎时,红莲将杯子移到了一边,开始享用起眼前的晚饭。明明刚吃完雪糕,他却一点也不觉得饱,每一勺的饭量刚好,就算小口吃掉也不会弄到嘴巴周围,与普通男生狼吞虎咽不同的端正吃相,远比女生还要赏心悦目。

思考着他会不会连擦拭嘴角的动作都如此规范的深夜,手中勺子一下下地戳着盘子。散发着热气的饭被弄开,又重新归到一起,被这一幕弄得有些烦躁,红莲忍不住地开口。

“你不吃吗?”

“啊……现在就吃……”

回答完很长时间,深夜都没有碰眼前的晚饭。自从口中只尝到甜味后,他便宛如患上了厌食症般,不想碰任何食物。但此刻若什么都不吃,眼前的人说不定会无视眼前的餐点选择离开吧?

咧嘴一笑后,他将勺子送入口中。

那是再普通不过,有着家常味道的咖喱,土豆与洋葱等材料切得很小,一入口就如化掉般,肉比想象中的有嚼劲。怀疑眼前尝到的味道是一种幻觉,他用比平时还快的节奏吃掉了眼前的咖喱。

随后点餐追加的蓝山,与先前品尝过的味道一样。

味觉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恢复的?尾随红莲往公寓的方向走,在很长时间中,他一直思考着这样的问题。夜风流连在两人之间,小小地循环起来,凉意一阵接一阵地拂过他的脸,觉得舒散的一瞬间,他闻到了从红莲身上传过来的淡淡香味。

心脏不由地开始扑通,公寓大楼的黑影近在咫尺,眼前出现的巴士站牌上贴出新开辟的海边线路,站牌前却不见一人。不想与其分开的想法一闪而过,同时脑中也出现了一道提议,驱使他拉住了红莲的手。

“干什么?”

已经数不清自认识后他说了多少次这样的话,深夜回味着消失在空气中再也找不回的话语时,蓦然发现彼此间的对话,总是这样展开的。正常的人际交往,应该是对方疑惑地呼唤他的名字地引出接下来的对话吧?而红莲却一直用不耐烦的语气应付着他。

奇怪的家伙应该去警惕。幼年时教授他杀人技巧的人,曾这么告诫他。深夜认同那一观点,可意识到时,两人渐近的距离淡漠了往日的警惕。

“呐,要去海边吗?”

“什么?”

“海边。”

“为什么要去那里?”

“我想去。”

“那你……喂,放开我!”

刚在站牌前站定,想要乘坐的巴士刚好到站。把挣扎的人拉上车后,一直恐吓的嘴巴怕给乘客添麻烦地阖上了。直到车子到达终点站,他拉着因瞪着他而陷入恍神的红莲走下车,两人随即被那一片黑暗开阔的海平面给吸引。

扑面而来的海风中,伴着浓厚的咸味。两人在堤岸的步道上漫步,寻找着能通往沙滩的阶梯。

远离繁华城市的海面上,星光的倒影静谧闪烁。偶尔会有车影从两人身边穿梭过,疾驰的车轮声消失后,只剩下海浪一遍遍冲刷着沙子的回响。前方的黑发被狂风吹摆,弄乱,深夜几乎有他似乎要隐没在这片黑暗之中。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人停了下来,回头看着他。

“这边没有楼梯……”

“走错方向了吗?那么回去吧……”

提议着,却见红莲索性脚一跨地坐到路栏上。海滩与步道至少五米高,若在涨潮时不小心,说不定身子会被卷到凶狠的波涛之中。

“再稍微呆一会吧,你不是不想回去吗?”

闭上眼睛,他仿佛想全面感受那无边的黑暗,用力地呼吸着。自己的心声被道出,深夜一怔,哑然地看着他,张开的嘴巴在下一刻阖上,什么也没道出。

回去的那天晚上,他再度为自己泡了杯蓝山。

闭上眼,坐在黑暗中浅浅地呡了一口,棕褐色的液体比金黄的蜂蜜还要甜腻。

从海边回来后的第三天,小队接到出动命令。那本是普通到再平常不过的护送命令,消息却不知从哪泄露出,任务进行到一半,他们便遭到埋伏。

撤退后检查伤处时,他发现红莲右臂被刀划了一道伤口。事后红莲被送往医院缝针,虽然不清楚具体的缝合次数,但等待的几小时中,他少有地板起整张脸,全身散发的杀意让人无法靠近。

之后的那几天,他所吃到的任何东西都是苦涩的,那比先前尝到的甜味还要令人发疯。在只能品尝到苦味后,深夜检查体重时,发现自己减了几斤。满是肌肉的身体暂时不会使人发现不妥,虽说不至于几周后瘦到皮包骨的地步,但力量有可能会受到影响。

再度去医院检查,听到的结果也与他设想类似。而向医生询问到自己吃到的苦味究竟是怎么回事时,他也只是简单回答兴许是心因性的原因。

听到敷衍的回答,他有些泄气,走出医院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快步上前时,深夜几乎没多想地将手搭上了他的右肩。

“你……”

侧头瞪着他,深夜抢在红莲把话说完前,将话匣夺走。

“别老问我要干什么,这样下去你枯燥的语言可是搭不上喜欢的女孩的。”

“放开我!”

“不要。”

为了不使红莲逃脱,他紧紧地抓着他的肩膀。想起上次吃饭的事,深夜想要为了查证地提议到,“我请你吃东西怎样?”

“我拒绝外食。”

“那我做给你吃?”右手搭着的身体猛地一抖,深夜知晓他将要上钩地开始以菜肴引诱到,“你想吃什么?盐渍炭火烧的鱼类似乎做不了,不过我们可以做一些炸鸡,也可以做亲子盖饭,今天本家送来了很新鲜的鸡蛋,又或者……”

心底浮现出许多能做的菜品,自从他的味觉出现混乱,深夜就很少思考下一顿要做些什么来嘉奖自己。

深邃的眸子直直地看了过来,又缓缓调开视线盯着自己脚下。沉思的模样使深夜再度想到了那个深刻在他脑海,挥之不去的一夜,道出他心声的孩子缓缓划开嘴角。静静享受海边沉静幽暗的红莲,如孩子般开心,却有着男人般坚定熠熠的侧脸。

淡麦色肌肤上刻画的五官,比寻常男生稍要精致,他的体格与同龄人相比略显单薄,但并不妨碍他将体格大他两倍的胖子给摔出去,最近频繁活跃的他,已吸引不少名门女孩的注意,再过两年等他完全成长为青年时,想必会有更多女生为之沦陷。

当时深夜还不知道,自己此刻所想的一幕到底意味什么。此刻占据着头脑的,几乎是味觉为何混乱缺失的烦恼,他根本没将灵光闪现的刹那放在眼中。

“咖喱……”

等待了好一会,红莲终于吐出了一个单词。见到他露出微然诧异的表情,红莲又重复了一次想吃的食物,并在话语的后面,添上了自己想吃的这几个字。

——这个该死的咖喱控。

暗自在心中咒骂了一轮红莲单一的口味以及他家的培养方式后,深夜再度扬起迷人的笑容。

一前一后地走回到所住的社区,前天还有孩子玩耍的公园,现已了无人烟。知晓部分居民在军队的指挥下,前往安全地方躲难,但还是有小部分相信留在家中能安稳度过难关。

万籁俱寂的小区,仿佛在一夜间老旧不少。原先进出的个人车辆被运输物资的军车替代,重达几吨的车身行驶在马路上,车轮发出的声响不管白昼还是黑夜都十分突兀。

红莲在进入公寓前,仰视冷清的公寓大楼,陌生的神情在他脸上闪现后,张阖的嘴如叨念咒语般地在喃喃,“正在改变呢,这个世界……这以后会变成怎样呢?我……我们的未来,到底会变成怎样呢?”

似乎只想自问自答,一瞥到深夜在旁边,便在人称后添上了复数。他盯着他,脸上流出想透过深夜找寻到答案的贪婪。

“别想太多,我们此刻,大概也在不知不觉地随着环境所改变。”

抬起的手犹豫几秒,还是揉上了乌亮黑发。从眼中不难读出他的不满,深夜还是装作无视地捉弄了他一番。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世界正在改变。他身体的一小部分,正驱使他做出改变,原因未明,但切一切早已开始。

世界总不会一直沉寂无声。

失去人影的街道,寻找不到星光的海面,逐渐化作单一的味蕾,它们正以无人察觉的方式,继续着未明的呐喊。

那是世界的一部分。

“呐,红莲,让人产生改变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我想,大概是喜欢上谁吧?”

做好无果的准备,却意外得到这样的答案。话题若继续下去或许会牵扯到两人敏感的部分,他单方面地以一声轻佻的“嗯”来结束了。可不显露表面的心脏,正以奇怪的节奏述说着红莲在他心中激起的涟漪。

进了屋后,红莲跟随他先进了一趟厨房,拿了瓶水后他顺势帮忙拿出需要的蔬菜。在深夜开始泡洗蔬菜时,红莲在厨房里停留好一会,本以为他会跑来帮忙,一眨眼却见他冲进了客厅捣弄起还放在地上未做整理的游戏机。

听到询问是否能玩电视柜里挤满的游戏,深夜随意应了句“可以”,手上忙着削皮的工作没法抬头,等将表面变成光滑的土豆与胡萝卜放在砧板上,他洗了个手,想装点水喝时,就瞅到如在自己家自在,将脚伸展开舒服坐在地上的红莲。

聚精会神盯着那台五十寸的电视机,他的手指狂按着遥控器上的按钮,猜到他有可能想打破停留在游戏内的高分记录,屏幕上那接近九位数的分值不是随意花个十分钟便能搞定。切好胡萝卜块,他果然听到了那一头传来的哀嚎。

第一句是可恶,随后便是如同叹气般的哀嚎,瘫倒在地毯上红莲将头移到他的方向。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那个分数真叫人不爽。”

“我可是玩了很多次才能勉强达到那个分数。”

“初始的子弹少得让人难打。”

“只要选择分值最高的部分攻击就好。击中头部,那些敌人也就倒下了,还能赚到双倍的子弹数量……”

将材料归到碟子上,他又一次清洗了砧板。红莲正在玩的那款射击游戏,在深夜买回来攻略时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初始角色他从一开始就只挑了合眼缘的,随后尽量融入其境地让身子开始反应。

敌人被子弹打中时,从身体里飞溅出来的血液会飞溅到屏幕上,甚至真实地显示出某些部位被重创的情况,知晓那是游戏官方为了逼真而特意设计,但还是有不少人因为那恶心的场景而放弃继续玩下去。对于那款游戏,深夜唯一记得的,是在将主线剧情进行到结局时,对那种恶心画面麻木的他,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地用机关枪扫射打爆敌人的头颅。

“……你还真擅长这类游戏…”

“那是我擅长在发现敌人的弱点。”

“就跟狙击手一样。”

“那你可要小心了,说不定有天我会从背后偷袭你。”

真有那样的机会,深夜知道自己定不会犹豫,那样会错失机会。那是他与红莲稍微不同的地方。但他却很羡慕那个挣扎犹豫,希望全面顾及,保护同伴的红莲。

随着肉块解冻,砧板上出现一摊淡色的血水,淡粉色不及血色刺眼,却足以令他回想不少往事。以熟练的刀法切开肉,坐在电视前的人已开始折腾别的游戏。

材料炒熟下锅炖煮,等待期间他开始简单地弄起一些小菜。调和配料前他稍微尝试了手上的酱料,都和之前记忆的分毫无差。

一与红莲相处便恢复味觉这点,过于奇妙,总觉得他潜意思中是不是哪里出现了问题,思考着红莲与自己的味蕾是从啥时产生奇妙的联系,不知不觉他再度想起一群人在愚人节时玩国王游戏的情景。

本该是特意准备给美十他们抽到的号码,不知为何落到了自己手中,当拿着国王的五士大喊出,3号和1号来一场热烈的激吻时,瞄见他手中牌子的红莲,怔愣了一下。

下一秒房间炸开了锅,本想撤回这个命令的五士,最终在暮人的强压下继续。一旁的女生又是尖叫又是咬牙,苦笑着想随便解决叫人为难的问题,另一方的逃亡却激起了他的肆虐心。

恋爱小说看得再多,把人压到墙角强行撬开嘴去深吻还是第一次。法式深吻方法很早就看过,尝试让舌头纠缠在一起时,当时的深夜几乎不懂推广这种亲吻的人们,到底在想些什么。现在回忆,他依稀能记起触碰时尝到的淡淡甜味。

红莲的舌头意外的柔软,没两下瘫软在墙角,敲打他背部的手随着缺氧逐渐瘫软最终紧抓他衣服的样子,令人怜爱。

觉得不妙,而猛地刹住回忆。碗碟从手中滑落,砰的一下化为碎片。

“喂,没事吧?”听到响声,红莲坐起来,担心地看着他的方向。

“没事,稍微需要整理一下……”

对他说不需要帮忙后,坐在原处的红莲,继续开始翻看起被他排在地上的游戏光碟。蹲下身子整理时,他一再思索着那之间的联系。

精心准备的晚餐刚上桌,刚将手中的杯子递给红莲,突然入耳的铃声让两人一征,犹豫了一下红莲放开刚触碰到的杯身,在红莲回过身翻找手机的过程中,深夜低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停留在半空中纹丝不动的手,杯身的触感上还停留着红莲先前的体温,两人的手曾有短短的一刹紧贴着,从指尖传来的体温,远比深夜的掌心更高,更热。

心跳并没有乱掉,但耳膜中传来的血液鼓动,盖过了红莲讲话的声音,即使如此,他还是能从那不闪躲的侧脸中,读出通话的内容。

挂断电话,红莲蠢动的唇角道出有事要离开的事。点头表示理解后,深夜体谅地为他装了一小盒咖喱,跟到门口前,他还不忘叮嘱加热的方法。门被无情关上的闷响停止后,空气中开始回荡起枯闷的节拍声,即便知道那是脑中产生的幻听,没有找到停止键的深夜,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只得任其在在脑海中反复回荡。

放凉的咖喱,尝起来无比酸涩,深夜有一瞬仿佛确定了什么,又无比质疑起自己的心境。

夏日炎炎的高温本就令人倒胃口,而连日来发酸的味蕾,让深夜食欲不振之余,也作为引发某种并发症的契机。以前总以为厌食症是抑郁患者的专利,却没料到味觉絮乱的自己,也会患上这样的病。

在保健室醒来时,他的思维还有些朦胧,耳边传来的熟悉鼻音告,知道房间里有什么人后,视线一聚焦对方的容貌便清晰地反应在了视网膜上。

见他醒来,柊暮人放下了手中的书,翘起的腿放下后朝前弓直了腰身,“你可给我添了不少麻烦呢。”

毫不留情的语气,像在试探他是否还存在利用价值。这个作为自己义兄的男人,喜欢将人分作三五七等,若是知道他的情况,有可能会将觉得没利用价值的他踢到一边。小心思量,他以余光打量男人。

微启的嘴角刚来的及吐出一个音,暮人却突然抛出了令深夜始料不及的话语,“医生说你最近营养不良导致贫血,让你多休息,怎么回事?”

表面说着关心的话语,可扬起的嘴角正嘲讽着他的无用。病房中的室温刚好,身体却因眼前冰冷的眸光而想打颤,强忍下异样的感觉,他小幅度耸动肩膀,尽量维持着平日的样子,歪头咧嘴地回答到,“夏天到了,胃口变小了而已。”

“胃口变小也不会突发低血糖贫血的,听说你最近频频跑到市区的医院?”

眼前的人大概已经调查到他去看病的原因,向他坦白如在承认自己有多么的无用孱弱,但肉在砧板上,他不得不向眼前的人低下头颅。缄默了好一会后,他缓慢地开口到,“最近稍微患上了厌食症,大概是压力大的缘故吧?”

“像你这样嘻哈闹事的家伙会觉得压力大?”

“您可别太抬举我,我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罢了。”

“限你半个月治好它。万一影响到任务,别怪我把你关起来当试验品。”

“啊啊,那种慢性病才没有那么容易治愈吧?”抱怨着,他的脑海中,有什么闪过。意识到自己想干什么时,话语已无意识地从口中出来,“这样的话,把红莲借来,供我调戏两周吧。”

好像在故意制造什么机会般,深夜继续补充着他的条件,“这段时间,他不准被派遣任何任务,只是单独陪我,直到治好这一厌食症……”

暮人不做声色地看着他,应允这个条件,对他来说是抽走了最为重要的一员。深夜也不管有没有触及他的逆鳞,继续叨唠着,“如果我不快点治好这病,红莲也会担心得无法冷静出任务吧,到时连累同行的队员导致全军覆没就不好了。”

在扯那些话时,深夜已恢复了原先的冷静,觉得嘴唇略干,他左右张望不见水壶与水杯,只好以舌头舔了舔下唇,挑眉眯眼冷冷盯着他的暮人,思考了很久后才慢慢地说出自己的条件,“可以让他陪你,但无所事事半个月是不可能的。一遇到紧急情况别说是他,你就算病着也要给我上战场。”

趁暮人停顿的中途,深夜抱怨地插了句“真过分”,随即便遭到一瞪。

但他最后还是答应了深夜的请求。出去时他没关上保健室的门,外面似乎一直有人在等候,交待命令的话语一从外面传来,等属于柊暮人的脚步声远去后,刚才接受他命令的人,踩踏在地板上的脚发出泄恨的巨响,门若不是一开始就打开,或许此刻已经报废。

“你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冲到深夜身边,怒吼的声音大到令整个空间震动。病房中用于保护私隐的帘架与玻璃器皿随着划破寂静的音波而作响。苦笑着捂住耳朵,深夜的心思早已飞到了今晚的菜单上。

拉着红莲逛超市是一件比想象还有有趣的事。原以为他最起码会懂得一点挑选食材的技巧,可见他拼命将只需要半加工的方便食品扔入购物车时,就算是容忍度极高的深夜,也忍不住开口叫停。

“等等!我叫你过来说买菜吧?”

“……夜宵。”

“吃那么多高热量的食物,会胖死哦。”

“啰嗦。”

“你这样下去可长不高哦。”

被这样说教,红莲不悦地瞪着他,然后,他如让步地将三分之一的量扔回架子上。这样可爱的小举动让深夜笑出来,领着他往冰鲜区走时,他自言自语地对身后的人说道。

“你还真像我以前捡到的一只猫。”

“什……!?哪里像?”

回眸大量他,红莲的脸上清楚地挂着不相信三个字。深夜停住脚步,转过身看着他,手在相隔的较近的半空中比划着,笑道,“哪里都像,不肯好好吃饭,长的瘦,一步高兴就炸毛。”

“不肯好好吃饭正在贫血的人是你吧?!”

红莲鼓气走到前面,拿起冷藏区的肉块,看也不看保质期地扔进购物车内。一边叫着“别乱扔食材,看好保质期”但将材料从购物车里拿出来检查时,再将快到期的放回去。一见他这样,红莲加快了扔肉的节奏,而检查再放回去的深夜,倒也乐此不疲的接起招。

两人的行为很快引来周围人反感。被人阻止时,红莲以“都是你的错”的借口,将责任推卸给他。苦笑地向店员道歉。在下一个区域找到红莲,他似乎有些苦恼不知该怎么挑选。走到他身边告诉他诀窍后,这次他倒心平气和地挑选起来。

“你养的那只猫,怎样了?”红莲突然主动向他询问。

“跑了。”盯着他的侧脸,深夜觉得自己的回答云淡风轻,像不曾对此投入过感情一般,“有天早上醒来,就不见了。”

不知是害怕残留在他身上厮杀的气味,还是不适应他所给予的生活。深夜对红莲描述出那只猫的毛色,吸进了光彩后黑毛时常闪着异常的色彩,起初以为是沾染上了粉尘,但洗了好几次都什么变化,便知晓了那是宛如乌鸦羽毛的存在。

“乌鸦的羽毛?”

“嗯?红莲没听过么,关于乌鸦羽毛的故事。”

“没有。我身边没有给我讲童话故事的人。”

淡淡答了句“我也一样”,深夜朝他讲述了那个故事。

那是他小时候听过的唯一一篇童话,幼时的记忆此刻回想已模糊不清,细节讲讲停停,倒是结局记得一清二楚。走在前方的红莲,会因他讲述暂时停顿而缓下脚步。故事讲完时,深夜又告知了他有关那只猫与自己的事,那一切对从小便被禁止饲养小动物的红莲来说过于新鲜,就算深夜在喋喋不休,他也没如往日那样叫他闭嘴。

抱着袋子走出超市,与前方的红莲维持适当的距离,关于猫的话题却从未停止。夜色降临的街道十分安静,燥闷的空气变得清冷,风吹在脸上十分舒服,偶尔才开过的车啸声插进悠闲得像在散步的脚步声中,安静空旷的街道上回荡着两人断续的聊天回音。

整个世界仿佛仅剩他们两个一般。

“你没想过把它找回来?”

“没有。”

“为什么?你不难过?”

“难过死了。我当时超喜欢它,那一个月我还偷偷窝在被窝里哭了好久呢!”朝前方的背影眨着眼,语调与样子有着巨大差异,但深夜还是在他回过头前恢复了哀伤的神情,红莲扑闪的眸光中,正向他询问着为什么不去寻找。

一阵大风从两人身边呼啸而过。没把握好时间,出来了一半的话语隐没于巨大的噪音之中。

——我想,找回来了,我也留不住她吧?

或许话中的他,也在暗指着眼前的人。红莲大概没读懂话语潜藏的意思,可莫名流露出的伤感,让深夜一直到后来都还牢牢记得。

神终不是天天作美。

世界总有不称心的事。

以为红莲在自己身边会回复原样,可在调味时,尝到的味道如在口腔中塞入纸张般一片空白。呆愣在厨房不动,好一会他才回过神地将装着调料的罐子拿起,牛饮地塞入口腔。颗粒进入口腔碰触到唾液很快化掉,有些呛入了喉道引起咳嗽。

意识到他不妥的红莲冲入厨房,轻轻拍打着他的背,直到那剧烈的咳嗽停止。那天的饭菜大概弄的很咸,在将饭菜塞入口中时,红莲的表情有一刹轻微扭曲,但他以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咽下口中的食物。猛喝光了汤碗中的汤与杯中的水后,他起身以今天莫名口渴的理由冲入了厨房。

看到他端着水壶回来时,深夜平静地问了句,“很难吃吗?”

倒水的举动一颤,一小部分水流出了杯外,慢慢滴顺着桌角,滴落在地上。放下水壶,他尴尬地看着他,随后低下头看着眼前的菜肴。慢慢地摇了摇头。

“就跟上次的咖喱一样,好吃。”

在那毫不闪躲的目光中,深夜仿佛看到了映在视网膜上,因遗失了味觉而异常狼狈的自己。

天光发白时,他睁开了迷糊的眼睛。

窗外的暗蓝逐渐被大片宝蓝接替,点点白光试图冲破遮光窗帘的阻挡,昏暗的室内只能听到滴滴答答、没有半点激昂起伏的钟声。张开眼后再度阖上眼睑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无法睡着。感觉到侧腰叠上轻微的重量而悄然翻身,发现睡得香沉的红莲在很靠近的地方,眨眨眼时深夜才隐约想起两人打游戏到半夜的事。

墙上时钟显示的时间已接近拂晓,具体玩到几点,是谁先倒在地上打起呼噜影响到另一个,深夜自个也记不清。懒懒地伸了腰,他借着微光,仔细地打量起被微微散落到头发所遮挡住的睡颜。

卸下了平日的冷漠与逞强,红莲比平日更像孩子。轻数着那有规律的呼吸节拍,逐渐绵密的次数像显示出他的存在。思绪远?^时,他已知晓,红莲会一点点地渗入他的血脉,进驻到心脏内侧地参与到他的生活中,成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就算此刻以坚实的目光凝视着他,也无法寻出任何借口使自己置身事外。

明白了真昼喜欢他的原因后,自己的双腿也坠入沙砾之中。

手搭上那柔软的唇瓣,知晓此刻若深深地贴上去,眼前的人也不会醒来。当他凑到很近的距离时,红莲睫毛如同感受到异物靠近,不安地学着蝴蝶起舞。在深夜犹豫是否该偷袭之前,腰的手突然无力地滑向背后,之后整个人被揽了过去。

在近得无隙缝的距离下,红莲的手脚不知轻重地紧缠着他。试着动了一下,手脚无法摆脱也没法伸直。使力挣脱,抱着他的红莲发出含糊鼻音,像在指责他为何要惊扰自己的睡眠。苦笑选择放弃,从未像此刻般如此怜爱谁的一幕令他意外,未料到自己会心软之余,狂跳的心脏正经历着发麻感的侵袭。

努力使自己的头部维持向后姿势,否则两人的距离近得能两唇相贴。造成他异样的契机是如同玩笑般的深吻,此刻趁人不备地偷袭或许下一瞬便能恢复原样,再度过回那种能吃香喝辣的生活。一思及这样的行为过于鬼祟龌龊,便就此打消了。

明明遇到敌人时卑鄙得不择手段,此刻却努力装作清廉高洁地希望到达两情相悦。想起他那“输给他”的告白,便越发觉得这样的自己,可笑又可怜。

即使如此,他还是做了个决定。

次日早餐时,深夜就着暮人那个“两人三餐要一起吃”的命令,很自然地提出住一起的建议。先前还有些犹豫的红莲,在深夜搬出“留宿可以腾出更多时间来玩游戏”的理由后,便假装只是觉得“跑来跑去很烦”的理由跑回家收拾起东西。

两小时后,从自己公寓回来的红莲,除了背囊外,还提了两大袋物品。原以为是时蔬之类慰问品的深夜,拉开拉链看到一堆大小不同的游戏光盘与碟带。

“那个,为什么要带这些过来?我家不是也有游戏……”

“我们家规定了打机的时间。所以我就带过来了。”

粗略数了下他带来的游戏数量后,深夜沉下了整张脸。

“一般游戏时间都是70-120小时吧?这么多你玩的过来?”

“三杯手速,快进剧情的话应该能勉强搞定。”

那话语仿佛在暗示住在这个家他只要以掌机游戏度日即可。接着,他如脱缰的野马也不管别的房间是否空置能睡地从背囊中拿出抱枕,扔在沙发上地明示自己要在沙发上安家。

准备好了色情游戏,并铺好了床单的深夜,有一秒很想将手中的碟带捏碎。

面临末日的局势如此紧张,窝在家中无所事事的两人每次看着新闻都会觉得自己置身于别的世界。偶尔会收到别队行动的种种报告,每次想帮点什么地打电话,却总被告知“目前不需要你们出场”地被冷藏。最后,两人将精力投放在各种打赌上,以此来发精力。

赌注就像真心话大冒险般,赌上彼此的私隐。很多时候赌约都会因红莲的暴走而作废,看着他因自己言行所带的挑逗撩拨而放弃赌局,忍俊不禁的深夜只得作罢。

其余时间两人的相处如计划般自然。

深夜偶尔会做出靠着他肩膀或看似无意将手搭上红莲腰际的举动,有时会变成类似膝枕的亲密模式,很多时候红莲的视线紧紧盯着电视屏幕地摇摆身子,似乎没将注意力摆放在他身边,深夜却注意到了他猜不出自己接下来的举动时会条件反射般地一怔,恢复冷静后他的耳廓仍不住地泛红。

每每想到那掩饰慌乱的小举动,深夜能从梦中笑醒。客厅的沙发很大,口嚷着一个人睡很寂寞的深夜,搬出自己的被子与红莲一同窝在沙发上。空调的温度一直维持在最为环保的数值上,可每天早上他几乎都能看到红莲因冷钻到他怀里搂着他的模样,深夜却没有半点逾矩的行为。

同住的第三天,深夜谨慎调整后,终于做出了令红莲露出放心模样去享用的饭菜。对于近日来味道的巨大变动,红莲并没有说什么,偶尔问他味道会不会很怪,他也只是平静抬头瞥了一眼,平静地回答着,“没什么。”

渐渐的,深夜也开始觉得,失去味觉并非是比世界毁灭还要可怕的事。每天伴着红莲愉快的淡笑佐餐,嘴中即使在嚼蜡,也没想之前那般诡异。

摆好了黑白两色的棋子,提出下国际象棋的下一秒,红莲为难地眨起了眼。明白那是他不懂规则的游戏,深夜静静地看着他,脸上维持着万分期待的神色。知道就算不懂得下法,红莲还是不会拒绝他,果然半分后,他为难地移开目光。

“陪你可以,我不会下。”

“规则很简单,你的话一定没问题。”

“……你是故意制造优势吗?”

“那我让你五步?”

“……成交。”

讲规则的期间,红莲目光紧紧盯着棋盘,若是有个放大镜在此,那烨烨的光彩会转化为灾难的星火。举棋不定,紧拧眉目的样子,定是在想有过棋盘若能突然消失该有多好。

抬头,紫眸透出不信任。

“输了会怎样?”

运命掌握在他手中,红莲脸上的不安显而易见。

“等你输了再告诉你。”故作玄虚地回答后,深夜催促着他落子,却并没有限制思考的时间。

余下的四步,红莲花了近一小时去思考部署。偷偷瞄向他又很快沉下头的模样,仿佛早已思考好那四步,迟迟不愿伸手去碰棋子。漫长的等待里,打起哈欠的深夜以掌机游戏来打发着时间。盯久屏幕的眼睛变得生涩,他才听到红莲的一声,“轮到你了。”

瞅了眼局面,从未接触过国际象棋的红莲,下起来倒是有模有样。没做任何思考,深夜移动已方棋子的速度令红莲咂舌。

“你不好好想想再……”

“那样的话,你可是会输的连内裤都不剩哦。啊……不准掀翻,那样也当你输棋。”

自己想要的礼品并非让红莲脱衣跳舞,深夜故意地以此来抓弄他。恼羞成怒的人被此煽动,鼓起腮帮不思考地接连走了两步后,黑棋被白棋连灭两枚。对面的那张脸瞬间铁青,同时也被深夜哼唱的曲调激怒儿而紧盯棋面。

如果红莲早点接触,两人或许能像将棋那般平分秋色。此刻他就算一秒内思考下面五步的走法,也难逃败北。

一盘简单的两小时就能结束的棋局,被红莲迟迟未落而延长到了第四个钟头。听到他的肚子传来咕咕的叫声,深夜坐起身,收拾了一下周围的碟带后一回头,红莲仍聚神在棋局中。

“先暂停一下吧?我去煮饭。你也饿了吧?”

“……”

“不吃点东西,你可会贫血的。”

“别扯上我,挑食贫血的人是你,我才没那么弱。”

迈出脚步越过他,背后拌嘴的语调在下一刻便成询问,“你明明不挑食,为什么会低血糖贫血?”

一怔,回过头时,蓝瞳映出他默契回头看他的身影。

“等这盘棋结束,我回告诉你原因。”

转身进入厨房的短短路程中心跳逐渐变快。一起住的这段时间,他一直思考着啥时时最佳告白时机,回答红莲的那一句并非随意,就算下了决心一会要解决,此刻的他已如临大敌地紧张起来。

准备了能拿着吃的饭团,唤了几声人只得到模糊的应答。没办法只好端着食物走到他身边,轻手轻脚的接近倏地吓到了红莲,看到他肩膀怪异一颤,坐姿改变的刹那踢到了一旁的棋子。

“啊……”他回过头,下一刻猛地慌乱起来,扬手在半空摆动试图解释这是场意外,话语却异常断续,“这,我不是……,谁让你故意……”

“我知道,你别紧张。”

放下食物,将棋子归于原位时,他察觉到了一丝违和。隐约记得左下方的棋子并未动过,可有两枚的位置与原先有些不同。发出一声疑惑的“咦”,抬头看对面时,红莲慌忙装出正色摆摆头,力澄自己的清白。

想开玩笑地挑起眉,红莲一见他脸带质疑,不敢出声地悄悄将身子后移。

“你没动过棋子?”看见他心虚的样子,心中的猜疑便验证几分。

“你回来了就快点继续。”急忙地指指先前空白位置处的白棋,红莲试图转移话题,盘腿坐地的姿势有些危险,他抓着沙发扶手慢慢地将身子腾上去。

“真的没有动过吗?棋子?”

“你真啰嗦,我像奸诈的人吗?”

以问题反驳着他,不肯正面作答的红莲,在下一刻被困进沙发,抵着椅背眼睁睁,同时又诧异地看着深夜压上来。想推开的刹那,腕部被抓。

“看着是不像,但也不是完全清白。我可记得棋局是怎样的,老实招认的话,我可以不算利息。”

“不要……喂,你干什么!……”

没被抓住的手敲打着深夜,手劲却因腰侧挠痒而大大减弱,咬紧臼齿强忍笑的整张脸几乎扭曲。意外看到红莲有趣的一面,就算起初只是抱着随意威胁的模样挠挠,此刻也不打算停下地扩大袭击范围。

为了闪躲而动用全身来扭动挣扎,不消半晌却泄气地陷入了沙发中。如果深夜没紧紧压着他,红莲或许早已滑到了地上。

“…混账……”

“你承认动了手脚或认输的话,我就停下来。”

见他快岔气,深夜脸带威胁地俯下来,就这样吻上红莲他也不会抵抗的想法从脑海一闪,嘴角便划出一抹淡淡、不怀好意的弧度,紧盯着他余韵未平的脸。

“我才没……”

气喘地回答着,见他无论怎样都不肯低头认输,深夜启齿说到,“马进E5,check。你输了。”

“你……”他一愣,随即闭上嘴地安静下来,直直地瞪着他,“你是故意带我绕圈子的吧?对你来说,棋面发展成怎样,你都能一招把我将军……”

“别把我说得那么厉害,如果你不作弊的话,或许我还能花点时间。”

“…………那样你早结束不就…”

“但是,我想听你亲口承认。”

“什么?”

“输给我,然后任我任意处置。”

“你的趣味越来越低级…”

听到他询问为什么时,深夜带着困惑语气,复述地重复到,空置的手没想太多地拨开红莲的头发,视线一直徘徊流连。呼吸恢复正常的红莲,没再挣扎。指节拨开微合的掌心,穿进指缝间紧密扣牢。紧贴的肌肤传来奇妙的悸动分不清是谁的怦然。

“承认吧,红莲。”

他的气息轻洒在脸上,蹭动移动。

“……”

“说你认输吧,红莲。”

“不要。”

面对他的执拗,深夜轻轻抬起他的右手,在靠近动脉处落下一吻。在听到他满足般的喟叹,红莲眼睫毛不安颤抖着,最终遮蔽了紫色眸光紧紧阖住。知道他在逃避,深夜埋入他劲窝间,装出乞求的语气,极轻地诱惑着,“红莲,快告诉我你认输……”

“为什么?”迎向他的眸子,红莲轻轻地问道,闪烁的紫光像极橱窗中的锂辉石。

“这样,我就有名正言顺能吻你的理由了。”

红莲露出了错愕,思维似乎停顿了一下,捂着嘴角低下头在思考着。

安静的气氛中,只有秒针的划动在催促着两人。

混乱的红莲不见任何举动。不想逼迫他而耐心等待的深夜比谁都清楚,此刻他就算多么迟疑犹豫,下一刻必定开口承认。在困难咽了咽唾液后,红莲唇瓣轻启,却连声音也忘了该怎么发。被握着的指节轻颤,被缓缓覆盖握住,感受到十指交缠的力量时,他惊惶地想将手收回。

“你……”见被缠得更紧后,他连嘴唇也控制不住地翕瑟起来仰起眼看他,“放开……”

“你只想对我说这个?”

“……………你,都知道…我故意作弊,直接说我输…就……嗯……”

那句话还没完,深夜的吻已牢牢贴上去,握着他肩膀想推开的手逐渐顺从,但相对起整个身子靠过来的侵略,停在唇上的吻,轻柔而不带一丝侵略。

害怕失控,深夜尽量控制着行为,在怎么希望能去深入湿热,也只是浅浅,一下接一下地点着。

滴答走动的秒针声,终究被干净而清晰的啄吻声代替。

感觉到手搭在脖子上,他的嘴角不由自主扬起弧度,拉开距离俯视他片刻,再度凑近想亲昵的下一刻,脸颊泛红的红莲慌忙脱离沙发,以手背捂住嘴巴时,另一只在半空中频频挥舞的手数次打刀深夜脸上。

“喂,够了…就算我输了,你的要求也未免……喂!”

“反正我们也没约定过输了只能亲一次。”

“变态!让开!”

企图将他重新压制,红莲一瞪,挣扎着推开他,跳到几步远的地方。想将他抓回来,一件紫色的眸子渗出怒气,深夜见状,乍然停下。

那一瞥仿佛暗示并包含着什么。比幽邃的黑暗还要深沉。纵使他脸上残留着惹人遐想连连的红晕,但那带着怒气双目并非仅是在气他的失控。那样的眼神,让人莫名心生杂感,纵使还有想亲近他的念头,但深夜却不敢乱动。

“我要回去!”

良久才听到的回话中,带着难以靠近的语气。还没来得及说出帮他收拾东西或送他出去,红莲身子一转,拔腿就跑到玄关。回过神追过去,却因玄关门往回关时砸到鼻尖而错失去了追上去解释的良机。

揉着鼻子出到走廊,漆黑一片的长廊尽头,刺目的红光显示出电梯下落后停靠的楼层。知晓那是红莲居住的一层,此刻匆忙赶去,红莲也不会听他解释地让他吃上两天闭门羹。

往回走时他听到从自己嘴里发出的挫败轻叹,回到沙发盘收拾散落的棋子,捏好用大片紫菜包成圆球的吞拿鱼饭团印入眼中。吃起来大概也是无味,放置舍弃又是浪费,拿起来咬了一口,本以为是如同纸张版什么都没有的空白味道,却意外尝到了属于紫菜的淡淡咸味,嚼了几下后,越来越多的味道被挖掘而吃。

咽下去时感觉自己做了一场长长的梦。

慌忙找不同味道的食物吃进去,口中尝到的味道与印象中的味道重叠,深夜终于松了口气。

“恢复了呢。”

喃喃自语时,心中竟莫名泛起一丝落寞。

刚才触碰着柔软之处搔搔痒痒的唇角,此刻如被人撕裂干裂死皮般生疼着。

过两天再度出现在暮人面前,坐在学生会办公室正中沙发上正在看文件的人,好久在抬头确认来者是谁,见他再度将注意力转回文件上,深夜不管没受邀坐下是不体面的行为,径直走到了沙发的地面坐下。

“这是什么药?”从口袋中掏出今早收到的透明小盒,里面装着几粒看似可疑的胶囊。微笑地看着眼前的暮人,他抛掉了向来的好脾气,单刀直入地问道,“给人送药,至少也付一下说明书吧?”

“不需要那东西,吃下去你的味觉混乱症就会恢复。”

“这么说来,我得厌食症果然是你……”

世界毁灭在即,眼前的人却气定神闲地搞着奇怪的实验。在深夜错愕地阴沉下整张脸后,对面的男人眼睛微眯成缝的笑着。

诡异的对峙在形成前便被首先低头将注意力转移到报告上的深夜给打破,白纸上列举出的实验数据,与先前自己的经历如出一辙,他已无瑕顾及后面的内容是什么地将报告往桌上一甩。

“我的症状已经解除了,还需要吃药吗?”

“解除了?”

“前两天已经恢复正常味觉,现在也没发现什么异常。”虽然不太愿意对眼前的人坦诚自己的状况,为了预防之前一幕再度上演,他小心地遮掩着心中的不安。

“看来,那个病症维持的效果并不长,得让他们再研发研发。”随后,他又想到什么地抬起头,语气中带着异样的笃定,“还是说,你把病菌传染给了什么人?”

“那东西还能传染?”闻言,深夜稍微一愣。随后,他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眼底缓缓浮上一丝丝不再从容的自己。“传染途径是……”

“就跟普通病菌差不多,透过唾液呼吸进行空气传播。”

“你不是已经猜到我传染给谁了吗?”

站起身时,深夜抓起药盒放入裤袋中。居高临下的视线中,暮人的神色不变。他迎着挑衅的视线,随手将文件放到靠近自己的沙发边,整个人陷进沙发中。听到他以懒洋洋的语气开口时,深夜不禁庆幸自己的惯用手正紧攥着药盒。

“难怪听说从你的住处逃出来后,一濑家的垃圾闭门不出呢。”

“……这药多长时间见效?”

“因人而异。有些一吃下去就恢复,也有吃了半个月不见好转,也有些过了一段时间便痊愈,你是其中一个案例,不过建议你再观察一段时间,如果有异常就快点服药。”

离开办公室时脑海很自然地闪现出想去往的地点。回过神来他已走在平常熟悉的路上,经过商店街的玻璃橱窗边打量自己时,他才发现自己神色未做多少改变,即使急急赶路令他的气息有些凌乱外。

走进电梯时,他拼命朝着镜面挤眉弄眼地试图尽力掩饰自己的惊慌失措。到达门口时深呼吸了几次,掏出撬锁工具后,他甚至将耳朵贴在了门上。

细长的针状物进入十字形锁洞,每次金属碰撞声变大,深夜会小心地停下,生怕这小小的声音惊动了窝在里面的人。

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时,漆黑的屋子让他吓了一跳。虽说故意安排了采光较差的房间给他,可一拉上窗帘就如黑夜一般的环境,沉重地压人到窒息。

从厚重的遮光帘中透出的微光,描绘出房间的布局,瞅见大厅尽头的房门微掩,他放缓动作慢慢推开那扇门。裹着白色被单缩在角落的红莲,低垂着头,像遭受了什么刺激一般。

“你在这里啊……”

轻声询问下,白布团小幅度地一颤,体积随即缩小了。

试着走到他身边,中途却被脚下的物体绊了一下。低头检查才发现地面散落各种各样的零食与餐盒。似乎意识到他正在接近的布团,颤栗得更加厉害。

当手能碰触到他时,奇异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在确认那声音是由红莲口中发出,深夜猛地抽走了被子。面容出现在黑暗中的红莲反身想逃,却像忘了自己正挨着墙。慌乱的脚将地上的胶袋与包装踩得啪啪作响。

缠在一起的两人,等回过神时,才发现一方倾身压住垫底的另一方。

由于深夜是双手紧扣住红莲腰际,就算在上方处于优势的他想逃,也无法摆脱锁住他的手。

尝试起身几次又被压回去几次后,红莲惊觉什么地捂住嘴,却无法阻止奇怪的声音仍从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音一下接一下,好一会,深夜才发觉他正在打嗝。

随之安静下来的红莲,索性乖乖地趴在他胸口,脸上带着恼怒。

“吃那么多垃圾食物,不反胃酸不打嗝才怪呢。”

当他用温柔的语气呢喃地说着,红莲不好意思地垂下视线。

发现自己竟用如此温柔的低语在他耳边呢喃,深夜趁着他不知所措而抬手轻拨开遮挡眉间的刘海。搔痒使他挣扎变得频繁,不断转头闪避间,深夜依旧维持着那漫不经心的动作。

“别管我……”

良久才听到他用赌气的口吻说道,明知自己无处可逃,缩搁在他胸前的手仍动个不停。

“你之所以暴饮暴食,是因为没有了味觉吗?”想以转移话题,可到最后说出的却是几乎能让两人尴尬的话题。

“为什么你……原来如此,全部都是你的错!如果你没那么做的话……”

他的眼神中闪烁着恼怒,敲打着胸部的手意识到近距离下的敲打给不了人沉重的教训后,改用手狠狠掐起衣服下的肌肤。慌忙坐起来抓住刁难他的双手,深夜苦笑地澄清着,“那可不是我的错,虽然说是我传染给你,但把我们卷入这场实验的人,可是暮人哥哦。”

“啧。怎么做才能恢复原样?你刚刚说传染,那边到底在研究怎样奇怪的病毒啊!”

“我也不清楚他在研究什么,至于恢复方法,我想,你只要亲我一下,就能恢复了。”

“什……?!”

由下往上斜睨而眯起的紫眸瞬间瞪大,深夜冲他一笑,拉起他的手在亲吻过指背后,疼惜地将其放在手心中搓揉。他定定地凝望着红莲的双眸,说出接下来的那句话时,眼底的执着令红莲身子一颤。

“既然是我以唾沫传染给你的,那么你亲我一下传染过来就好了。”

静谧的时间一点点拉长,昏暗中淡了一层色调的紫眸看起来就像红挂花,除了半分迟疑,从他脉络下方传来的跳动节奏,正与深夜一样,纷乱而不齐。

“那你会怎样?”

询问他时,红莲的眸底已转回平日的认真,声音冷静沉着。听到回答,深夜的心脏倏地为那未明的走向而萎靡软缩着揪疼。酸酸涨涨的感觉。他已无法理清,那是个怎样的感情。

一旦不小心陷进名为“红莲”的陷阱中,不管是谁都无法阻止心脏的自我失律。

“会变成之前那样吧?”

轻耸着肩,若是几周前他或许难以想象此时会如此平静地说出这一切。沉默无言的对视间,死寂停留的时间开始加长。抚在脸上的手不忍离开,想进一步又不敢表明,逾越后或许便无法把握这样的时光,他听到了自己的叹息,在不舍,在挣扎。

将他更紧地搂在怀中,陷于思考的红莲,乖乖地接受这一切。

“你是什么时候失去味觉的?”

“和你接吻的那次。”在打嗝声中,他慢慢道出一切,趴在上面的身躯时不时因打嗝而轻颤。红莲没有打断他的话,在皱了皱眉后,转而顺从地将自己挨近他。

洒落下的刘海划过下颚与唇角,兴许角度略低便会碰触他的额角。依稀记得亲吻额头的意思,他抿紧嘴前,唤醒了残存在唇瓣的模糊记忆。

“刚开始的时候,吃什么都是甜的,然后变成了苦……甚至是酸……只有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吃的东西才算正常,但是最后还是失去了所有的味道。在传染给你后,虽然恢复了正常,但不能保证何时会再度失去味觉。”

“……”

“虽说这个实验是暮人哥有意为难我,可我并没有将病症传染给你而和你接吻的意思。所以你也不用顾忌什么,尽情地报复我。”

“这样做,就跟你没什么差别嘛。”

瞪着他,好一会才扯动嘴角说出这句的红莲,像在生气。一同沉默下来的深夜中断了那陆陆续续的对话,冗长的沉默中,只有那令人烦躁的嗝鸣。按捺不住微启露齿地想说什么,方才稍微忍住的颤悸再度开始萦绕流泄。

“那么,仅仅是止嗝的话,你能接受吗?”

“什么?”

急切伸手覆住在暗夜中闪熠的双眼,手搂住他的头,拉着红莲慢慢俯下头。闪躲的反应晚了一秒,趋近的嘴唇轻轻贴上的刹那,点触燃起的微温容易使人失控,害怕伤害红莲,他慢慢放开了压着后脑手的手。

稍作分开,那对眸子因羞窘与无措而温润,尽管只是蜻蜓点水般,不带重量的印吻,但那幕所带给他的刺激,远超乎深夜所料。

“接吻能止嗝哦。”

想圆场,下秒从指缝中泄出的嗝声却引起深夜一阵爆笑。听到红莲抱怨他这么做也没法止住自己的打嗝,在强忍着笑,回答“至少要吻到断气才会停下”时,唇齿便遭到了重物的撞击。

疼痛让他咧开嘴,红莲柔软的唇紧贴住他的,却什么也不做。紧闭的双目分不清是紧张还是生气,觉得有趣地划开嘴角,深夜明白到有些事若现在不做,或许一辈子也不会迈出一步后,便趁红莲睁眼之际搂紧了他。

抚在后颈上的手用力引导红莲更加贴近自己。慎重地用舌头探开唇瓣,青涩回避的动作更是煽动了深夜想要占有他的情绪。

不再是初级的蜻蜓点水,反覆啄吻碾摩,转换角度的轻柔转压挑逗地流连唇间。倏然睁开眼的红莲,在尝试想要坐起失败后,挥舞的双手逐渐失力,最后整个人瘫软地伏在他身上。

轻易将红莲动作制止后,深夜以不易让人察觉的轻柔动作,调转了两人先前的位置。

方才流入口腔中的唾液,混着他的液体再度返回原处。无法承接的液体从缝隙之间滑落,带着诱人犯罪的轻喘。左手五指由手腕下方游到掌心,潜入指缝间迫使对方与他一起交缠。

腕部下方传来的脉动,连接着心脏。一下一下加快的震动节奏,是未历情事的稚嫩表现。

“你与真昼,并没试过这样吧?”

两唇相离时,先前因打嗝而不断起伏的胸口,已被大口喘息的举止取代。

“你……可,恶…你到底…………”

昏暗的房间内看不清他涨红的脸,迷乱双目的水汽却在这片黑暗中熠耀闪烁。质问深夜到底在干什么的唇角,说到最后变成无声。

“别生气,我可是帮你止嗝,以及解开了在你身上的魔法哦。”

“你在说什…嗯,好甜……诶?”

以缓慢而温柔的嗓音狡黠时,深夜用闲置的左手翻找起身边的零食袋,抓住红莲启齿回应的瞬间,将糖果塞入毫无防备的红莲口中。差点呛到的红莲怔了怔,迅速反应过来嚼碎糖果后,不可置信地用手捂住了泛着银光的嘴唇。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被现状弄得糊涂的红莲有些迷茫,在黑暗中注视着他的眸子却深深湛亮。做好挨拳头准备的深夜,随即恣意扬起嘴角弧度。轻拉开他的手,缓缓靠近能感觉到呼吸声掠过,逐渐急促的频率像极深夜体内的跃动心跳。

无法挣动的红莲抬起头,难耐眨动的睫毛模糊了紫眸的微光,在近得只有一公分的距离下,他微微向右侧了侧身子,深夜也正好停在他的右耳边。

“我对你施了个魔法,可惜失败了。”

说完后开玩笑地冲他吹了口气,拂过耳廓的搔痒使他肩膀小小颤栗,手搭上胸前想推开他的红莲,一扭头四目相对便再也动不了。看到他喉咙微微活动,却一字也没发出。

在静静等待的一刻,深夜发现自己乱作一团的脑海中,浮现过一同相处的那些天,静待着夕阳下落的时间很漫长,回过神睁眼的刹那又会觉得每日过得如此快,时间如此短。

漫长到令他知道,眼前的少年有多好,自己对他多么着迷,却也短暂到令他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害怕,不想去承担的是什么。

他与红莲相处的每个瞬间,即便构成了世界的一部分,也如同沙堡,太轻会被风击溃,过重则自我毁灭。

“哈哈哈,开玩笑的。虽然冒犯了你,不过我们这两只被卷入奇怪实验的人,能恢复正常也是可喜可贺。”

“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的局促显而易见,红莲必定也发现,却不愿去捅破。或许早已知晓了一旦捅破,在黑暗中逸着奇怪笑意的深夜必定不会放过他,所以他低下头隐藏起此刻的狼狈。

接着会发生什么,深夜不敢想象。伏在肩上的脑袋晃来晃去,像是思考什么。

“喂。”

一声叹息后发出的单音飘散开来,拂过胸臆。默不作声的几秒中,他静静地等待有可能改变两人一生的变化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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