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薛丁格的你 — 9

睁开眼,放大版的霍溪直接闯入眼帘。林易恺的脑子还没完全清醒,他想摸摸看眼前的人是不是真的,却一下子没控制好力道,直接一巴掌打在霍溪脸上。

在手掌接触到霍溪脸颊的那一霎那,林易恺就惊醒了,但是为时已晚,巴掌声清脆响亮,并且成功地唤醒正在熟睡的霍溪。

「啊啊啊!对不起!」林易恺见霍溪一动也不动,仅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还以为自己把他打懵了,吓得赶紧道歉。

霍溪看着林易恺,眼神很是怪异,彷佛并不认识他。

两人四目相对,几个眼神交换後,林易恺愣愣地抹了抹嘴,以为自己脸上有口水印,检查後发现并没有。他怕自己真的把霍溪打坏了,毕竟刚刚那一巴掌没分没寸的,便出声喊喊他:「霍溪哥?霍溪哥!」

霍溪正望着林易恺的脸出神,喊了几声後,他突然浑身打了个冷颤,回过神来。

「霍溪哥?」林易恺伸手在霍溪眼前晃了晃,「你没事吧?脸痛不痛?」

霍溪愣愣地摇了摇头。

他是被惊醒的,从一个深沉的梦里。他梦见一个小男孩,浑身是伤的躺在货车上,手脚被麻绳綑绑起来,双眼被黑布遮住,嘴上被工业胶布黏得严严实实

,身体不停地颤抖着,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林易恺见霍溪还在发楞,便赶紧下床去给他拧了一条湿毛巾,让他敷敷脸,「霍溪哥,对不起啦,我不是故意的,你赶快敷一下脸。」

霍溪接过毛巾,反问一句:「为什麽要敷脸?」

「我刚刚打你巴掌,你忘了吗?」林易恺惊叫,「刚刚才发生的事馁?」

霍溪低头看着手中的毛巾,也没表示记不记得,直接敷上脸颊。

其实他一点都不记得的。

他不记得何时醒的、不记得林易恺有打他,他连自己睁开眼了都不记得。

好像他有意识的那一秒之前,他的世界早就代替他开始运转了。

林易恺觉得他的样子有点古怪,老是忘东忘西的,暗忖着该不会是他脑子里真的出了问题吧?

拿来一边的手机,林易恺赶紧上GOOGLE搜寻,输入关键字之後,连串的连结跑了出来,耸动的标题一条比一条骇人。

林易恺看着健康专栏的文章,担心地逐条询问霍溪有没有出现类似的症状?还嚷着如果真有毛病要赶快去大医院检查。

霍溪也在一旁看着,他倒不担心自己会有什麽毛病,因为除了一些小事,平常时候他的记忆力是很好的。

一条讯息突然跳了出来,是林易恺的高中同学,讯息简单写着:肥仔脱鲁了。

接着又连续几则讯息轰炸式地弹出,是肥仔和女朋友的合照,照片中的肥仔笑得像白痴一样,看的出来正处於热恋期,但是肥仔不是重点,重点是肥仔的女朋友超、正!

一下子的信息量太大了,林易恺简直无法负荷,他着急想发个讯息过去好好问问,但是心情过於激动,导致他不断地打错字,最後他乾脆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喂?」

「肥仔女朋友也太正了吧?!」电话一接通,林易恺就一阵怒吼,「他怎麽可能认识那麽正的女生?他那麽宅耶!」

电话对面的人呵呵笑道:「就是因为他的宅已经突破天际了,所以才认识他女朋友。」

原来肥仔跟他女朋友是在动漫展认识的,他在动漫展之前早就已经锁定好某个新番的限量版福袋,全场只限量三个,有钱还买不到。依照肥仔多年来的经验,动漫展当天果然势如破竹,宅力直接破表,五秒内就抢到了福袋。後来肥仔在排队结帐的时候,发现有妹子一直盯着他手里的福袋,一时间绅士风度竟然压过了他的宅力,便直接把福袋让给了那个妹子。

然後就脱鲁了。

那个抱着一比一等身抱枕睡觉、电脑桌上堆满吃完的泡面碗、满口二次元的肥仔,竟然脱鲁了。

林易恺觉得头痛欲裂,他觉得自己好迷茫啊。

挂掉电话,他久久不能自己,接着他问霍溪:「你觉得问题出在哪里?」

霍溪整个人呈现大写的问号。

「我长得也不差吧?脾气又好,平常又乐於助人,家里也有钱。」林易恺认真地看他,问道:「所以我到底哪里有问题?为什麽连肥仔都交到女朋友了,我还在单身?」

霍溪回答不出来,因为他也是母胎单身。

林易恺越想越生气,决定以吃来泄恨,他一骨碌地跳下床,像疯子一般朝外面跑,还一边大叫:「我要吃爆!啊啊啊啊啊啊啊!」

霍溪知道他不会做菜,现在也没现成的食物吃,所以林易恺大概只是喊辛酸的,便不急着跟上,温温吞吞的摺好棉被、穿好衣服後才出去。

两人研究了一下炉子的使用方法,霍溪很快就上手了,照着林易恺点的菜单做了松饼和蛋饼,蛋饼的饼皮是霍溪自己调制的,煎起来焦香酥脆,馋得林易恺在一旁不停的偷吃。

霍溪负责主菜,林易恺决定由他负责饮料和点心,他从冰箱拿出冷冻薯条,倒进气炸锅中,接着加热了牛奶,在里面放了几勺巧克力粉,搅拌均匀後再加入大量冰牛奶。

搞定。

两人在厨房忙活了好一阵子,一顿早餐才终於全部上桌。

霍溪看着自己碗里的香草冰淇淋,有些不满地道:「你一大早吃这个,会闹肚子。」

林易恺狡诘一笑,摇了摇手指道:「我今天就要教你,什麽才是现代人的食物。」

他从盘子里拿了根炸得金黄的薯条,丢进稍微融化的冰淇淋中左右翻滚,最後沾满冰淇淋後再丢进嘴里,外层是冰凉浓郁的香草冰淇淋,里头是咸香烫舌的薯泥,简直就是味蕾最大的享受。

不等霍溪开口,林易恺又用抹刀抹开松饼上已经融化的奶油,剥了根香蕉後切片摆上,在上头淋上蜂蜜和巧克力酱,最後将其对折送进嘴里。他沉浸在甜蜜的滋味中不可自拔,闭上眼睛,整个世界都像云朵一样轻飘飘的。

霍溪坐在对面,表示无法理解。

他用叉子挑起松饼,上下打量,最後切了一点品尝。一接触到舌头,霍溪立刻蹙起眉头,虽然松饼是他煎的,但是他只是照着松饼粉背後的指示操作,他长这麽大还是第一次吃这种奇怪的饼,一吃就知道不是自然食材的味道,林易恺竟然喜欢?

林易恺从他的表情就知道松饼被唾弃了,便递了根薯条给他,示意他沾着冰淇淋吃。

习惯吃原型食物的霍溪,自然是不喜欢林易恺这些所谓的「现代人的食物」,但是他还是在林易恺殷殷期盼的眼神下接过了薯条,照着他教的方法吃了。

结果就像看蜡笔小新剧场版一样,霍溪又再度沦陷了。

一顿早餐结束之後,他一个人吃掉了整盘薯条和两碗冰淇淋。

「你还蛮会做菜的。」他吃掉最後一根薯条,意犹未尽地称赞道,表情苦恼不已。

林易恺得意地指了指厨房的气炸锅,笑道:「欢迎来到科技的时代。」

下山一趟,霍溪就像是刘姥姥逛大观园一样,眼界开了不少,除了各式家电,他最感兴趣的就是电视,他几乎可以一整天坐在电视前面,一步不离,林易恺还以为自己养了一个电视儿童。

由於电视的频道很多,霍溪可以从政治节目看到动物频道,再从动物频道看回政治节目,因为对他而言,所有的一切都是新鲜的,电视彷佛是他家後面那口山泉水,源源不绝地对他传送知识。

他对电视着迷的程度,连林易恺都要吃醋了,明明两个人就坐在旁边,林易恺喊了他好几声,也不见霍溪有半分理会。林易恺一个恼火,上前用身躯挡住电视,任凭霍溪怎麽想看都不让,他双手抱胸,气道:「你看电视看太久了,要让眼睛休息。」

霍溪知道他在生气,虽然不明白为什麽,但还是乖乖地关上电视,见他还站在电视前,半步都不肯移动,双眼看着仰角四十五度,楞是要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霍溪便朝他伸手,喊了一句:「过来。」

林易恺竟然被他一句话搞得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他觉得有些荒谬,因为霍溪的样子根本就像动漫里面的霸道总裁,就是那种眼神带着三分忧郁、七分凌厉,语气中带着四分宠溺和六分的不容拒绝,就算想要什麽女人都有但是却只爱女主一人的那种,霸道总裁。

然後林易恺就乖乖的过去了。

霍溪本是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但是林易恺却自动地把坐下升级成躺下,在霍溪腿上垫着枕头,舒舒服服地躺着。

虽然他不是动漫女主角,但是一想到他有一个现实版霸道总裁的朋友,他就觉得得意,转念又想了想,他抬眼与霍溪对视,问道:「霍溪哥,你会不会交女朋友就不理我了啊?」

霍溪不懂这种理论是哪来的,他垂眸,视线落在林易恺脸上,那双狐狸眼正睁得老大,彷佛在胁迫他给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

霍溪笑笑,揉揉他的碎发,轻道:「我现在,只喜欢你。」

林易恺原本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会得到这种答覆,他顿时僵住了,尴尬地起身,陪笑道:「呃……那、那个,霍溪哥,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喜欢女生,如果有做什麽让你误会的事,我先跟你道歉。」

霍溪被他的举动弄蒙了,他反问:「误会什麽?」

这下子林易恺可被问倒了,他想要说清楚,却总觉得双方都在牛头不对马嘴。

「你、你刚刚不是说你喜欢我吗?」他好苦恼,又得想着怎麽解释、又得担心自己会伤害到霍溪的心灵,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的,总是词不达意。

霍溪还不明白他内心的纠结,直接了当的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讨厌我吗?」

林易恺闻言马上摇头,霍溪随即接道:「所以你也喜欢我。」

这场辩论最後就结束在『霍溪喜欢林易恺,林易恺也喜欢霍溪』这个结果上,因为林易恺发现,霍溪好像并不明白对一个人说喜欢代表着什麽,对霍溪而言,『喜欢』可能就是他对一个人友好最高程度的表达词汇了,其中并不细分亲情、友情、爱情……所以刚刚那句话,林易恺就自动理解为『霍溪很喜欢他这个朋友』的意思。

搞清楚一切後,林易恺又躺了回去。

他滑着手机,看到讯息栏跳出朋友的生日通知,想起霍溪从未提起,一时好奇便问道:「你的生日是什麽时候啊?」

霍溪正看着哆啦A梦的漫画,他停下翻页的动作,答道:「不知道,我爸没说过。」

林易恺诧异地叫道:「连生日都不知道?那你要怎麽庆祝生日?」

霍溪并不在意那些,反正在山上也没人能帮他庆祝,所以他什麽时候生日并不是太重要,反正哪天过不是日子?就算是生日当天也还是一样要吃饭、洗澡、睡觉,与平日相同,也就没必要了。

霍溪这样想,林易恺可不是,他虽懒,却是一个生活追求仪式感的人,一想到霍溪这麽大了都没庆祝过生日,心里就替他打抱不平,嚷着这几天要给他开一个小派对。

原本想让霍溪给自己选一个日子当作生日,但霍溪左右拿不定主意,林易恺便自作主张订了七月七日。那天,是他们两个相遇的第一天。

平时懒得和虫一样的人,一遇到这种事便说风就是雨,立刻打了电话给舅舅,让他这两天到市区帮自己置办一些零食回来,脑中已经想好了要在外面的草地上野餐,让霍溪早上先做好蛋糕,到了晚上再吃蛋糕、赏月亮,想想都觉得惬意。他自顾自地规划着,霍溪倒也没有意见,反正林易恺让他做什麽他就照做,顺着他就是了。

林易恺正在兴头上,忽然就来了电话,一接通才知道是乔铵。

「阿恺,你最近到底都在忙什麽?怎麽都没来找我?我阿公叫你常来我家泡茶啦!」乔安劈头就道,「而且你干嘛一直跟阿婆说谎?你根本都没来找我啊,害我今天一直被邻居问东问西的,大家还以为我们两个在一起,我的清白都被你破坏了。」

林易恺一时不知道该怎麽解释,又不能说实话,只好再用更多的谎来圆,「没有啦,我外婆太爱管我了,跟她说去找你比较不会被骂啦!你就帮我隐瞒一下,下次请你吃冰。」

听他这样解释,乔铵还不肯放过,又问:「你不是一直说要上山去找那间神社?有没有找到?我阿公给的地图应该是对的吧?」

一提到地图,林易恺立刻在心中咒骂,乔铵阿公给的地图根本完全是错的,阿公竟然还信誓旦旦的向他保证,所有道路都已经记在脑中了,绝对不会错。要不是他命够大、贵人运够旺,让霍溪三番两次的救了他,只怕他一条小命早就交代在山上了。

「我没去啦,看一看感觉好像很可怕,又没有人陪我,想说算了。」他看了霍溪一眼,又撒谎道。

「真的吗?你没有说谎吧?」乔铵的语气难得严肃,「最近天气不稳定,可能有台风要来了,这阵子绝对不要上山,不熟悉地势的话绝对会遇到危险。」

林易恺并未将她的提醒放在心上,三两下就打发了这通电话。

反正有霍溪在,他怕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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