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开始会接到刘宇敬打来的电话。
起初我很紧张，以为他是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一些回应，但接起电话他只是闲话家常，有时跟我聊他的日常生活，有时跟我说他在考虑考研究所的事，要我给他点意见。
所有的话题都是如此自然，自然到他把打电话给我变成一种有频率的、不成俗约定的事。
我其实不是很知道自己该怎麽解读、该怎麽面对这样的状况。
每当觉得有点奇怪时，又会有种自己是不是太在意了、是不是应该自然的应对才能证明我已经走出来了的感觉。
我不知道要跟谁商量这件事，跟刘宇敬还像这样保持固定频率的事，就像一个丢脸的秘密，我很想有人给我意见，又怕跟谁说了谁都会想骂我。
最後，我找了桦桦，我喜欢她的理性，也因为我们上大学後生活圈有点距离不至於让我有压力。
「小暮你是不是有点太钻牛角尖了呢？」
「我知道自己一直在想法里绕圈，但光凭我自己真的很难绕出来。」
「你一直想证明自己已经向前进了，已经不再是从前的你了，可是你到底想证明给谁看呢？」桦桦温柔的说着只有旁观者能看清楚的话。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大家都改变了，只有我还在原地踏步的感觉⋯⋯」很糟。
我没有把这样的想法说出来，但我知道桦桦会懂我的意思。
「你说的大家是指谁？」
「好啦，我说的是刘宇敬跟大佑。刘宇敬变得懂得诚实面对自己，大佑他⋯⋯也变了好多。」
最终我还是说不出口，我最丑陋的内心，是我还没办法习惯我跟大佑之间关系的改变。
很奇怪的是，没怎麽连络的那一年，反而不像现在这样感受到明显的改变。
桦桦看着我，突然会心一笑：「小暮，有些事情只有你自己能想清楚，或者该说只有你靠自己离开那个回圈才有意义。」
「但我能劝你的只有你不需要一直想着证明什麽，我知道要想改变自己习惯的思路是很困难的，可是有时候太固执是很容易把自己困住的。」桦桦没有笑我，也没有对我说教，像是在给我提示一样：「在我看来，你现在就是被你的固执给困住了。」
虽然我并不完全听得懂她的意思，但却很庆幸我有找她聊我的心情，因为现在单靠我自己确实是想不出个所以然。
我只是一个被困住的、迷惘的当局者。
＊
後来我还是去了大佑系上的迎新，准确来说是被小童拉去的，在我跟她提起大佑的邀约之後，她说她也想去看看，就这麽顺理成章的成行。
看着台上跳舞的大佑，记忆突然回到我们高一时的社团茶会，一切就是那时候开始的。
无论是我因此认识刘宇敬，还是我跟大佑因此变熟，都是从那次茶会开始的。
而这次，大佑身旁的舞伴不是我，这个也不是我们共同社团的茶会表演，我们关系无论是用「前男女朋友」来定义，还是用同大学的高中朋友来形容，都好像只剩下渐行渐远的选项了。
他可能会在未来的系上活动里，跟系上某个女同学变得熟悉，久而久之就在一起，到时候我这种前女友的身份最好还是保持距离。
也可能不用我保持距离，大佑就首先划开距离了，毕竟我很肯定他还是那个很好很好的大佑，不会做出让女朋友不安的事。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是不是属於我跟大佑的交叉点已经过去了，从今往後我们就只会交错继续向前，朝着没有彼此的生活前进。
等我回过神来，表演已经谢幕完了，小童朝着大佑挥手，他笑着朝我们走过来。
「还以为你不会来勒，要来也不跟我说一下。」大佑突然拍了一下我的头。
「噢！」我顿时不习惯这个久未出现的动作。
「欸，我也来给你捧场了，你怎麽就不夸奖我一下？」小童笑着说。
「拍我的头算夸奖吗？」我嘟着嘴咕哝着。
「还是公平起见我也拍你一下？」大佑看起来心情很好。
看着他在一个他能找到归属感的团体笑得开心，我也很为他高兴。
应该说，我已经决定要好好为他高兴了，重要的是他能够开心就好。
其他的事都没有我希望他开心来得重要，包括我们以前的事。
应该吧。
「我那天不是说有你认识的人吗？带你们见见。」大佑说完就领着我们朝另一个角落走。
几分钟後，我见到的那个「认识的人」，居然是梓茹。
从我跟大佑分手後，就不谅解我的梓茹。
而且我完全不知道她跟我同校，甚至还跟大佑同系。
「嘿！我就知道会看到你！」小童热络的跟梓茹打招呼，想必她们一直都还有在联络吧。
这样的场面让我很尴尬，毕竟我应该被梓茹讨厌了吧。
我不知道大佑在想什麽，明明知道我跟梓茹因为什麽而不再是朋友，却还是让我见她。
「大家都是高中同学，还都念同一所大学，就不用为了以前的事都不联络了吧。」大佑像是在对我跟梓茹说一样，而我只能傻笑。
反而是梓茹率先跟我打招呼：「好久不见啊，没想到我们居然念同所大学。」
不知道为什麽她给我的感觉就好像在说「既然大佑都不介意了，那我没什麽意见。」
但我对於梓茹本来就是单方面觉得自己被讨厌了，所以也大方的回应她：「对啊，好久不见。」
之後我们几个又聊了一会，梓茹说：「学长姊说等等要集合一起吃宵夜，大佑我们该走了。」
「好。」大佑接着对我跟小童挥了挥手，「下次有空再一起吃个饭吧。」
梓茹也跟我们道别，看着两人一起离开後，我跟小童就回租屋处了。
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我才意识到自己闷闷不乐的心情，但也不知道烦闷感是从何而来，该怎麽把它排解。
这时，手机响了，我以为又是最会挑时间的刘宇敬。
没想到，手机萤幕显示的，居然是乔乔。
我不知道她突然打来是为了什麽，但直觉告所我绝对不是什麽友善叙旧。
「喂？」我很平静的接起电话。
「是我，罗苡乔。」她的声音好像在压抑什麽，又带着一丝犹疑。
「我知道。」
「我就开门见山了，你跟阿敬为什麽又恢复联络了？」
所以刘宇敬跟乔乔其实一直有联络，甚至直到现在都有联络吗？而且为什麽我跟刘宇敬恢复联络，乔乔会知道？
我才发现关於乔乔跟刘宇敬之间的故事我一无所知。
「你现在是用什麽立场质问我的？刘宇敬的女朋友？还是只是喜欢他的人？」我的心情正好很差，所以选择用最带刺的方法面对这个不再是朋友的人，「而且依照你动心的速度，怎麽这次可以在刘宇敬这棵树上吊这麽久呢？」
她的情绪似乎也被我挑起：「你在知道自己只是影子之後居然还能接受？还能继续跟他纠缠？程暮，这可不像我认识的你。」
但她似乎不知道说这些已经无法再刺伤我了：「我都不了解你了，你以为你很了解我？而且就像我以前说过的，不要把你跟刘宇敬发展不顺的事迁怒到我身上。」
「如果没有你，他会看到我的，他会喜欢我的⋯⋯」她又像是在喃喃自语一样的声音说着，接着态度一转：「我只是没想到过了这麽久你完全没变，而且我听说你跟大佑上同一所大学，所以你根本还是一样嘛，过了这麽久还是周旋在这两个男人之间。还是你觉得这样显得自己更有价值一点？嗯？」
我知道她是故意的，但还是成功把我给激怒了，连架都不想跟她吵，直接就把她的电话给挂了。
但我心里清楚其实她讲对了一件事。
过了这麽久，我还是一样，我的心还是徘徊在这两个人之间。
就像陷在反覆记号里一样，什麽也无法抛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