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电影楼层,在柜台领了爆米花和饮料,电影开场前五分钟,两人便早已从容入座。
坐在不同以往的蓝色座椅上,姝芮看着眼前的特大萤幕上播放的广告,心里却想着以前,好像常常和范馨还有其他人,一起来这里看电影。
不管刮风下雨或是出大太阳,大家会在段考後的假日,一起约出来在这附近吃饭,接着就直接冲电影院。
过了那麽多年,凌洵昊成了医生、范馨成了服装设计师、沈璋凡当上了法官,连当年那个文静的凌洵天,也成为了一名医生⋯⋯
而自己也成了一位工业设计师。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喜欢上他,没有继续待在国外,没有这麽努力地工作⋯⋯今天的自己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样的成就?
又如果,当初他们了个好死不死真的在一起了,凌洵昊一样上了高中,姝芮也留在台湾,可两个人读了不同的学校、不同的大学,出社会做了两份不一样的工作。
那今天,还会是一样的结局吗?
「谁知道呢⋯⋯」姝芮看着自己手中的爆米花,喃喃自语道。
「蛤?知道什麽?」范馨看着眼前的广告,随口问问。
「没事,吃爆米花。」姝芮把一颗爆米花塞进她的嘴里。
「有病啊⋯⋯」
今天范馨挑的电影是一部谍报动作片,她知道姝芮从以前就很喜欢这类的片子。可因为自己不喜欢,所以高中的时候几乎都是姝芮自己一个人去看,加上她那麽久没回来,范馨就好心陪她看一次。
剧情是在讲述一位英国情报员的妻子,为查出丈夫失踪的原因,意外踏进情报局这个深不见底的组织。
正片开始,女主角正和他的丈夫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人手握着一杯热咖啡。清晨微弱的阳光落在他们身上,两个依偎影子映在了身後的草坪。他的丈夫拿起咖啡抿了一口,些许的泡沫沾上唇边,女主角见状轻笑了一声,轻柔覆上他的唇为他吻去泡沫。
「咖啡厅不都会给卫生纸的嘛⋯⋯这麽亲力亲为干嘛⋯⋯」范馨小声咕囔着。
「这叫浪漫,用卫生纸多浪费社会资源啊?你跟你家那位都不接吻的吗?」
「都几岁了还接什麽吻。」
「可怜喔⋯⋯姜先生⋯⋯你这人是灭绝师太吗?」
「宋姝芮,你、很、吵!」
「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们⋯⋯」
睽违十年的爆米花雨再次滂沱落下,范馨换来整整一部电影的清静。
经历了一场乱斗,女主角正狼狈地拿着手枪,颤巍巍的举在胸前,看着头顶上那颗昏暗的灯光,心中暗自祈祷出差在国外的丈夫没事——因为她看见了闯入家中的那帮黑衣人,把所有和丈夫有关的东西全部一一放进一只大黑袋里,包括他的衣服、皮带、毛巾,甚至是牙刷,都全给收走,如同毁屍灭迹一般,一丝不苟。
黑衣人地毯使搜索,终於搜到了女主角躲着的阁楼。昏暗的光线里,随着脚步声的逼近,女主角咬紧牙根,握紧手中的手枪,准备和对方来场你死我活,因为她知道自己一定会被发现。
姝芮就爱这种刺激的紧张感——虽然被爆米花雨削弱了不少——她感受到自己的心跳逐渐升快,手里抓着仅存的爆米花,却迟迟没有放进嘴里,只是两眼巴巴的看着电影里的女主角,正在暗地里,缓缓将手枪指向其中一位黑衣人的脑袋。
而当那声枪声响起,姝芮狂跳的心脏却也和电影里的那声枪一同猛力的颤抖了一下⋯⋯
子弹射穿了黑衣人的脑袋,喷溅出暗红色的鲜血,伴随着头股和碎肉被挤压的声音,枪声回绕在整个空间里。
整座影厅静得吓人,所有人都秉着气,不敢置信的看着电影里的女主角。
「哇赛,这女的也不好惹欸,你说她单纯我才不信,最好是因为⋯⋯草猪?你还好吗?」范馨本滔滔不绝的讲着,谁知侧过头看看没有回话的姝芮,可她此时的脸色,却变得如同电影照映在她脸上的白光一样惨白。
「欸草猪,不要吓我,说句话啊!」范馨没管身在安静的影厅,有些紧张的喊了起来。
姝芮皱着眉没有说话,只是从包里拿出一罐药罐,还一时抓不稳落在了地上。
范馨赶紧帮她捡起来,拧开药品,「要几颗?」
「三⋯⋯」范馨立马将三粒药丸倒出,放在她手上,并将她包里准备的水一同递过去。
姝芮颤抖的把药丸放进口中,配着水,艰难的咽了下去。
打从女主角躲在阁楼的那一刻,紧张的情绪和电影诡谲的配乐,就将她的心跳拉的有些高,一直都没有消停。
直到那声枪响,姝芮的心脏真就如同真的中枪般剧烈震了一下,随即心脏病就被引发了。
看来电影院前的那些警语不是写假的。
电影依旧播放着,可范馨顾不上面子,就直接把姝芮拉出了影厅,在一旁的等候区坐下。
「有好一点吗?」范馨帮姝芮拿着包和水,坐在她身旁问道。今天要是被凌洵昊知道了,怕是要被他给碎屍万段了⋯⋯
其实她也看的出来,姝芮待在医院里非常不快乐。自从住进医院之後,她就好像被掏空了一样,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可范馨很清楚知道,姝芮的眼里少了什麽。
所以,她才会答应帮姝芮瞒着凌洵昊,逃出来放一天假。逃离那些无尽的检查和抽血,让她过一下生病前,她们两个死党应该会过的生活。
谁知道她这病会生多久?凌洵昊那死小子又不给自己一个答案,连哄姝芮都懒,直接来一句:
「还没准备好」⋯⋯还是不是男人啊?
「没事,吃药就好多了⋯⋯」姝芮终於开口说话,可却非常虚弱无力,「你先进去吧,还没播完呢,我先在这里坐一下。」
「你白痴啊?还看什麽电影?走,先回医院,你这样我不放心!」
「不用⋯⋯」
「什麽不用?宋姝芮如果你死在这里我要怎麽跟凌洵昊交代啊?不管,先跟我回——」
「范馨拜托!」姝芮痛苦的紧闭着眼,「就让我⋯⋯坐一会⋯⋯我保证我会回医院⋯⋯就坐一下就好⋯⋯」
范馨叹了口气,也不再劝,只是静静的陪她坐着。
过了良久,直到电影播完。见姝芮的神色已经恢复正常,范馨才扶着她,跟着人群离开了电影院。
范馨将车停在了医院的小侧门前,「你确定他还没回来?」
这是一道给医护人员出来透透气的侧门,早已过了下班的点,此处也空无一人。
「还没啦,才九点多欸,估计还在查房吧。」姝芮从包里拿出一只纸袋塞给范馨,「谢谢今天陪我去看电影,先走啦!」
「三八喔!那麽客气干嘛?都认识这麽久了!」
姝芮只是笑笑,打开车门下车,「帮我跟姜先生问好。」
「好啦!你多休息,有事再打给我。」
姝芮点点头,转身往幽暗的医院走去。
见她的身影消失在建筑里,范馨迫不及待的打开姝芮给的纸袋——成堆的保险套和一张纸条:不接吻,直接来也是可以。
宋姝芮,拉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