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十五年。
又是一次的皇后生辰宴。
当今皇上甚是宠爱皇后,每一年皇后的生辰宴简直恨不得举办的比自己的寿宴还要隆重盛大。每年的这一天,所有的文武百官、朝廷命妇无一不是盛装出席。
「母后生辰快乐!」十三岁的太子殿下和明月公主联合送上一座一人高的珊瑚,色泽纯正,品项极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乃甚是难得的珍宝。
皇后欣然收下,亲自拉过一双儿女的手,笑得灿烂。
尔後皇帝和皇后端坐在上首,笑意盈盈地看着下头教坊精心准备、排练许久的歌舞表演。皇后娘娘心情似乎很好,还赏赐了一个极为擅长琵琶的乐女,夸她技艺精湛。命妇们闻弦知雅意,纷纷也跟风赏赐,只注意着别逾越了皇后赏赐的份例。昭明皇帝独宠皇后,下头的人自然处处讨好皇后。
十一王妃沈莲心自然也不例外。
说到十一王妃沈莲心,她的人生比起大多数人而言算是顺风顺水。虽说她的母家不显,但她凭藉着自身过人的才华在少女时期颇富盛名,跻身於当年「京城三姝」之列,甚至有「京城第一才女」的称号。後来嫁给十一王爷,夫妻俩也算是相敬如宾、琴瑟和鸣,并育有一个七岁的儿子。
「皇后娘娘,臣女愿献上一舞为娘娘贺寿。」
教坊的乐舞表演告一段落的时候,在女子宴席中一个少女娉娉婷婷地走上前来,落落大方地福身自荐道。少女容貌姣好,抬眼间一双美眸顾盼纷飞,身段曼妙,自有一股盈盈风流之态。
这其实不合规矩,但坐在上首的皇后似乎真的心情不错,倒也没发怒,反倒饶有兴致地应了。
「那麽臣女就献丑了。」
少女翩跹起舞,配合着乐音踮脚跳跃、踩地、旋转,含羞带怯的眼神欲迎还拒,明明嘴上说着是要为皇后贺寿,却是几度藉着舞蹈朝龙椅上的帝王暗送秋波。
「这姑娘是哪家的?」沈莲心蹙眉,面上不动声色地招来自己的贴身侍女,低声问道。
侍女看了一眼场中的少女,小声答道,「回王妃,这是林国公的嫡三孙女,出了名的貌美,现在京里人人都道她是京城第一美人呢。」
「是吗?」沈莲心望着上首皇后渐渐淡漠下来的脸,突然嗤笑一声,「我还道她是个什麽东西,竟比当年的郑丽纹还不如。」这姑娘脑子也不知怎麽长的,居然敢在皇后生辰宴上当众勾引皇帝。真不知道她是太蠢还是对自己太有自信?
说到郑丽纹,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曾经风华绝代的京城第一美人如今也只不过是个面色蜡黄的普通妇人,失去了显赫的娘家,又被赐婚於六品小官,郑丽纹拘谨地敬陪末座,昔日风采不再,神色冷淡地看着眼前这一切,身边的其他夫人也不愿与她亲近,彷佛一个局外人。
当年郑丽纹趁皇后怀孕之时,多次私下试图勾引皇帝,又鼓动她父亲左丞相向皇帝谏言广开後宫,种种举动早已惹得帝后不快,皇后脾气好只叫女官前去敲打几句便罢,皇帝却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削了这个不干实事的左丞相,并给郑丽纹另行赐婚,一劳永逸。
世人最是喜新厌旧,郑丽纹这才沉寂了几年而已,就有新的「第一美人」取而代之,受人追捧。而她这个昔日的第一美人却早已被人遗忘。
「哐啷——」
在少女又一次旋转至面前,皇帝终於忍无可忍地把手中纯金打造的酒杯扔了下去。刚刚还喧嚣热闹的氛围瞬间安静无声,众人都因为帝王的怒火而跪了下来,首当其冲面对帝王盛怒的少女更是吓得瘫软在地瑟瑟发抖。
「来人,把她给朕拖下去。」皇帝冷声道。
少女恐惧地匍匐在地,不甘地瞪大眼睛,哀嚎出声,「是臣女错了,臣女不敢了,皇上饶命啊!」
两旁的侍卫沉默地走上前,一人一边拉住少女的胳膊,无视她的挣扎将她拖出殿中,毫不怜香惜玉。
「我累了,回去吧。」
在皇帝还要说些什麽的时候,皇后放下银箸淡淡开口道。
皇帝神情愧疚,低声对皇后承诺,「今年算是扫兴了,明年朕再给你办一场更盛大的。」
他牵起皇后的手,从龙椅上站起身来,对着底下的人道,「都散了吧。」言罢,帝后二人便在宫女太监们的簇拥下回宫。
皇后心慈,拉住了发怒的皇帝,否则那个林国公的嫡三孙女还不知会有何下场。
沈莲心心中和明镜似的。
不过逃过一劫那又如何?一个被帝后厌弃了的贵女,还有什麽前途可言?看看郑丽纹就知道了。哪怕嫁人了,也无人敢与其深交。
她看向脸色铁青的太子殿下和明月公主。
何况就算皇帝不处置,还有这二位呢,一次性把皇家全部人都得罪了,还极有可能连累家族,这姑娘现下怕不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随着众人鱼贯而出,十一王妃坐上马车,抱起方才跟着丈夫在男子宴席的小儿子,和丈夫说笑间平稳地回到自家府邸。
十一王爷一下马车便去了前院,沈莲心便牵着儿子的小手,回到後院。路上途经花园,看到被乳母抱着看花的两岁庶子,她原先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地消失,好心情一扫而空,随後在儿子担忧的眼光下,迅速又重新挂起亲和的微笑。
「见过王妃、见过世子。」乳母没想到王妃这麽快就从宫里回来,连忙慌慌张张地行礼。
她怀中的小男孩怯生生望着他们,满脸的防备和警惕。
沈莲心见状,心里更加不喜和烦躁。自己是他的嫡母,自认平日也没有苛待他,一个两岁的孩童怎麽会无端露出这副表情?肯定是王侧妃背地里乱教了他些什麽。
打从第一个妾室进门,表面上夫妻俩依然恩爱如旧,但只有沈莲心自己心里清楚,有什麽悄悄变了。在王侧妃的庶子出生时,她更是感觉某个埋藏在心底深处的重要东西悄无声息地默默破碎了,再也拼不回去了。
有时候也会告诉自己别计较这麽多,比起其他妇人遭受丈夫宠妾灭妻的困境,自己已经算是处境不错了,起码在後院的事情上,王爷很是敬重自己,从不会在妾室面前反驳她、给她难堪。王爷性格温柔,和她私底下相处也一贯柔声细语,尽管他也是如此对待那些妾室。
然而每次想到被皇帝独一无二深爱的皇后娘娘,心中隐隐的羡慕还是骗不了人。
「仔细着公子,别让他贪玩着凉了。」沈莲心本着嫡母的职责提醒乳母一句後,便牵着儿子回到自己的主院。
吩咐完侍女带儿子下去换一身衣裳,她歪坐在榻上,手撑在颊边,望向窗外,神情突然有些落寞。
……但愿皇帝和皇后之间的感情能一辈子忠贞不变,那也算是给她们这些在情爱中苦苦挣扎的世间女子一个慰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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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那麽第二个世界就算是彻底结束啦!不知道大家喜欢第一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呀?
总之,第三个世界我们继续甜甜甜吧~也谢谢大家的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