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問暖 — Chapter5.1 禍事

叶廿的科展作品拿了全国第一,还上了新闻头条。

中午吃饭时间,叶廿从校长室得到第一手消息:今天进了鸡腿便当,限量三十份。

他急匆匆的找白稚初去福利社想去抢,但没时间解释,於是见着人便拉。

白稚初没搞清楚他在紧急什麽,慌张之际拽住盛闭的胳膊顺带拖着他走,後者比他更懵,只来得及拿自己的餐袋就被带跑了。

「二十!兄弟!」白稚初气喘吁吁的喊:「你究竟在跑个啥?不能明说的话给我个暗示!」

叶廿也喘,一个紧急煞停,往福利社的方向拐,朝後方喊:「限量!鸡腿!才五十!」

白稚初会意,感激涕零:「我们果然是过命兄弟,这种时候你还记得我,我太感动了二十兄!」

「鸡腿便当拽我做什麽?」一个更远的声音冷冷地飘进叶廿耳里,他脚步微顿,回头便见满脸莫名的被白稚初带着狂奔的盛闭。

「……你拉他干啥。」

「反射动作。」白稚初尴尬的笑了笑,松手,跑步之余不忘试图圆场:「等买完我们还能顺便去天台吃午餐,给凯旋归来的二公子庆祝下,多好。」

从战场中脱身而出的叶白二人,捧着战利品心满意足地踏离福利社,跟盛闭一同到某栋楼的楼顶吃饭。

「来,咳,我谨代表全校师生恭贺叶廿同学在战况激烈的比赛中夺得第一,在此赠予他『金头脑小天才大帅哥』的封号。」白稚初扭开饮料瓶盖的表情彷佛手里的是香槟一样。

他凝重的把罐子递给他。

前一秒还在笑他蠢的叶廿十分幼稚的歛起神色,煞有介事的接过,一脸老子有故事滚过来听的复杂:「真的,非常感谢,今天一定是我人生中最有意义的一天,能获得如此殊荣,首先我想要感谢我的家人,是他们给了我安心成长的环境。再来,我想请在场的各位跟我一起缅怀我的好兄弟白稚初,他在实验过程中脑死,我……」

「喂!」白稚初瞠大眼,笑着握拳槌他,「你他妈好好说话喔,不然没收你的荣誉。」

「好啦好啦。」叶廿被他槌的歪倒到一边,兀自笑个不停。他清了清喉咙,接着道:「实验过程可谓十分艰辛,虽然结果是圆满的,但我依旧留下了一个小遗憾。」

盛闭和白稚初不约而同的往他的方向倾了点,好奇他接下来会讲出什麽。

「我,叶廿,堂堂金头脑小天才大帅哥,在考验智商与细心的定期考试中,竟然以两分之差获得第二名!我,叶廿,人生中第一个第二名!」

盛闭:「……对不起。」

叶廿还在撕心裂肺的忏悔:「十七题怎麽就是30呢?答案为什麽不是2√3!」

盛闭夹了口没什麽配料的自制便当,说:「我回头讲给你听。」他顿了顿,继续道:「不过,你真的很厉害,展出的主题很有意思。」

叶廿本来就容易得意,被不爱说话的盛闭直言夸奖又更膨胀。他乐呵呵的拍了拍胸膛,回:「拜托,小爷我是什麽人,得第一是理所当然的!其他人也不看看他们研究的是什麽基础的概念,像我这种的才有深度,我跟你讲讲我们的设计理念……」

白稚初一把摀住叶廿的嘴,面无表情的道:「不想听,吃饭。」

A市是一个多雨的城市,四季皆有雨,到了冬季就又冷又湿的。

盛闭和向兰住的房子是借的,本来屋主是一个人独居,所有东西都是单人份,自然,毯子也只有一件。

盛闭忙於繁重的课业,一直忘记添件被子,唯一的那件也给向兰了。

直到冷意透进了骨子里,他才惊觉冬季已到,而自己只有夏季的凉被能盖。

他缩着身子发抖了一夜。

盛闭本来身体就不好,小时候生过大大小小的病,想当然耳,他隔天便感冒请假在家。

也正好是今天,于铭兆回国,于端能把搞了一个月还处理不完的烂摊子扔给真正该解决这事的他爸。

他重获新生的第一件事就是回自己租的公寓痛痛快快的睡上大半天,然後在大中午醒来。

他最开始打算找人去喝酒,干一切除了嫖妓之外能搞坏身体的事,算是给自己放一天假,待到明天回归正常生活。

可当他一想到那群纨裤子弟酒後可能干的缺德事便打消念头。

算了,还是找小朋友礼貌的吃顿饭就好,最安全不惹事,说不定他还会阻止自己喝酒,说伤身体之类的话规劝他。

如此念着,他拨了通电话给盛闭。

那端响了半晌才接起,入耳的是对方比他印象里更哑的嗓音。小孩儿揣着浓重的鼻音开口说了声喂。

于端当然发现了他的异样,眉心微蹙,「才一个月没见,小孩儿已经学人唱歌唱通宵了是吗?」

这是他按照自己高中时会做的事胡乱猜测的,他自己玩成那样他觉得挺理所当然,挺热血青春的,但若是安分守己的盛闭跟人家学夜冲,他大概会直接动手帮他办理转学,没有异议,没得谈。

于端已经自动把盛闭归进需要他保护的弱小群体里,比他亲弟的地位还高。亲弟玩通宵他才不管,想怎麽闹怎麽闹去。

再者,他必须承认自己特别喜欢盛闭这个无缘的弟弟,觉得合眼缘,调侃起来给他的反馈也因为他性格和长相上反差,次次都让于端感到格外纾心。

看盛闭一副要生气了又不知对谁撒,还得败给自身优良家教强忍的样子,他的恶趣味便滚烫的沸腾起来了,拦也拦不住想再多揶揄两句的冲动。

还有一点:这人乾净。

他知道自己早就跟这个词脱离关系了,见着了在环境给於的各种污浊中还保持乾净的一个人,他很难不做到护着他,不把所有好东西全塞给他就是违背天意,遑论眼睁睁看着他被人间坎坷颠倒戏弄。

更何况小朋友看起来脆弱成那个样子,又有股莫名奇妙的韧性,明明乖的要命却总以冷淡示人,他不认为有哪个跟他同等无聊的人会不想要接近他。

他还救过他,让他不是在垃圾的恶臭味中独自清醒,摇摇晃晃的找不着离开的路。

光这点便足够他对他好,可和闹他戏他也不冲突就是了。

不需要到欺负,光是有人出现些微带坏小孩儿的可能,即便他本人是愿意沦陷的,于端都会强行把他拉回正轨。

「没有,啊嚏……」盛闭打了个小小的喷嚏,他偏过头以免声音传到于端那儿去,喷嚏结束又是阵咳。好不容易结束,他哑着嗓子道:「不好意思,我有点感冒。」

「你午餐吃什麽?」

「午餐?」盛闭头脑混沌,像是有层厚重的云盖在上头,使他接收讯息的雷达变得极度迟缓。

过了好半晌,他才慢吞吞的回:「……呜,早上好像起来过,打电话请假之後就又睡着了,嗯……然後你打来了我才醒,没有吃饭。」

「于端,那个,我头有点痛,想再睡一下,不聊了,对不起啊。」盛闭用自己最後仅剩的一点清明意识模模糊糊的道,用自己冰凉的手摀上发烫的颈脖,头重脚轻的钻回薄薄的被子里。

好冷啊。他不记得自己是怎麽挂掉电话的,倒是很清楚他极快的陷入一片黑暗,还做了梦。

他梦到大概是五六岁的事。

那时候他的爸爸还没死,把他背在肩膀上往前走,向兰也还没有服用安眠药,气色很好,容貌明艳动人,表情温柔的牵着丈夫的手,偶尔唤唤快要睡着的小盛闭。

小盛闭没有理她,靠在男人的肩膀上微张着小嘴睡着了。

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爸爸不见了,他也长大了,大概是七岁的年纪。

他的手被反剪绑在椅背上,嘴巴也被布塞住了。他很害怕,想挣脱,想喊救命,可即便他的手都磨到发红破皮了也没有用,想叫也叫不出来,没有人会替他松绑。

他於是哭了出来。

「暂时是没用的,但你也不用哭,我爸爸会来救我们的。」

盛闭忙着脱困,没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人。这话就是他说的。

他艰难的扭过脖子想看他的被绑架同伴。

他的同伴长的很好看,男孩子,唇薄薄的,眼睛很黑也很大,可就是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

盛闭想回他,话也到嘴边了,却突然停下。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是件白色的小洋装,还有蕾丝边亮片做点缀的。那是给女生穿的,他的妈妈告诉他现在他们的处境很危险,所以必须给他换上,穿成这样才可能逃的了。

在他被绑来这里之前,妈妈千叮万嘱过,不管发生什麽事盛闭都不能讲话。

於是小胜闭嘴一瘪,没敢说,眼泪也不流了。

「叮咚——叮咚——」

一个奇异的铃声响了起来,废弃工厂里蒙着脸的绑匪通通望向门口。

这个地方,有门铃吗?盛闭觉得很奇怪。

没等他细想,犯人、他的被绑同伴,甚至他自己,一个一个的,在青少年盛闭面前碎成了片。

整个梦境崩塌破损,画面变成白灿灿的一片。

而那个声音还在吵个不停。

——盛闭猛地打开双眼。

没有工厂,没有绑架,没有失散。他还在家,向兰也还在她的房间安睡着。

「叮咚——」

听到熟悉的可怕的声音,他的心脏突然跳得极快。

盛闭慢慢转动脖子,朝声音的源头望过去——

他家的门铃响了。

这种有年代的改建老式建筑没有猫眼那种东西,盛闭只有开门了才能知道外头的是谁。

如果是洪聆的话……

他不再犹豫,转了握把打开。

如果是洪聆的话,也不用想着要逃了。

他不会给他们机会的。

于端看着满脸病气苍白的盛闭打开门,心中的不舒服感一下子提到最高。

看重病将死的人都没有现在不舒服,怎麽到了小朋友这儿,他的心情便浮躁起来了,嫌烦。

「开门。」于端脸色不大好看,扔了一个东西铺天盖地的罩在盛闭脸上。

东西有些沉,还毛茸茸的。

盛闭抬着酸痛的手臂扯,扯了半天才成功挂在臂上。

一条毛毯,很大件,特别厚,摸着也感觉特别贵。

盛闭眨眨眼,呆愣呆愣的看向于端。

「瞅什麽?」于端没好气。

「……你怎麽知道我没有毯子?」

「你刚才在电话里自己说的,说很冷,问你想要什麽,你说暖呼呼的毛毯,忘啦?」他的手探向盛闭的额头,因掌心的可怕热烫微微惊诧。

後者缩了缩脖子後退,低着头不敢动,想着自己刚才在迷糊梦呓中到底都说了什麽鬼话。

一阵风恰巧刮了过来,极冷,彻底寒进了骨子里。

盛闭的脸色更白,表情无助的攥紧毛毯,哆哆嗦嗦的道:「我……」。

他打了串喷嚏,话没能说完,纤细的身体像是随时会歪过倒地。

于端把毯子摊开盖在他身上,手搭在他肩上把他往房里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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