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下班後，我在Kenji桑的店里租了两套浮潜用的装备带过去。
今天孙夕晨没有带冲浪板，他闭着眼睛懒洋洋地躺在沙滩上耍废。
我低头看他，有种想偷吐口水在他脸上的冲动。
「来了？」他忽然睁开眼。
「趁着天黑前赶快下水吧，我不想在黑漆漆的大海里浮潜。」
「可是你租的装备里连手电筒都有耶。」孙夕晨起身检查装备，「租装备给你的老板很细心，东西一应俱全。」
「真的？那晚点得好好谢谢他。」我讪讪地说：「我会游泳，但没在海里游过。」
因为我太讨厌阳光沙滩海了。
「没事，跟着我。」他帮我戴好面镜，仔细说明如何换气呼吸，而两个绑在一起的泳圈，是我们的连结，好让我不会飘离他太远。
已经站在浅滩处练习了十分钟，我还是很紧张，这次我第一次把脸埋入海面，冰凉的海水和海面下缓缓漂动的海草，渐渐让我安下心来。
「如何？」
「好奇怪，一点都不可怕。」
「来吧！跟着我慢慢游，累了就拍拍我的手。」
孙夕晨领着我慢慢远离浅滩，海底下的生物变多了，摇曳的珊瑚和色彩鲜艳的鱼群，将海底世界勾勒成一幅缤纷美丽的画。
不知道游了多久，我们去到另一处岸边，这里有个山洞，沙滩也只有小小一块，转头刚好可以把整座岛看得更清楚。
「这是我的秘密景点，再过几分钟就天黑了，用手电筒照海底，会看见不一样的星空喔。」
我不能理解孙夕晨说的话，拿起手电筒看了看，才发现这是UV手电筒。
「这里真的很棒，如果可以，我想一辈子都待在这里。」孙夕晨望着兰屿岛，表情很平静。
「那你就把你的女孩接过来啊，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不行，我们没办法见面。」
「为什麽？」
他低下头，拿起枯枝在沙滩上乱画，「她现在在离我很远的地方。」
「难道她……」我脑中闪过一个猜测。
「她还活着，别乱想，只是我们无法见面而已。」孙夕晨似乎不想细说原因，我也不再多问。
今天的他比起昨天，多了一丝哀伤。
「我之前发现这片海底晚上有多美的时候，真的很想和她分享，她一定会惊呼连连，一定会永生难忘，一定……会马上想要嫁给我。」
「最後这句太自恋了吧！」
他哈哈大笑，气氛终於不再低落。
「你真的很喜欢她耶，可以多和我说一些你们的故事吗？」这可不是违心之论，我是真的想知道。
「好啊，你不介意的话。」
「为什麽我会介意？」
他忽然站起身，与我保持了几步距离，「我怕你会爱上我。」
说完，他倏地纵身跃进海，溅了我一身的水花。
「谁会爱上你这种自恋又小气的男人啊！」我气得捡了几块石头往他的方向丢，他赶紧钻进水中闪躲。
连我自己都没发现，此时此刻的我，笑得有多开怀，在昏迷多年醒来之後，这次我第一次这麽快乐。
＊
我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
早上我在闹钟响起前就睁开眼，第一个反应便是翻身看向窗外的海，回味着昨晚的点点滴滴。
当孙夕晨牵着我一起浮在海面时，他的手和海水一样冰凉，我的脸却比艳阳还要烫。海底的生物因为UV手电筒的照射而产生奇异的萤光，我一度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否则怎麽能置身於这般如梦似幻的场景里。
孙夕晨自始至终都紧紧牵着我的手，从未放开。
直到我们上了岸，我的左手仍留存着他手指的触感，有某种奇异的情绪在我心中萌芽，但我说不清那是什麽。
走出房间，我瞥见房门上贴着一张手写的便条：
今天餐厅临时公休，民宿也暂停供应一天早午餐，请自理。
好随性的主人啊。
想起昨晚莫哥他们後来也去夜潜，大概是玩得太累吧。
我又往房内看了一眼，才发现何安居然不在！她睡得比我晚，居然那麽早起？她早起去哪了？
我在屋里遍寻不着何安，只好自己骑着机车出门晃晃，看看附近哪里有卖吃的。沿着公路骑没多久，前方出现一座高高架起的凉台，何安那天中午应该就是带着三明治过来这里吃的吧。
小小的凉台里铺着凉蓆，简直是在诱惑路人：快来这儿躺躺吧！
我从善如流，在路边停好车後，迅速爬上凉台躺进去，闭起眼睛享受海风的吹拂。来到兰屿几天，我已经慢慢适应海风的黏腻，只是躺了一会儿实在无聊，想到这里离Kenji桑的店不远，我决定去那边看看有没有卖三明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