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太阳完全露脸,大夥草草吃完早饭,这才动身继续往北国前进。
以这样的脚程到北方大概还需二十来天,尧琴问需不需要日夜兼赶?她说马会累,人也要休息,且其实不赶时间。
所以还是一样太阳下山就紮营,太阳露脸就拔营,大夥感情越来越好,尧琴和焰也能和黑衣人们聊上几句。
第二天紮营在一处湖泊,这次没有动员萤狐。只见墨染白袖一伸,几根银线窜入湖中,纤纤素手一拉,几十条鱼落在岸边活泼的拍打着尾巴,众人惊叹不已,那眼神是无比崇拜。
第三天,一只野猪触动结界,墨染手指一勾,那头野猪被银丝缠住,她轻而一举的把牠拉到众黑衣人面前,大家瞠目结舌的看着地上体型庞大的野猪和神色不变的墨染,又是一阵惊叹赞美,接着香喷喷的烤乳猪变成大家的晚餐。
第四天、五、六…第二十天…转眼间剩下两天的行程就能到达尘国北方。
北方的气候不比南方,一路越来越寒冷,有几天甚至下了雪,尧琴和尘悬看墨染冻到唇色发白,心疼不已。
「是哪个家伙住在这让我的墨儿为了找他如此受苦,我定要扒他的皮!」终於到近北国的郊外,尘悬忍不住的吼。
尧琴脸色也不太好看,「墨染姑娘,再加件衣服吧。」说着,又拿一件披风盖在她身上。
墨染现在穿着御寒的衣物,又披着颈处裹了灰色毛的银白色大氅,戴着厚厚的毛帽,虽然她面无表情看起来挺适应的,但她忽白忽紫的唇色却出卖了她的身体状况。
北方,天寒地冻。
放眼望去,路上都是层层的积雪,四周一片银白。
大夥都穿上厚厚的御寒衣物,尧琴一样一身月牙白,尘悬则舍弃最爱的水蓝色,换上藏青色的大氅。
天冷,天也暗得快,这一路脚程越来越慢,好险目的地已近在眼前,明日中午就能进城门。
黑衣人们虽然粗皮粗肉,到底还是南方人,难以一时就适应北方寒冷的天气,生火的手抖个不停,连个火花都搓不出来。
墨染下轿,强忍冷冽的风迎面而来的不适,她蹲在架好的木材前轻轻弹指,一小团的火苗就生了起来,。
「墨姐真厉害!」黑衣人们又是一阵景仰。
尧琴和尘悬见到墨染下轿,急急忙忙掀帘查看,见她为大家一一点火,两人脸上都是心疼。
等她回轿,尧琴走向前拉着她坐下,他轻拍墨染的背,察觉到她的僵硬,他说:「知道你不习惯被碰触,所以隔着衣物…你身上有雪花,我为你拂去。」
尘悬蹲在墨染面前,修长的手指虽是轻颤着,却仔细的为墨染调整了毛帽,再帮她拢拢厚氅,重新绑个漂亮的结。
「你们…」墨染望向他们,这一路走来,他们的细心呵护、体贴关怀,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如幽潭般清冷的眸子也逐渐的暖化…「这是何必…」泛白的唇吐出问句,若说她不感动、不上心,那是不可能的……
「因为是你,所以我们愿意。」两人坚定的看着她,心头满是欣喜。
她终於愿意正视他们对她的好!终於肯主动打破这暧昧的氛围!
「我…无以回报。」她不晓得自己哪里值得被珍惜对待?
「我们只要你答应一件事。」尧琴和尘悬互看一眼,两人拉起她冰冷的左右手笑着:「在我们面前,做你最想做的自己吧…」
墨染闭起双眼,长长的睫毛如羽扇,久久,才颤颤的点头。
这颗心一直承载着难以释怀的伤痛。
有时候,当记忆拔山倒海而来,那些由爱生恨的过往一次次喧嚣着,像是要淹没自己。尘歌身上烫人的温度、厚实的臂膀、甜蜜的誓言、灼热的气息...这些美好在一夕间转变,他开始吐出残忍话语、看她的眼不再眷恋,一直以来给予满满关爱的大掌,却推开了她…然而这一切、这些伤痛,突然间却变得好远好远…
这两个人推开闭塞多年的门,轻轻一敲,在冰山上敲出了碎痕,再用慢慢的、缓缓的方式,渐渐融化积雪,最後,堂而皇之的住进她心里。
两人见她答应,都神色激动的看着她。现在他们只想紧紧的抱住她!告诉她,这样的幸福不会逝去!他们会永久守候!
墨染依旧闭着眼,她浅浅的呼吸,没有其余动作。渐渐的,他们的神情化为心疼。
「傻。」尘悬一把抱住墨染,尧琴也万分疼惜的抚着她的发,像是哄孩子一样,温柔的拍拍她的头,给予无声的安慰。
她的身子轻颤,将自己缩到尘悬的怀中,之後,没有人再说话。
尘悬紧抱着她,任由墨染在他怀中宣泄,感觉她葱白的手指正攀在他的胸膛上,她拧着他的衣服,而他胸前的衣衫早已湿透。
他们一直保持这样的动作,即使尘悬的腿已经蹲得发麻、尧琴的手也因寒冷而不停发抖,他们仍然没有出声,只是心疼的继续安慰、等待着。
这是她忍了一千年的情绪。
让她好好哭一场。
三人走出车轿的时候,焰和一群黑衣人都傻了。
只见他们的主子分别站在墨染的身侧,一左一右的牵起她的手。他们三人很抢眼,大家都离不开目光。
虽然墨染的眼睛有些红肿、虽然尧琴另一只手此刻是怪异的僵硬弧度、虽然尘悬的胸前是一大片湿润,而且走路姿势还有些怪怪的,可是!他们三人依然很抢眼!
尧琴和尘悬想到刚刚轿内发生的事,不由得扬起嘴角微笑。
方才墨染哭完後,一抬头就看到尘悬胸口的一大片水渍,知道是自己造成的,所以不好意思的伸手擦拭,却没想到水渍反而扩散开来,她只好尴尬的转头。
这一转头,恰好撞到尧琴抬起的手,只见他俊秀的脸露出吃痛的表情,原来是手麻了,一移动就会一阵酸疼。
她想离开轿子,却不巧踢到蹲在前面的尘悬,重心一偏,眼看就要压在尘悬身上,尧琴连忙伸出麻掉的手抓住她,墨染习惯性的要抽手,尧琴这次却死握着没放开,所以,三人就跌在一起。
这一跌,压在尘悬因久蹲而酸麻的长腿上,也压到尧琴僵硬的手,两人都拿自己当肉垫,所以墨染没有直接撞到轿内的硬木板。
墨染想爬起身,可是这一起身一定又会对着两人的身体出力,她犹豫不决,要起来也不是,不起来又怪怪的。
「如果能让墨儿这样压一辈子,腿断了我也愿意。」尘悬的声音悠悠传来,看他的神情还真有几分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决心。
「恩,墨染姑娘不用介意我们,尽量压吧。」尧琴也摆出无怨尤的表情。
和两人这麽近距离的接触,墨染忍不住红了脸,她很快的站起来,再用银丝轻轻绑住两人,将两人放回轿内的椅子上。
银丝收回,她盯着自己的脚,不敢看向他们:「谢谢…」
「我们心甘情愿。」尘悬先说,尧琴随即点头。
「你呢?」两人望向她,「愿意信我们?愿意让我们给你幸福?」
向来如冰潭般的墨眸,此刻波光粼粼。
看着两人真诚的笑颜,墨染问自己,相信他们吧?让爱情,找回信任吧?
两人见她似乎是心动了,向前拉住她的手,讨好的笑着。
手上传来烫人的温度,她发现自己再也不会下意识去挥开,这一刻,墨染告诉自己不要害怕…要鼓起勇气去爱…
她微笑,淡淡的声音响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