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上班走的那条路突然在整修，苏明夏今日绕了一下才抵达。
下班後，她跟同事一起走了另一条路。
同事与苏明夏闲聊起：「听说这附近以前是墓园，後来才被改建成了工业大楼。」
「那墓去那了？」苏明夏好奇地问。
同事瞬间毛骨悚然：「谁知道……」
苏明夏又云淡风轻来了一句：「你现在可能正踩着别人的屍骨前行。」
「啊啊啊啊啊！！！！别说话了！！！」
到了公车站後，他们坐在椅子上，同事玩起手机，苏明夏则东看看西看看的，她很少走这条路，对这里也没这麽熟悉，想着记一点路标，以後自己也能走了。
蓦地，她看向对面那条街时，心下一跳。
有一个小女孩，正蹲在路边，身上的白衣都成了灰色，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眼神空洞又无神，一大半的脸被阴影遮去，路灯照不到她身上，与黑暗融为一体。却还是隐约能看出小女孩的身材瘦小，彷佛只有骨头。
苏明夏看着她，清秀的眉皱起，带着探究的心思，站起身来，想再看得清楚点。
她的心「突突」地跳着，有那麽一瞬间，她想起了某个人，也是这样，目光无光晦暗，毫无生气，可又像是在呼喊，在发出讯号。
更像是在……求救。
明明是可以直接忽略的，明明是可以装没看见的。
可小女孩的眼神像是魔咒般，使苏明夏想向她靠近，她缓慢的移出一步、两步…..
「公车来了！」
同事的声音将蛊惑打破，苏明夏彷佛被唤醒，止住了脚步。
同事拉着苏明夏，「快上车啊！站着干吗？」
苏明夏被拉上了车，找了个位子坐着後，苏明夏立马看向对面那条街的方向时，小女孩仍蹲在那，一动不动。
公车驶过街道，渐渐远离，苏明夏这才收回了思绪。
苏明夏问：「你刚才有看到对面那个小女孩了吗？」
同事漫不经心地回答：「什麽小女孩？」
「就在刚刚对面的街上，一直蹲着。」
同事想起了刚才说那一片是墓园的话，吞了吞口水，「你别吓我！！！」
苏明夏回到家後，看见了鞋柜里多了一双鞋，心头一暖。
程光愿正在做饭。
前几天因为下雨，苏明夏说什麽都不让他来了，就怕他淋到了雨，也怕他不方便。
昨天又吃的外面，那双鞋倒是许久不曾出现在这了。
苏明夏轻手轻脚地走到他旁边，靠着他的肩。
程光愿感觉到了，笑了笑，「你今天晚了。」
她的头向他更靠近了点，「原本的那条路在整修，走了另一条。」
他正煮着汤，汤匙在锅里来回搅动，低声道：「先去洗手吧，等一下就好了。」
靠在他身上，苏明夏也不动，只觉得身心疲惫，好不容易终於有了能够停靠的港湾，便安心地停留着。
她想起了那个小女孩的眼睛，彷佛透过时光，定格在一个迷茫的女孩身上，也是这样的。
不同的是，她被拯救了，被一个本不该出现在那的人拯救了。
她只是眷恋着此时此刻的温暖，不想放开。
程光愿意识到她的异常，「怎麽了？」
苏明夏声音闷闷的，听上去像在撒娇，「我就是想，对你好点。」
手上的动作一顿，程光愿关掉了火，回过身去轻轻将身上慵懒的人给拉开一点，眼底尽是温柔，笑意浓烈，甚至还多了些意外。
以为是自己妨碍了他做饭，苏明夏就打算乖乖地去洗手了。
蓦地，程光愿轻轻地将她抱住她，不带任何力度，清冽的气息萦绕着，她能感受到她的温度，像是一种安慰，无声无息地滋润着她的心。
苏明夏笑了一下，享受着这个拥抱，回抱着他，心情顿时被治愈了不少。
程光愿轻声道：「人还是不能太贪心呢。」
太贪心了，就会想要拥有更多。
想要得多了，就会有所期待。
期待了，就会失望。
如此一遍遍的循环，到头来，只会伤了自己。
可在她身上，他并非无欲无求，也希望能够得到回响，得到回应。
不用太多，一点点足矣。
可回应了，他又开始害怕。
害怕着失去，害怕无法一直拥有。
那麽又该如何呢？
洗完手後，就吃起了饭来。
程光愿问：「今天怎麽了吗？」她今天的状态不对，从刚才就发现了，否则她不可能突然这麽黏着他。
苏明夏像是无所谓的提起：「今天看见一个小女孩，身上有点脏，一直蹲在路边，看上去很可怜的样子，突然就很想过去问问她怎麽了。」她笑了笑，「可能是同情心泛滥吧。」
程光愿抚着她的头，感同身受般，「没有，这很正常。」他一字一句地说着：「你看见了，所以会想知道发生了什麽，任何人都是这样的。」
苏明夏听了，便不再多想。
程光愿见她神情好了不少，继续道：「你能不能也多同情同情我？」他叹了叹，「多吃几根红萝卜吧。」眼神飘向桌上那盘红萝卜炒蛋。
那些影响她心情的事瞬间都散了，苏明夏撇了撇嘴，「你故意的吧！我不喜欢什麽你煮什麽！」
「均衡营养。」
她默默地夹起了三根，吃了下去，表情有些痛苦。
吃完後，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好吧……很大的进步了。
吃完之後，程光愿一如既往地担起了洗碗的工作。
她曾经问过他几次要不要帮忙，可他总是拒绝。
苏明夏坐在客厅里，电视声与水流声掩盖了沉默，莫名地，她又想起了那个小女孩的眼神，隐隐中总觉得不安，总是让她很在意。
厨房内传来声音：「洗碗精没了，你家还有多的吗？」
苏明夏被喊回思绪，「我拿给你。」
找到後，将洗碗精包装拆去，走到厨房递给他，又将空了的洗碗精丢到垃圾桶里。
这样简单的动作，再稀疏平常不过，是她所认为的日常。
蓦地，她有一个想法，想与这个人度过每个平淡无澜的日子，做着每一天的日常琐事。
她站在他身旁，忽然，从後背环抱住他的腰，像是每对情侣会做的事一样，温暖的怀抱，一点一点包覆着他，使他无处可躲。
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苏明夏的下巴就抵在他的肩上。
程光愿被她的举动停下了动作。
他的手还满是泡沫，停顿了几秒後，他将手洗乾净，转过身来，使她的手渐渐放开，他的手还是湿的，便没碰她。
苏明夏仰望着他，头顶的灯光落在她眼睛里，一闪一闪的，像是夜空中的星星般。
夜色沉寂，月光一点一点地透过窗，外面的喧闹声像与他们无关，就像是分隔的两个世界。
她知道，他对她很好，很好很好，好到令她以为他只是她一个人的。
她想起了那段往事，也就想试着，对他好一点。
程光愿凝视着她，下一秒，只见她昂起头来，碰上了他的唇。
苏明夏的身高不够，只碰到了下唇。
气息不自觉沉重，连呼吸声都是暧昧，苏明夏没有再进一步动作，他也没有，两个人睁着眼，将彼此的身影牢牢地倒印在眼里。
他发愣了一会儿，身体里的某些东西开始蠢蠢欲动、翻滚、挣扎，明明只是唇与唇的触碰，甚至算不上一场亲吻，可却像触电一般，令人酥酥麻麻的。
苏明夏见他没有反应，做好了破罐子破摔的打算，闭上眼，踮起脚尖，妄图再向上。
程光愿终於回神，将她轻轻地推开了。
那双茫然又清澈的眼，落在他的眼底，更像是一种勾引，多年来的执念像是野兽般，猛地破柙而出，潜伏着的渴望但凡露出一点，都能毁了他的理智。
他垂着眼，压抑着，咬了咬下唇，表面镇定自若，内心早已方寸大乱。
镇静了许久，才终於敢看着她。
「我先回去了。」他从恶魔手中找回了理智，声音嘶哑又带有无法言说的意味。
见他面色如常，苏明夏此时是羞得不敢见人，低着头，特别小声地回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