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逍遙遊 — 五 · 一見如故

庄上终日无事,光阴流转,已是仲夏时节。这日卧龙阁来客,正与柴靖坐谈,正是锺万福。他起身一揖:「恭祝主公弱冠诞辰,愿主公得天赐良机,早成大业。」柴靖道:「叔叔不必多礼。关外诸士如何?」锺万福回道:「劳主公挂心,一切安好。」忽尔神色一凛:「宋军伐辽新败,杨业将军更葬身塞北;蜀地王小波、李顺乱起,如今方是内忧外患之际,奴才请主公动身汴京,多年成败,皆系於此间。」

柴靖心中一动,成人以後,他无不时时以复国称帝为毕生唯一所念,顿时热血上涌,心道:「爹、娘,儿子就要给你们报仇了。」敛一敛衽:「即刻雇车北上。」清风、明月忙整治行装,半个时辰後已在道上。

於是锺万福与柴靖在车上商议今後行止。两人多年筹谋,自有一番计较。柴靖亦将前些日子西湖边黑衣怪客一事说与他听,并问道:「叔叔可知这人与大周有何关系?」锺万福闻言并不十分惊讶,只淡淡地说:「届时主公自会与这位贵人照面,奴才不便擅自多言。」

十多日後,进了汴京城,四人身上换了素衣缟带,循路而去,终於停在了一户大家门前。门匾上写着三个大字:郑王府。柴靖强忍情绪,拉起门环扣了三响,不久一名家仆迎出,他便解下颈间金锁片道:「请把这个交给老夫人。」那小厮一愣,说道:「王爷去世後,西宫娘娘便不问世事,如今在松岗观修行,法号玉清仙师。」柴靖早已探知此节,不过仍作不知,与锺万福对望一眼道:「既是如此,那便请交给王妃,她自会传我相见。」小厮虽略作迟疑,但见来者仪表不凡,便唯唯答应。那金锁片上刻「柴」字,柴氏子孙皆於出生後获赐;柴靖母亲阮氏虽无名分,亦不致使他无法认祖归宗。後世史册有载:「七年春,迁恭帝及符后於西宫,易其帝号为郑王,而尊符后为周太后。」下人不愿冲撞当朝太后,称「西宫娘娘」,应作是理。

少时,先前去传报那小厮匆匆走来,神色更添了几分恭谨:「王妃请公子进府一叙。」步入府门,见得雕栏画栋,金碧辉煌,一派贵胄气象。一花一木虽不比墨竹山庄之雅韵风流,却亦具巧思,柴靖心中冷笑:「狗皇帝表面功夫做得可足!」

柴靖站在正厅之外,主位上一中年女子丰腴贵气,自是他的嫡母郑王妃。只听得她「啊」的一声,失声道:「王…王爷,可真是你吗?」说罢便急急向厅门走来,柴靖忙跪道:「柴靖给母妃请安。」

郑王妃呆呆立在原地,半晌方喃喃道:「他去时,也是这般年岁……嗯,你是像极了你父王。」她一声太息,勉强一笑道:「孩子,你我相认便是佛缘,且坐下说话。」於是分别就座,侍婢看茶。

郑王妃问道:「孩子,这些年你孤身漂泊,定受了不少苦吧罢?你既知自己身分,怎不早来王府?」柴靖黯然:「儿子二十年来与生母相依为命,母亲不幸身染顽疾,离世前嘱托儿子投奔於郑王府,那时方知儿子并非无父孤儿。」郑王妃一瞥,见他身穿孝服,双目微肿,登时恍然,接着又问了些生活琐事,柴靖自预备有一番说辞。

郑王妃向柴靖招了招手,道:「孩子,你过来。」便握住他瘦削的手说:「我没有自己的儿子,令你父王一脉绝後,实是莫大罪愆,我这便去求皇上让你继承爵位,今後我将你视如己出,一圆我俩母子之缘。」柴靖听她情真意挚,顿生亲近之意;他自幼丧母,今日乍享母爱温存,怎不心生孺慕?便道:「儿子当承欢膝下,为母妃尽孝。」郑王妃动容,当即流下泪来。

这时外边走来一宫装男子,微微一笑,尖声道:「皇上有命,召见郑王之子柴靖,与王妃同面圣驾。」郑王妃福身领旨,那太监续道:「奴才便在此等候,还请二位从速,莫让皇上等急了。」柴靖见郑王妃脸色无奈,心下不快。他早料得府中下人必有许多宫中眼线,这才故意入府恢复身分,引得皇帝注目,却不想消息走漏飞快,倒似府中上下早已无一不听皇帝号令。匆匆更衣,三人便即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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