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跟你是同一所国中,听过你演唱,我喜欢你的歌声,很清澈很悦耳,也很有特色。」少女笑容甜美,「我已经被选为下一届的吉他手,我很希望可以跟你一起参加四校音乐会喔。」
「谢谢你的赞美。」我回以一抹笑容。
「要加油喔。」少女向我挥挥手,往台前评分同学的座位走去。
「下一位,七号。」音响传出一道男声,「七号在吗?」
我在左手上写了一个「人」字,吞进嘴里,将表单交给评分的同学後,小跑步上台。
如果周子澔在,他一定会再次教我这个方法。
我拾起麦克风,缓缓开口。
你就是我的天使保护着我的天使从此我再没有忧伤
你就是我的天使给我快乐的天使甚至我学会了飞翔
飞过人间的无常才懂爱才是宝藏
不管世界变得怎麽样只要有你就会是天堂
像孩子依赖着肩膀像眼泪依赖着脸庞
你就像天使一样给我依赖给我力量
像诗人依赖着月亮像海豚依赖海洋
你是天使你是天使你是我最初和最後的天堂
五月天《天使》,作词:阿信,作曲:怪兽
曲毕,台下一位男同学说,「谢谢你带来的歌曲,若有入取,会在另行通知。」
「谢谢。」我将麦克风放置桌面上,小跑步下台。
离开礼堂,映入眼帘的是明亮的阳光,陈恬谊站在我面前,「结果怎麽样?」
「我好紧张。」我大致描述里面的场景和慎重的排场。
「莫曦,你唱歌很好听喔。」李缘恩又丢来一记崇拜的目光。
「我就说超好听吧。」陈恬谊双手叉腰,「绝世美声。」
「你太夸张了。」我失笑,「礼堂外面听得很清楚吗?」
「一清二楚。」陈恬谊说。
尽管聊得再愉快,却始终不见那抹身影,「周子澔没来吗?」
「没有。」陈恬谊说。
我有些失落,「缘恩,你真的不知道周子澔在哪吗?」
「他在家。」李缘恩垂下眼帘,「子澔发烧,他说如果你们问起的话,至少要等你演唱完才能说。」
他是怕影响我的心情吗?
「那他怎麽只跟你说?」陈恬谊不满的噘嘴。
「是因为我前天放学要离开教室前,看到他跌倒,」李缘恩咽了一口水,「我去扶他,才发现他全身发烫。」
前天放学,我被困在礼堂那天。
是因为我的关系……
我望向他们,「我想去看一下周子澔。」
不待他们回答,我快速奔向公车站。
我搭乘前往豆花店的那班公车,抵达最後一站,街上人烟稀少,上学时间穿着校服的我走在街上,显得格外显眼,手机导航尽责的带领我到住宅区,还好住宅区离公车站只需要步行十五分钟,否则在如此猖狂的烈阳下行走,必定会汗如雨下,全身湿黏。
住宅区无一处不同,家家户户都建造的一模一样,无从得知周子澔家是哪间,顿时对自己鲁莽的举动感到懊恼。
我撇见前方有间宅邸的大门被敞开,从里面走出的人正是吴叔,我快速奔跑至那间宅邸,「吴叔你好,请问现在方便进去找周子澔吗?」
吴叔一脸茫然的看着我,「你是?」
「我是莫曦,子澔的高中同学。」见吴叔还是皱着眉头,「有次晚上我的书包被偷,是您帮我拿回来的。」
「喔,原来是莫小姐,我记性不太好。」吴叔爽朗的笑了几声,「你可以直接进去喔,少……子澔在自己的房间里。」
「谢谢。」吴叔让出一个空间让我进入。
宽敞昏暗的客厅乍看之下有点恐怖,二楼走廊又多出了一幅图画,我敲打了几声周子澔的房间门,却始终无人应答。
他会不会昏倒了?
我着急地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却是周子澔凹凸有致的肌肉,下半身只穿着一条运动短裤,头发湿润,脸色微红,我有些错愕的撇过头。
周子澔用戏谑的口吻说:「又不是没看过。」
「抱歉,我不知道你在洗澡。」心脏剧烈跳动,我的脸颊瞬间发烫。
「烧刚退,有流汗。」周子澔原本就低沉的嗓音搭上感冒後沙哑的声线,更加有磁性,他若有似无的勾起嘴角,「你怎麽在这?」
「我听缘恩说你发烧,所以……所以……」我担心你,我当然没有说出口,「你有好一点了吗?」
周子澔挑眉,深邃眼眸凝视着我,眼底波澜一闪而逝,「好很多了。」
「给你。」周子澔伸手接过我顺路去便利商店买的热牛奶。
「你在关心我吗?」周子澔没有接过牛奶,反而握住我拿着牛奶的手。
「当然啊,你是因为我感冒的。」我依稀能感受到耳根子正逐渐发烫,在这样下去,我的耳朵会烧焦。
周子澔松开手,接过牛奶。手碗还残留着他留下的余温,「心跳很快喔。」
「哪、哪有。」周子澔刚刚是摸了我的脉搏吗?
「你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吗?」周子澔喝了一口牛奶,套上一件白衣。
「记得。」
「跟我去一个地方。」周子澔打开房门。
「等等,但是你感冒,现在出门不太好吧。」我纳闷。
「没有要出门。」周子澔微微蹙眉,「我只是要去其他房间而已。」
原来如此。
这间宅邸有四层楼高,四楼只有一间房间和阳台。
房间里四面墙壁,其中两面被漆上水蓝色的油漆,中间摆放着一架钢琴,钢琴後面还有几张沙发,这间房间除了充斥着周子澔的沐浴香,更多的是不知名的花香弥漫整个空间。
我打破寂静空间的沉默,「听说笨蛋比较容易感冒。」
「听说是你让笨蛋感冒。」周子澔冷哼,十分不满。
「对不起。」
周子澔站在窗台前,即使背着光,五官轮廓依然清晰,「不要只会说对不起。」
「谢谢。」我说。
这份寂静再次蔓延,良久,背着光的少年叹了一口气,缓缓走向我,俯下身,轻轻地在我颈肩上咬一口。
我身体僵住,「你在做什麽?」
「想不起来吗?」周子澔抿了一下唇,眼眸温柔又带有疑惑的看着我。
像是触电般的感觉,我的身子不自觉的颤抖一下。
他冰冷的指尖抚过新鲜的齿痕,在这道齿痕之下,还有一道之前逗逗咬过的伤疤。
「什麽?」
「没什麽。」周子澔随意找了一张沙发坐下,昂首,阖上眼帘,「我想要的人情是听你唱歌。」
「这麽突然的吗?」我有些诧异,他想要的人情居然如此简单。
「嗯。」
「想听什麽?」
「都可以。」
我掀起琴盖,优美的旋律缭绕於耳际,随着旋律,我开口唱起歌曲,一曲尚未完毕,房间门却被打开。
「莫曦,你怎麽在这里?」娃娃音少女一脸厌恶的瞪着我,「我就说吴叔一脸紧张的不想让我进来,一定有问题。」
「我是来看周子澔有没有好一点的。」我低下头,视线不敢与她对上。
「你可以离子澔远一点吗?」房咨宁毫不客气的询问我,正确来说,比较像是命令我。
「为什麽?」我不解,明明你们不是情侣,我应该不需要为了你而避嫌,况且我也喜欢周子澔。
後半段这句当然没有勇气说出口。
也不可能在这没有浪漫气氛的时刻说出口。
房咨宁皱眉,好看的脸孔染上一层怒气,「要不是因为你不见,子澔才不会感冒;要不是因为你帮你朋友作弊,子澔才不需要请我爸爸帮忙解决这件事;要不是因为你假日讨论什麽鬼布告栏,让子澔耽搁我们两家的聚餐,被他爸爸训斥;还有,要不是因为你的出现,子澔他才不会来……」
「别说了,咨宁。」周子澔大吼,沙哑的声线显些疲惫。
「我就是要让她自己知道要离你越远越好。」房咨宁双手环胸,冷哼一声。
「够了,房咨宁。」周子澔大怒,声音比方才更加沙哑,说出的话透出不容置疑的威慑。
一股尴尬弥漫这间房间,房咨宁持续怒瞪着我。
我没想到自己居然为周子澔带来这麽多麻烦。
「对不起。」我低喃。
丢下这句话,我匆匆跑离宅邸,离这里越远越好。
房咨宁最後究竟要说什麽呢?
不会来?这句话是什麽意思。
隐隐约约觉得在这句话之下充满着许多我不知晓的谜底。
「莫曦,不要再走了。」不知道走了多久,身旁的高楼景色已经变成河堤旁,天色变得昏暗,夜幕垄罩整座城市,我停下有些疲倦的步伐。
我转过身,用近乎呢喃的声音再次向身後的少年道歉,「你从什麽时候开始跟着我的?」
「一直。」他说。
周子澔一把拉起我的手腕,把我带到旁边的木制座椅,「我走累了,想坐下,你不坐就站在旁边。」
「为什麽你要跟着我?」我纳闷,明明制造那麽多困扰给你的是我。
「没有原因。」周子澔开口。
「但我给你造成困扰是事实。」我低下眼帘,忍住一瞬间想哭的慾望。
周子澔叹了一口气,托着我的下巴,逼着我正视他,「我如果觉得困扰,就不会做了。」
「为什麽只有你,为什麽他只让你听他弹琴,而我却连半步也无法靠近他。」
「要不是因为找你不见,子澔才不会感冒;要不是因为你帮你朋友作弊,子澔才不需要我请我爸爸帮忙解决这件事;要不是因为你假日讨论什麽鬼布告栏,让子澔耽搁我们两家的聚餐,被他爸爸训斥;还有,要不是因为你出现,子澔他才不会来……,」
「为什麽是我?」我想不透,「为什麽你这麽帮我?」
周子澔不加思索的回答,「因为你救过我。」
我们应该是从国三认识的没有错,但我根本毫无印象在这段期间我救过他什麽。
「我救过你什麽?」
周子澔回我一抹微笑,很温柔,也很无奈,我的大脑无从分辨其中的含义。
他显然没有要回答我的问题。
「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周子澔认真地注视我,眼眸深邃的看不出任何情绪,「什麽事?」
「你跟房咨宁是什麽关系?」我用近乎呢喃的音量问出口,小声到不知道他是否有听见。
我看得出来房咨宁一定也喜欢周子澔。
但我始终搞不清楚他们究竟是什麽样的关系。
「我们两家的母亲是很要好的朋友,事业上也有合作,从小我们就会相处在一起,」好半晌,周子澔沙哑的声音再次传入耳际,「青梅竹马,仅此而已。」
我的心脏依然难受,却不知道是因为一连串造成他困扰的事情,还是房咨宁喜欢他这件事。
周子澔从口袋拿出一颗仙人掌吊饰,跟李缘恩书包上的吊饰一模一样,「还你。」
「为什麽你有跟李缘恩一样的仙人掌吊饰?」我疑惑。
我注意到他的用词是「还」,不是「送」、「借」或「给」。
「还我」是什麽意思?我不记得自己有送过他这颗吊饰,何况我也没见过这颗吊饰。
「周子澔......」正当我还想问出心中的满载疑惑,却被他硬生生地打断。
「很晚了,我请吴叔载你回去吧。」周子澔略过我的话题,亮了一下手机萤幕,「明天你可以再来我家吗?」
我愣了一下,他的眼眸透露着不容拒绝的真挚,「我自己在家很无聊。」
「好。」
繁星点缀在夜空,月光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河面,周子澔昂首,望向夜空,缓缓开口,沙哑的低沉嗓音穿透云霄重打心房,「今晚月色真美。」
真的很美,不论是月色,或是他的侧颜。
运动会隔一天刚好是星期日,这天的便利商店总是会排满人潮,每次排队都要等上一些时间。尽管如此,我还是打算先买一杯热牛奶带去周子澔家。
「这样二十七元喔。」
我翻找着钱包每一处,只有二十五元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完蛋!
「我帮她付吧。」戴着鸭舌帽的女生掏出钱包里的两块。
「收您二十七元。」店员熟练的操作POS机,「这是您的发票,谢谢。」
离开便利商店,我追上方才帮我付钱的女生,「刚刚谢谢你。」
「不用谢。」郭芷芸勾起嘴角,「当作是我之前刁难你的补偿吧。」
我顿了一下,万万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谢谢。」
「谢什麽?」郭芷芸笑出一声,「是我刁难你,你要谢什麽?」
「总之就是谢谢你就对了,在那之後你也没有再为难我了。」
「我不过是用两块钱换回对自己和对你的歉疚罢了,说起来我也不亏。」
她是不是有点别扭?
「你应该还好吧?」郭芷芸上下打量我一番,「身心灵之类的。」
我皱起眉间,有点警惕的看着她,她怎麽会问这种问题?
见我默语,郭芷芸自顾自的接下去说。
「其实我也觉得苏嘉仪做得有点超过。」郭芷芸耸肩,一脸无可奈何,「把你推下水,还把你关在器材室。」
「你怎麽知道?」
「她原本叫我一起当共犯,但我怎麽可能为了一个男人就做这种事。」郭芷芸冷笑一声,「不过我真没想到她是认真想要害死你。」
「没关系,都过去了。」我无奈地苦笑。
「游泳比赛那时候我看你们一起走出去就觉得有点奇怪。」郭芷芸继续说:「不过我跟丢你们,也不知道她要把你关住的器材室是在哪,我才去找周子澔的,还好他有找到你。」
「谢谢你。」我看着她,「但我不想要闹大这件事,所以希望你不要说出去。」
闻言,郭芷芸噗哧一声笑,「你真的很善良,不,应该是说很笨才对。」
「都已经被欺负成这样,还不去......」她似乎在寻找一个可用词汇,「给她一点警惕?」
「这不叫笨,这只是想要再给她一个机会改过。」我纠正她第一句的用词。
「我终於知道为什麽周子澔会喜欢你了,有够善良。」她顿了一下,「只有跟你聊天的时候,我才见过他笑。」
语毕,郭芷芸摆摆手说自己还有事要离开了。
不过她说错了,周子澔不只对我笑,还有房咨宁。
「还有他看着你的眼神特别不一样。」
离开前,郭芷芸还说了这句话。
这句话是真的吗?
如果是,那是不是代表……
站在宅邸前,我的手伸出又缩回,迟迟犹豫不决要不要嗯下电铃,宅邸大门倏地开启,吴叔笑脸迎人的走出门外,像是早就发现我的到来,「莫小姐,子澔请你不要在外面罚站了。」
我愣了下,有些难为情的点头。
原来我的犹豫早已被他尽收眼底。
「子澔在琴房,可以直接去找他。」吴叔关上闸门,「我有事情要先去办,再见。」
我沿着楼梯爬到四楼,明明是假日,宅邸却不见半人身影,我敲了一下琴房的门,回应我的只有潺潺流淌的音符悦耳声,我抿了唇,决定直接进去。
弹琴的少年背着光,纵使看不清脸上的面容,仍清晰感受到他浑身上下的忧郁氛围,配上这谱曲,说不上的酸楚围绕着他。
我倚在墙边,静静的注视着演奏曲谱的他。
直到手中热牛奶变温,周子澔才停下乐章,他起身缓缓走向我,一双强而有力的大手把我揽进温暖的怀中,他的下巴靠在我的肩上,隐约听到他叹了一声气,沙哑的嗓音开口:「好累。」
我的心脏漏了几拍,没有把他推开,只是任由他的温热的气息缠绕在我身上,我贪恋这道温暖。
好半晌,他才肯放开双手,示意我去坐沙发。身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他再次走回钢琴前,背对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