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了身,芷离往宗原的怀里钻,享受早晨的温存。她想起老是赖在宗原怀里,不愿去上课的曾经。她睁开眼,看着宗原熟睡的样子,嘴角不禁上扬。她记得他说,只有在她身边可以睡得安心。
对了,宗原第一次来看她跳舞的那天,他们一起看着什麽也没有的夜空时,他也是这样安祥的睡倒在她的肩膀上。那时候,真希望朋友没来催她去庆功宴。
但这样子真的无所谓吗?为什麽感觉更放不下了?芷离的额头抵着宗原胸口,还感受得到他的心跳还有温度,不是幻想出来的。不想离开,好想翘班,好想暂时跷掉人生,在这个温暖的小角落再窝一阵子。她还不想回去面对过於沉重的现实。
不过不行,日子还是得过下去。才轻轻拨开宗原的手臂,身体立刻便被紧紧抱住。芷离无奈的一叹,「我今天还是得上班的。」
宗原不发一语,只是往她颈窝蹭。
这麽黏在一起,就像从前一样。芷离安静了一会儿,她也很享受这样的时刻,就好像所有污浊的压力都被净化了一般。但是,她是注定要活在黑暗里,她是别人的火焰,别人的光。
她没办法属於宗原。
「我其实很喜欢你耍赖、闹闹小脾气,这样子,高高在上天神一样的你就会像凡人一点。可是……」芷离闭上双眼,「昨天看你这样,我没办法……」
「你今晚还来吗?」刻意逃避这个话题,宗原问。
「我不该这样的,我已经……」不想告诉宗原,她跟书宇什麽也没有,所以不想让他误会而难过。芷离捧着宗原的脸,轻声道:「宗原,什麽都没有改变,所以我们不能这麽下去。」
宗原别开眼神,「那我去找你。」
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芷离道:「不行,我——」
「那你能不能别再关心我了。」
宗原的语气突然变得冷冰冰的,但为什麽原本淡漠的双眸会突然染上忧伤呢?芷离鼻头一酸,「那你就别让我再担心嘛。」
宗原没有说话,只是松开抱着芷离的手。「我过几天找到新的住处会搬家的。」
芷离离开宗原的床上,整了整睡衣,顺了顺头发,微笑,「我会搬走的,所以你留下。」说完,她头也不回的往门外走。她进步了,她没有哭。
「芷离——」
「我已经不是穷学生了,不用担心。」就这麽走到玄关,她看见地上的《楚辞》,眼眶又红了起来。拾起那本书,放在一边小柜上,她回头,微笑,「再见。」
宗原是清白乾净的人,他的世界见不得脏,只要专心致志探求一切组成的真理就好。她不一样,她市侩复杂,所以她的污浊必须自主远离。
※※※
「今天怎麽又来找我?」芷离捻着吸管,搅着柳橙汁中的碎冰块,声调懒洋洋的。
一下班,便接到书宇的电话,说要单独跟她吃晚餐。她又想起宗原,又开始担心他没吃好。不过,也许她不该再主动纠缠,她得放下,所以今天她是绝对不会再去找他的。
「关心你呀。」书宇耸了耸肩,「我们都要结婚了,你有什麽事都能告诉我的。」
芷离抬起头,「我能搬去跟你一起住吗?」
书宇挑起眉,「你终於被开除了吗?」
「『终於』是什麽意思?尊重一点,虽然讨厌这份工作,但我专业起来还是没话说的。」她扁了扁嘴,「工作没有问题,我还是独立自主的女性,我会付房租的。」
「不要。」
「欸?」
「我一个人住得好好的,为什麽要收留你?」书宇撇过头,「我也不缺钱。」
芷离皱起眉,「我想要先习惯你的洁癖还有强迫症。」
「我没有那些东西。」书宇把身体凑近芷离,「你出事了吧?别把我当傻子。」他盯着她,仔细扫描她的表情变化,「你遇到前男友了?」
瞳孔稍稍放大一些,芷离道:「没有。」
「说谎。」书宇双手抱胸,「他到你们事务所上班了?还是搬到你家附近?」
被书宇瞅得喘不过气,芷离垂下头,呐呐:「他住隔壁。」
书宇没有说话了,望向窗外的夜景,闪烁的霓虹令人晕眩。半晌,他把目光放回芷离身上,「结婚之前低调的玩一下我不会介意喔。」
这种时候,她还是翻了一个白眼,「我跟你不一样。」
「也是。」书宇再度看向窗外,「那去复合啊,我不想耽误别人的人生。」
「我们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芷离低着头,抓紧自己的裙摆。
「你劈腿?」
芷离摇头。「没有。」
「他劈腿?」
「怎麽可能!」
「那你们为什麽不能复合?」
芷离望着书宇的侧脸,良久,她微笑,「舍不得丢下你。」
「最好是。」书宇横了芷离一眼。
「啊,我的义大利面要冷掉了。」芷离拿起叉子,往盘里翻搅香气四溢的茄汁义大利面。「欸,书宇A梦,所以你能不能收留我呀?」
「我还要再玩几个月,你一边去。」书宇低下头,用叉子戳着一块已经不成形的鲑鱼,「我爸妈已经开始在物色房子当我们的新婚礼物了,你再撑一下。」
「撑不下去了……」芷离深呼吸,确认自己的微笑还妥妥的挂在嘴角。
书宇抬头,摸了摸芷离的头,轻声道:「同是天涯沦落人,我都振作起来了。」
「真的吗?」芷离的双眼开始模糊。「我是抛下别人的那一个喔。」
书宇收回自己的手,「那你下地狱吧。」
「我都已经努力成这样了,还是只能下地狱呀?」她的笑容开始颤抖。
「没关系,我也会一起去的,你不是一个人。这个世界的善恶机制本来就很烂,再怎麽努力都没办法的。」举起红酒杯,书宇道:「敬地狱。」
芷离也举杯,两个杯缘相触,发出清脆的响声。「你会去天堂的。」她相信宗原也会。
「你知道的,说谎和欺瞒是上不了天堂的……」书宇呐呐,啜了一口红酒。沉默很久,他终於吁出一口气,道:「要搬过来可以,我要一个不用解除婚约的理由。」
芷离望着书宇,良久,她勾起嘴角,「他太乾净了。」
「你能脏到哪里去?」
「所以我说他太乾净了嘛。」芷离揉了揉眼角,顺便把盈积的泪滴一块带走。「我们在一起,不是刚刚好吗?谁都不会受到伤害。」
至少不是长期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