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有睡得那麽沉了。
在黑暗的迷雾中漫步良久,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一扇大门。厚重的大门挡不住过度热情的嘻哈音乐与欢呼声,他突然发现自己手中多出一张票,上头写着BestMemory。刘宗原抬头看着门,稍微施力,推开门。打着光的舞台上刚结束一段表演,而後布幕降下。
顺着阶梯,他走下展演厅。对了,那时候邬贤频频传讯息轰炸,问他在哪里,来不来热舞社成发,说他有为他多占一个位置。找到邬贤,他在那个空的位置坐下。
「我以为你不来了。」邬贤瞪大双眼,望着坐在隔壁,表情淡然的刘宗原。「你怎麽来的?」
宗原没有回答。对,他原本不打算来的。
一小时前,他在某间高级餐厅进行家庭聚会。明明是家庭聚会,但母亲没有出席,父亲带了一个陌生的女人,说是打算再婚。哥哥笑着道喜,而他只喝了一口水,便自行离席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麽最终还是选择来观赏热舞社的成发,大概是被全世界背弃後,暂时不想独处。刚好走进校门後,地上贴着前往大礼堂的箭头标示,所以顺着走,想试图躲入这种对他而言过度喧嚣火热的环境,也许可以从周遭偷取一些温度。
「学妹刚刚大二舞有表演,你没看到真是太可惜了。」邬贤道。
重要吗?宗原没有回应,只是用空洞的眼神看着红色布幕缓缓升起。温柔的乐曲从音响流泻而出,聚光灯打在舞台中央的红衣女孩身上,她行云流水的伸展肢体,短版上衣系着的金属链条摇晃,她彷佛猫一般优雅而缓慢的从地上起身。
是芷离。
她随着音乐摆动的身躯看起来如此柔软,却又力道饱满。他的双眼只定在她身上,她的眼神与表情专注而妩媚。柔和的音乐渐弱,换上重节拍的乐曲。节奏加快那个瞬间,芷离变成夜空中最闪亮的恒星,每个动作都强而有力且美丽,她燃烧发出的光与热,完全掩盖其他人的光彩。
他只看着她,呼吸与心跳自此被她掌控。
後面的表演没了她,彷佛就此失去颜色。他的大脑就这麽轻易的被芷离的身影占据。
发表会结束後,他们挤在通往出口的人群中,邬贤道:「偶尔来看这种表演,感觉还不错呢。」
「嗯。」
「你可以再没心一点。」邬贤笑弯眼,「你想去找学妹吗?」
宗原没有立刻回答,半晌,他摇头。
邬贤瞪大双眼,停下脚步,「你刚刚是在考虑吗?」而後他被後面的人推出门外。
「嗯。」
邬贤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宗原也走出礼堂,看向邬贤,「不过想想没什麽意义,还是算了。」
「你在跟我解释?」邬贤提高音调,「先不要用那种看金鱼的眼神看着我,平时要你多说一句都像要你的命,你刚刚居然解释了?」
不想再说下去,宗原继续迈开脚步,
「等一下。」邬贤把手搭上宗原的肩,「没意义也没关系,想去就去吧。」
「没必要。」
「学长!」那是芷离的声音。
宗原回头,便见芷离突破人群朝他们跑来。她脸上张狂的舞台妆还没卸掉,身上穿的还是表演时那套衣服,每一个小动作,衣服上的链条都琳琅作响。
「我先走了。」邬贤拍拍他的肩膀,就这麽留下他。
宗原望着扭着衣服上链条的芷离,没有说话。周遭的喧嚣把他们两个淹没,芷离拉起他的手,红着脸,笑道:「这里有点吵,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他没有回应,没有因为她的触碰而感觉被冒犯。也许是那个当下,迫切需要温暖的缘故吧。
「我在门口等了好久,还以为你没有来。」芷离没有回头,只是不停向前走。「我前几个礼拜都在练舞,所以比较少去找你,绝对不是不认真喔!」顿了顿,她呐呐:「虽然翘了几次认识星空。」
「跳得很好。」
「欸?」像是没料到会被他称赞,芷离愣住,回头,直直盯着他。
他又重复了一遍:「你舞跳得很好。」
她的手很温暖,但只拉着他一会儿便放开了。到校园中比较僻静的角落,晚风习习,芷离低下头,甜蜜的笑了。「谢谢……之後有表演我再跟你说。」
「嗯。」
「之後有问题我还是会去问你喔。」
「嗯。」
芷离抬头,灵动的双眼眨了眨,「你这次答应得好乾脆。」
「是吗?」宗原别开眼,「你还有其他事要说吗?」
芷离望着他,扭着手指,转动眼球,像在思考如何回应。半晌,她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是……还不想跟社团的人会合去庆功宴。」
刚好,他也还不想回到一个人的住处。「那你打算做什麽?」
「在这里多待一会儿……」芷离垂下头,声音稍微颤抖着:「学长,你要陪我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陪芷离在树下的长椅坐下,望着星月无踪的夜空。他们中间隔着一点距离,但他感觉得到她的温暖,还有偶尔投射而来的炙热目光。
「好可惜啊,什麽都看不到。」芷离呐呐。
他没有回应。就算星空灿烂,也许他还是只看得到身边那比太阳还要耀眼的存在吧?空荡荡的内心彷佛慢慢被填补,望着芷离的侧脸,他的视线开始模糊。
「欸……学长……我好像喜欢上你了。」隐约中,他听到芷离这麽说。
是梦吗?
无所谓,是什麽都无所谓。这样的温暖能够一直持续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