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斷崖玫瑰 — 八、緣起緣滅(5)

两个星期之後,季茉再次见到季云笙。

医院一楼的咖啡厅,两人在魏衡的安排下碰面。

相对而坐,避无可避,她暗暗观察眼前的人。

即使岁月留痕,依旧能看出他有一张不逊於珍珠的精致面孔。除气质稍显阴郁之外,可谓俊美如雕刻。

季云笙的话很少,也或许他感到尴尬,总之,他只默默给了季茉一份资料,证明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於是,季茉在17岁这年,认知到自己在这世上其实有个爸爸。

……只怪命运狗血而离奇。

此外,她很快发现,她全然误会了这位父亲的身分。

哪是什麽替魏衡做事的人。季云笙花钱大手大脚,不仅支付珍珠的住院费,和魏衡三人吃饭的钱也是他出,甚至还送了季茉几次漂亮而无用的礼。

季茉私下问过魏衡,魏衡只从容地笑,让她安心。

可她总觉得,似乎还有好多问题没得到解答。

比如,明明一切已尘埃落定,为何每当她问起何时能回汤城,魏衡都只让她再等等?

还有,魏衡在京城有许多住所,可他却一再坚持让她在酒店住着,且出门在外必须有人跟随照看。

以及,季云笙与她相认,却不同她介绍其他季家人,究竟是正常还是不正常?

最奇怪的是,魏衡让季茉尽量不要通电话——就算通了,也不要告诉朋友自己在哪、在做什麽。这一点,她怕误事,一直忍着没联络任何人。

虽然季云笙的出现莫名其妙,可是季茉相信魏衡自有安排,於是也安分配合着。

可疑问太多,她不免茫然。

九月末,季云笙不再过来。

魏衡亦是愈发忙碌,偶尔眉头紧锁,菸一包接一包地抽,看上去很是焦虑。

珍珠是其中最稳定的,季茉无事便教她英文,成效竟不错。母女俩还算投缘,季茉好笑地想,自己像多了个妹妹。

尽管珍珠还不能走路,但她偶尔会推着轮椅带她在病房里转转,看看窗外。

夏天结束之前,魏衡对季茉说,收拾下行李,准备要走了。

看他脸色,不像在说一件好事。

魏衡原本在国外工作,珍珠出事後才短暂回来。

季茉知道,这次自己是要跟他一起走了。

「珍珠女士会跟我们一起走,」他说,「後天出发。可以跟你朋友道别,但要记得我说的。」

「季云笙……呃,我爸,最近怎样了?」她艰难地问。

「他明天会过来。」魏衡简单地说。

当晚,季茉将手机开机。

她用的还是从吴绍源那里借来的SIM卡,号码只有她和另外两个人知道。王妃和卡的主人。於是她不出所料看见,他们给她打了很多电话。

思及此,她想起自己之前的「计画」。

或许其他人也找过她吧,而她原先的号码在「计画」进行时就注销了,正好和现在的情况相呼应。她苦笑,该说是一举两得吗?

她先拨了王妃的号码。

王妃家在旅馆一带,是收讯尚可的观光区,於是很快通了。

「季茉?季茉是你吗?高三都开学好久了,美玲说有人来替你办了休学,你到底在哪啊?」王妃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十分激动。

季茉笑,「我家里出了点事情……不是坏事。」说着,忽地哽咽起来,「王妃……但是我不回去了。我哥要带我去国外了。」

「啊?去哪国啊?」她着急地问。

「我哥叫我不要说……等事情处理好,我一定联络你。」她憋着气,努力不哭,「王妃,谢谢你帮了我很多,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一定会考上好大学,要开开心心的——」

王妃那头已经有了哭腔,「你别说这种鬼话,妈的,搞得像要离别似的,季茉,你才要好好的,你那麽会唱歌,去当歌星啊!很适合你的……」

季茉匆匆道别,挂了电话,情绪正到浓处,准备闷头大哭一场,谁知没出几分钟,又一通电话过来。

还能是谁,告密鬼王妃第一时间联络吴绍源,让他千万抓紧机会。

季茉深呼吸三次,才接通。

哭意消失殆尽,只余紧张心跳。

「梁则亦给我弄的这张卡防窃听。」他开门见山,「我问你答,你准备去美国吗?」

一猜即中。也不神奇,学流行音乐,能去的好地方也不多。

又说:「上次梁跟我说了件事,我後来再去打听,有了一些猜测。像是,我猜你在京城,并且遇上了一个姓季的男人。」

「……」季茉被他惊得答不出话。和聪明人说话,像被算尽了一生。

他笑了声,「你也说点祝福的话给我?」

然後便静下来。不猜了,不说了。

她又想哭。

肚里肚外的话都搜刮一遍,才斟酌道:「你是我遇过最聪明的人。把很多东西看得很通透……然後,那个……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愈说愈小声。

「嗯。继续。」他含着笑。

「你会成为很优秀、很棒的人。」她说,「你现在已经是了,以後也会是的。」

「季茉。」他声音有点哑。

她不禁缩了缩脖子,「干嘛?」

「我喜欢你。」

「……」吓得差点扔了电话。

「你喜欢我吗?」

「……」

不得回答,他还是笑得开心。

良久他说:「不要等我。」

「无论几次,我会追你。」

他一般不说誓言。话说死,总是断了自己後路。

可是此刻,他却清楚明白,千次百次,他总会再次为她着迷的。

为季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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