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泝……!」海子奕凄绝的嘶吼响彻在静寂夜空,其余三人也是不可置信,尤其秋芍两行清泪瞬间淌下。蔺祈气急败坏地指着小妍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的躯体,像是用尽气力一样的破口大骂:「你这种人,牺牲自己心爱女孩的性命不够,还耍小人步术要白泝陪葬,怎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心爱女孩?」蔺宇宸冷冷笑道。「我从来没对她言及半句爱意,是她心甘情愿贴上来的,我也不过是给她一个机会为我牺牲罢了。我可不像海领主还有一个忠心耿耿的侍卫替我挡剑啊。」
「堕入魔道为妖也就算了,你的心态实在是令人发指!」于清菱也不再按捺情绪,怒目瞪着蔺宇宸就是一顿斥骂。
海子奕却无心加入骂声,这是他这辈子第二次哭得歇斯底里。头一回为了秋芍的拒绝,这一次,是为了兄弟。「白泝,你这个傻子……」
「我怎麽就傻了……」白泝右手摀着伤口,尽管他知道自己命在旦夕,但他还想对眼前的男人多说几句。「我早就说过了,会为了你而死……这还不够聪明吗?你在哭什麽啊……」
「没有主人的命令,谁要你挡了、谁要你死了!」海子奕泣不成声。自从八年前两人结识之後一直相依为命,浀海的复苏白泝也占了很大一份功劳,但他从来都不居功,自甘身为海子奕身旁一个小小的随侍。
「我说过的、一生追随,现在应该也算完成任务了……」尽管源源不绝的鲜血不住地染红唇瓣,白泝到死前都还是微笑着的。他不想看见海子奕为自己难过,更不想最後留在海子奕记忆里的自己是狼狈的。「子奕,再见了。还是没能守护着你到你幸福……不过,白泝却已经很幸福了……」
看着白泝逐渐瘫软在海子奕膝上,秋芍在一旁亦是泪如泉涌。细数回忆里,每一次自己因为蔺祈与海子奕而感到无力时,都是白泝在一旁宽慰。虽然年纪比自己小却有着超凡的成熟,为了海子奕更是赴汤蹈火,从未见他喊过苦。
──「秋领主,或许这话多有冒犯,但我想我完全能理解您的感受。有些痛楚,日子长了就会习惯的。」
──「不过情感一事本不能强人所难,我也没有逼你去爱上他。那样,他也不会幸福的。」
白泝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已经成为秋芍最愿意倾诉的对象,他的冷静、他的理智总是能给自己莫大的踏实感。虽然他总是中规中矩的喊着自己秋领主,但在秋芍的认知里两人已经毋须明言的成了知心至交。
他对海子奕的感情远远超出兄弟,这秋芍是知道的。但白泝从来都是绝口不提,选择把那份微妙情愫藏在心底,即使是死也不愿明言。
是担心海子奕知道之後开始疏远吗?又或者只是觉得自己无法带给海子奕想要的那种幸福?秋芍并不觉得海子奕会反感白泝的心意,但既然这是白泝的选择,秋芍也只会永远把这个秘密同他一样深深地藏起。
这会是她和白泝最後的约定。
每一个人的心彷佛都被抽空了一块,海子奕更是觉得自己整个人被掏空一样,没有目的、没有方向,眼神倒映里只有在自己怀里缓缓被冰冷蔓延的白泝。
蔺宇宸可不吃感情这套,才正待要蓄集天地之气予以最後一击,却见海子奕长剑支地,踉跄起身。「你真的以为……我会善罢甘休吗?」
不知道为什麽,方才对阵海子奕的时候蔺宇宸并没有感受到现在这般寒意。才要放声挑衅,海子奕的身影却独自贴了上来。
世界上最为可怕的招式是什麽?不是什麽名门正派的武功秘笈、更不是苦心钻研数十年修炼大成的仙术,而是如同海子奕这样不要命之人的打法。他们毋须畏缩,好比瑶洛训练出的死士,招招都是致人於死地的杀招,因为他们不需要防御、不需要收手,死亡这样可怖的事都不是他们所在乎的,那还有何惧?
海子奕的剑法纵横捭阖,尽管命门大开,蔺宇宸却是无从出手。每一劈、每一斩,都不是正规剑术,但海子奕毫不在意。他不怕死,就是死,也要拿蔺宇宸的首级作祭奠!
蔺祈等人在旁看着自然担心,却也知道此刻没有谁拦得住海子奕。相伴八年的兄弟一夕身亡,悲恸欲绝的感受海子奕肯定比几人要来得深,就是说过要亲手了结蔺宇宸的蔺祈也不介意把这个机会留给海子奕。
在海子奕豁出性命的打法下,双方身上都挂了彩,只是蔺宇宸仍在节节败退。海子奕的剑使得像板斧一样力劈山河,没多长时间便把仍然不明所以的蔺宇宸逼到死角。虽然他一直尝试积聚阴翳鬼火的灵力,但面对海子奕的步步进逼他却是束手无策。蔺宇宸怎麽也没想到,为了一个侍卫海子奕会如疯如狂地跟自己拚命;更没有想到手握阴翳鬼火的自己竟还有一败涂地的可能。
「蔺宇宸……」海子奕虽然气喘吁吁,眼睛里的决绝却和血丝一样贲张。抵在蔺宇宸心窝的长剑,在银月辉映下显得特别阴森。「今日你杀了白泝,就别冀望我会留你一条命走出这里……」
那夜,里阳山的每一方土地都被染得殷红,终在海子奕长剑嗜下最後一滴血的同时,宣告了战役的凯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