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每个月都有体能训练的勤务。今天,周丞与几位员警被编排去了柔道课。
温习过几个动作之後,暂时进入了两两对练,周丞与萧任尹一组。
周丞似乎心情不太好,下手也没留情,一个标准的大外割将萧任尹一次次撂倒在地上,把人摔得眼冒金星。
「兄……兄弟,你悠着点。」
又一次,萧任尹被摔在软垫上,撞得头都有点晕了。被周丞压制着,一时半会儿起不了身。
周丞顿了一下,像是这才忽然回神。但也没马上起身,按着人说道:「还不跪下叫爸爸?」
萧任尹从善如流:「爸爸。」
「……志气呢?」
「被你摔地上了。」
「……好吧。」
周丞把萧任尹拉起身,然後两人暂时休息了下。
「你怎麽回事?有心事啊?」萧任尹观察了他一会儿,又说:「该不是和女朋友吵架吧?」
周丞斜眼望他:「你又想被摔地上吗?」
「……别。」
沉默一会儿後,萧任尹叹了口气,认真道:「吵什麽啊?又被嫌弃职业吗?说你太忙,都不陪人家?」
「……我想也有一部份吧。」周丞说:「约会时我常常在接电话,有几次忽然有突发状况,还提前离开。还有最近她爸爸生病了,我甚至没法陪她听完病情。」
「……那真是挺糟糕的。」
萧任尹一脸惨不忍睹,又提议:「晚点有空赶快去死缠烂打一下啊,用你那张脸说几句情话,谁还受得了?告诉她,撑过基层这几年以後,会慢慢好转的啦。」
周丞只是苦笑。
「希望是这样。」
课後,几个人回到派出所。周丞接了个电话,分局长打来的。
「分局长。」周丞先打了个招呼。「怎麽了吗?」
『……也没什麽事。你们派出所那边都还好吗?』
分局长的语气不对,听起来带着忧虑。
「都挺好的。」周丞不解,反问:「什麽意思?」
分局长迟疑了一下,没回答,说:『没事就好。你最近别太常出去,可以先做做内勤就好,或者乾脆休假?暂时先别……』
周丞一下子愣住。回过神来後,眉头紧皱,显然无法接受:「分局长,我不懂。我做错了什麽吗?」
『……』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半晌,才传来一声叹息。
『叶至良的母亲去世了,你知道吗?』
一阵冗长的惊愕。
「……为什麽?发生了什麽?」周丞问得几乎语无伦次:「谁把她……」
『没有谁。就是不凑巧,在路上给车撞上了。』
分局长把事情说清之後,周丞也慢慢冷静了下来。
「可是,这和我有什麽关系?」
他这个问句没有冷血无情的意思,只是单纯的不解。
『没有关系,你我都知道没有关系。但是媒体不见得会那样想。』
分局长似乎也为此很烦躁,说:『一个单亲母亲为了二十岁就去世的独生子四处奔走讨公道,过程中不慎被车撞死──谁知道他们会怎样写?你知道她倒在路边时,满地都是散落的传单,还在写着给自己儿子喊冤吗?人们总是同情弱者,谁在乎道理跟对错?』
周丞的指尖开始有点发冷。
几乎每分每秒,他都在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他以这身制服为荣,全心全意,未求回报。
可做正确的事情……怎麽就那麽困难呢?
『叶至良的案子,上面都认为检察官不会把你起诉,但你也不能留话柄给人。最近低调一点,别让记者堵到你。』
大概觉得自己口气严厉了些,分局长最後又安慰道:『也不用太紧张,等风波过了就好了,会没事的……』
※
楚文昕的父亲开完刀了。
薛医师表示,手术很成功,再住院一礼拜看看,确认没什麽问题就能出院了。之後定期复诊就好了。
术後隔天是周日,楚文昕休假。
早上她去医院探望了下父亲,眼见没什麽问题,且老妈和小弟都在,没待很久便打算回去了。
开车驶离医院时,正好在路口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穿着警服的周丞。
似乎是有个视障者,在过马路时被骑脚踏车的路人撞倒了。还好双方看起来都没有大碍。周丞从中调解完後,扶着那位视障者一步一步、非常缓慢地过了马路。
等红灯时,楚文昕在车上出神地凝望着那道笔挺的身影,到号志转成了绿灯都没发现,还是後面的车叭叭了好大一声,才让她猛然回神。
周丞亦听见了喇叭声,转头望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楚文昕总觉得他正直直望着自己。难以分辨。
她收回目光,踩下油门,开车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