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漠北。
这段有若兰堂的日子,让伶舟璇玑分外珍惜与喜悦。
一段美好的情感,是禁得起岁月的冲刷与沉淀,在那以後,或许筛掉了激情,但也同时磨平了彼此生命中的棱角,让感情平静而温暾。
好像,曾经爱的再火热,恨的再深刻,到头来也都成了身後的影儿,再无知觉却如影随形。三年後的重逢,不需再透过言语的积累便能恢复如初,一如百年前,他们曾在古陌荒阡时的模样,还记得彼此的习惯,记着各处小事的回忆。
在漠北的日子,实在平凡不过,生活中除了日常琐事以外,他们喜欢去外头四处走走,听着他说魔界里的各式景色,或是窝在家中暖和的棉袄里说着话,她枕在他的臂上,听着他的心跳,他抚摸着她的肚皮,感受孩儿的胎动,就是如此朴实无华,却是最真挚深厚的情感。
某夜,外头寒风飕飕作响,微微飘雪,一向怕冷的伶舟璇玑自是不愿出门,卷着棉被不肯走动,若兰堂也不怪她犯懒,将几口暖炉移至房内後,上了床,陪着她。
其实,就连她自己也难以想像,那三年里,在那段没有他的日子,她是如何熬过漫漫孕期的?其实,她是能独立的照顾好自己,但在他面前,她就只想赖着他,受着他无微不至的宠爱。
如今有他,真好,但他那名正言顺的妻子,北冥玹呢?
思及此,她侧过身面对他,用软绵绵的声音唤道:「兰堂。」
「嗯?什麽事?」若兰堂抚着她的脸,柔声问道。
「我都没向你问起北冥玹的事呢?」
他的手一僵,「璇玑,我与你保证,这事儿真不是我自己的主意,婚不是我愿,孩儿也不是我的。」
伶舟璇玑道:「其实,如若她腹中的孩儿是你的,我是不许自己怨你的。」
若兰堂打趣道:「但其实还是会怨的。」
伶舟璇玑嘟唇,「会怨,是因为我嫉妒,但不能怨,毕竟你是寒燊日後之主,迟早是要有孩子的。」
若兰堂皱眉,「璇玑,我不是那种人。」
她垂着头,轻声嘀咕,「谁知道呢……」
他扳起她的小脸,「璇玑,你刚刚那些话,我听着难受,我宁可你对我任性点,像从前那样。」
她却笑了,笑靥是不曾有过的凄清,「兰堂,原来是你还没醒。」
他有些错愕,看着她泛泪的眼眶,下意识松开捧住她脸颊的手,她又道:「既然你还没醒,那我就清楚的告诉你,兰堂,我们认命吧,也放下吧。」
他坐起身,用力摇着头,眼神里充满不信,不信她会向他说出这种残忍的话,更不信,她会舍得放下这段情感。
她也坐起身,拭泪,深吸一口气,「我们从来就无从选择,不管是打从娘胎就被注定好的族裔,抑或是我们的婚姻,都早被旁人安排好了,为什麽我还要继续与你执迷不悟,飞蛾扑火?」
他愕然,眼睛瞪得更大,更是不信,「璇玑,你变了。」
「我是变了没错!这三年里,我想了太多太多。」
「这三年里我也想了很多,我却是更知道,族裔我变更不了不错,但我却能改变被别人安排好的前程。」他问:「我们曾经,不是也这麽想过的吗?」
「兰堂,我却没你勇敢。」她哭着,「或许你有勇气抛弃魔君的身分,但我却无法放下父亲。」
「你父亲?」他傻楞楞的问着,不敢置信,那个万万没有想过的可能原因,而後笑了,「你那好父亲干了多少好事?你就为了他而不要我与孩子?」
「不错,我知道他背地里做了很多的错事,对魔族,对你父亲,但他终究是爱我的父亲,母亲没了,这世上他也就只有我这个女儿,我不能离开他。」她向他吼道。
她坚定的眼神不容质疑,这个决定,她早已想好,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若兰堂的眼泪缓缓落下,但唇边的笑意却丝毫未减。她可真知道伶舟老愚顽暗地里做了些什麽?他却又不忍告诉她,不是怕拆穿父亲在她心中的形象,而是舍不得再让她更为难,更心伤。
她看着他逞强的模样也心痛不已,後悔着刚刚的话或许说了重一些,又道:「兰堂,是我爱面子了。」所以她还是会顾全大局,回去仙族,做他的好女儿,完成她应当履行的婚约。
他微笑,「是,是我太厚颜无耻,太痴心妄想了。」
她向他挪进一点,「兰堂,事到如今,都是我自愿的。」
随着她的靠近,他便另一边移动一点,「你是後悔了,才不愿与我走。」
「当我要了这个孩子,当我随你回到魔界,这都是我为这段感情的负责,但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她又说:「兰堂,我觉得,我不欠你了。」
欠与不欠,谁说的清?但他欺瞒以先,以至於他早就欠她太多太多了,但她早说过她释怀了,所以所指之事并非此事,而是因为天生生理构造的不平等,怀孕对她的身体造成不可回复的损伤,何况仙人生产时,比凡人的分娩更处於九死一生的劫难,愈发危险的原因,是因为她怀着与自己身体属性相克的魔族宝宝,对她身体的损害与分娩时的致命程度,都更是难上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