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莱雅伯爵茶蛋糕卷,空的,跑了两家超市都扑了空。叹了一口气,杨晴昕放弃寻找,回公司去。
结果办公室里看到苏珊和舒安正在悠然地吃着她买不到的蛋糕。
「啊,你们是哪里买到的?」她惊呼。
苏珊满脸问号,指向她身後的桌子,她一看,有一整盒。
「我从杂志看到好像满好吃的样子,昨天就买下来啦。你也吃吃看,真不错。」
她拿了一块,咬了一口,伯爵茶的香气在嘴巴里面溢出来。这一次康莱雅找到新加坡着名茶叶品牌做联乘,这光看就肯定会成功。
「不过苏珊,你平常不是只看商业版面的吗,甚麽时候连饮食都有兴趣?」
「哈哈,我就是从商业周刊里面看到的。今期专访康莱雅的创办人,还满有趣的,要看随便拿,就在你身後。」
光听到名字她就盖不住好奇心,专访篇幅有整整五页长,他的努力有成果了。
专访先提及康莱雅的历史,她熟得很,飞快閲过。再来就是介绍未来在本土发展以及海外市场的重点开拓,其一就是这次重金礼聘的联乘对象。她仔细閲读他谈及未来的每一项计划,深感佩服於他的市场触觉及前瞻性。
再翻过一页,她瞥见副标题後顿时脸色刷白。
【感情生活:平淡是福低调示爱组织家庭筹两年计划】
专访里提到他背後深爱着的女人,并期望在明年年底结婚。
她忽然觉得呼吸困难,头脑发热,眼睛发涩。这身份,是她自己亲手推开两次的,她没资格在他找到幸福时感到嫉妒。
舒安察觉到她不妥,过去关心一下,可是被拒绝了。她借口自己不舒服离开了,遗下舒安不知所措。
他瞧一眼被遗落的杂志,读完以後恍然大悟。
她来这边快六年了,也未免太久了吧。是亚洲人太长情还是她太专情呢?他理解不了她对感情的执着及倔强。
「嘿,你还想他就去找他呀,猜也没用,直接面对面问到底就能死心了呀。」
舒安说的倒是简单,可如今躲在康莱雅公司门口的她只觉得自己好没用。
远远看到从计程车下来的郭洛衡和小花,她缩到大堂门外的柱子後偷听。
「总裁,你之前订的戒指我帮你拿了。」小花从手袋拎出一个暗红色缎面的小盒子。
「谢了,尺寸有调吗?」郭洛衡接过来放在外套内袋。
「按你说的调好了,店经理说如果她戴上去有松的话还可以再调没关系。」
这对话听得她心一路往下坠。原本只是想说经过这边顺便来看一看康莱雅,没想到居然偷听到重要的线索。
怎麽办她有点想哭。
这样的情况下她没办法若无其事地上前打招呼,只能悄悄离开,脑海里全是刚刚的对话,眼前也就只看得到那个戒指盒。
晚上她心不在焉的出现在张伯伯的寿宴,许多年没出席这种人多的场合让她好紧张。以前她都在这里帮忙招呼宾客,如今她只藏在角落里不想被注意。
「晴丫头你这麽多年跑去哪了!」张伯伯一见到她便作势要跑去抱她。
她连忙赶上去张伯伯跟前,为自己的缺席道歉。「抱歉张伯伯,我去英国喇……」
张伯伯自然不是生气,他有从张君珑口中得知她当年发生的事,忧心还比较多。不过他仍然气呼呼的向她表示不满,「你这丫头不把我这老头子放心上了?这几年头听不到你唱歌我多寂寞,快快快,给我唱个五首歌补偿补偿才行!」
她无奈的往台上走,好几年没唱歌了,她不想献丑呀……
她翻着歌单点上一首最近常听的歌曲,庆幸她来得早大厅人还不多。
许久不见你愿不愿
坐下听我聊聊过去几年
那年夏天匆匆一别竟忘了好好道别
许久不见事过境迁
听说你最近有她在身边
那些从前别再怀缅留我一个人思念
唱完了,她舒了一口气,趁张伯伯忙着跟旁人聊天赶紧溜走,他不会注意到她还欠他四首歌呢。
说是六年没出席,宴上认识她的人不多也不少,寒暄几句就能应付过去。少了凌家的光环,别人对她的兴趣少之又少,她也乐得轻松。
可惜今天见不到张君珑,听说他公司有点事情要紧急处理,走不开。
她看一看手脿,八点多了,再待一阵子就走吧。她吃过一点东西,拿了一杯冰水挪到角落的高桌上滑手机,回覆着电邮。
诗人説秋天是离别的季节
而你就消失在我眼前
诗人说落叶是思念的沉淀
可我想你的重量始终不减
突然扬起的歌声好熟悉,她不可置信的往台上看过去,出了神。
那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台上,拿着麦克风演唱。
他唱歌一如既往的动听,不少人往台前靠拢,一脸陶醉的样子。
他却没有被台下的哄动抢去注意,悠然坐在台中央唱着歌。
不褪色的落叶在微凉的季节
失温以後的离别痛让爱更强烈
随风飘荡的残缺见证凋零的爱恋
剩一颗爱你的心无法冷却
不褪色的落叶在转换的季节
悄无声息的离别痛让爱更强烈
象徵幸福的初雪融不掉我的思念
我还停留在爱上你的季节
一直看一直看直到泪水溢满乾涩的眼睛,模糊了他的脸。
「是康莱雅的郭总耶,他的歌声真的是唱到心坎里。」隔桌的三个女生窃窃私语,传到她耳中。
「对啊,失恋的人听到肯定要哭惨了。不过郭总明明热恋期,不是快结婚了吗?怎麽还唱这麽悲的歌?」
「歌手哪有分自己心情的啊,结婚就只能唱甜蜜的情歌吗?如果我男朋友也这麽会唱歌就好了,可以天天唱着哄我睡。」
「你别幼稚喇,谁不羡慕郭总的准夫人?可肯定没有你说的理由。」
「话说回来,被讨论得那麽久都没人知道他身边的女人是谁,怎麽藏得那麽密?」
「对啊,搞不好只是搏宣传?」
「不会吧,在商业周刊的专访暗喻的那麽明显耶!」
「这你们的消息就不够灵通喇!我给你们看,这是我大学学妹在钻属婚戒专门店打工时拍到的……」
「天啊,这是郭总跟他未婚妻吗!?」
「都一起去看戒指了,还能不是吗?而且我学妹说啊,郭总订的那枚戒指可是特别订制,贵得很!」
「呜喔,太羡慕了啦,名成利就又温柔体贴,嫁给这样的男人太幸福了吧!」
「好想知道是甚麽样的女人能走进他的心喔。」
意外地听到这样的消息,杨晴昕无法忽视心里空空的感觉。舒安着她来找的答案,她现在算不算找到了?不是他亲口说的,她又可不可以不承认?
她呷了一口冰水,把视线放回台上,赫然发现台上的人正朝着自己的方向看过来。
明明她站的角落有黑暗保护,他隔那麽远又不可能看见自己,心还是不住的悸动,眼睛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耳边萦绕的歌词一下一下随着旋律打在心上。
我爱你始终如一
你爱我能否重头来过
就算早已失去权利我依然站在原点守着承诺
她的方向明明不在台的面前,他却偏偏只朝她那边看,害她有一瞬间的幻觉他是在唱给她听,只唱给她听……
不褪色的落叶在循环的季节
无疾而终的残念痛让爱更深切
遍地无缝的鲜艳映衬记忆的耀眼
我抱着逝去的幸福在守侯你的笑脸
一曲既终,他抽离认真的表情,换回熟悉的笑脸下台跟张伯伯道贺,看样子他们也是旧相识。
没想到他们还有这样的缘分,虽然现在已经有缘无分。
「欸?郭总今年只唱一首歌,好可惜喔,往年他都会唱好几首的。」女生们仍然在讨论。
「对啊,我还想听他再唱『一路向北』,那首超好听的。」
「我最喜欢的还是他几年前唱的那首『原谅我』。」
「贵人事忙吧……」
不想再听下去,她放下手中的冰水,决定离开大厅,也免得视线不受控制地追着那个人。
「音乐喷泉秀开始罗,快下去看!」刚到楼梯口便听到从二楼下来的人朝他朋友大喊。
她往人群相反的方向走。
二楼阳台景观意外的开扬,还能俯视热门的音乐喷泉。
果然还是清静的环境适合她,一边享受着微凉的晚风一边发着呆,这样无聊的时间越来越矜贵。
人越大,就越没有时间思考自己的情绪,每天每天都只为着工作、为着生活忙碌,能活得下来彷佛已经是一种成就。小时候总爱喊累,现在累成了习惯,甚至变得不以为然。
「……香槟?」
「不用了,谢谢。」
以为是服务生,她头也没抬直接拒绝了,谁知道一杯香槟转眼就落在她手边。
一丝疑惑浮上脸庞,她循着杯脚上的手看上去,对上了那张让她心虚的脸。
「郭洛衡……?」声音快被呑进肚子里,尾音轻得像气音了。
「别来无恙,杨晴昕。」他学着她的称呼,连名带姓。
他无害的笑容害她的心漏掉一拍。多年不见他依旧从容自若,彷佛当年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她瞬间理解到,停留在过往的只有自己。事过境迁,他成功向前迈进,犹如理想中的自己。
既然他做到了,那她哪怕是装也要装得出来,於是不甘示弱她也回他一个大大的笑容。「你最近还好吗?」
「一切还好。」他没有多聊自己的事,只关心她的近况。「你公司还可以吗?前阵子的政治因素没波及到吧?」
她跟不上他应酬寒暄的能力,有点不自在地对应。工作上的事她没多深的想法,跟天生资本家的他相比,她真的是一点天赋都没有。
话题被他牵着走,她想岔开又怕太明显。
终於她将近词穷时,他先换了一个问题,问起了她。「你这次休假?刚到吗?」
「嗯,休假,今早到的。」
「待多久?」
「嗯……」手指头滑着杯缘,她像是拿不定主意似的回答,「一阵子吧。」
「累吗?」
她不假思索否认,「不会,早上飞机睡过了。」
他道她误会了,「我说的是工作上,你好像在迷惘。」
他总是轻而易举看穿她的思绪。
她无奈一笑,「你还是那麽眼利呢。」
「看着你而已。」他摊摊手,表示自己没怎麽在意。
她抿唇不语。
「所以呢?」他显得耐心十足。
她陷入沉思,怎麽适时出现的聆听者竟然是他,她开不了口。
「不想告诉我吗?」他清清楚楚读懂她的疑虑。
可能更怕他看出来她对过往倍感负担,她稍稍释出一些烦恼。「就……不时会想,我大概不适合当老板,太多责任太多决定我好像没有能力处理。」回头看他听得认真,赶紧补回笑脸,「没有喇,就一不小心消极的时候会想想而已。」
「要不大胆一点直接跟舒安换位置?」他给出一个连她都没有想像到的方案。
见她没反应,他接着解释,「我不觉得你不适合当老板,你们公司现在上了轨道,发展甚好,可不是容易的事,你不就好好的做到了吗?问题是,你享受吗?你喜欢吗?也不见得每个人都喜欢握有权力站到高处。」
「嗯……」被问得哑口无言的她沉默以对。多年来的工作都不是出於她的选择,而是被迫接受的结果。六年前他们分开时他説过类似的话,六年後她是不是依旧没有答案,还是仅仅没有勇气选择?
「那你呢?」毫无头绪,她转而寻求他的答案。「你现在生活开心吗?」
他看了她一眼,眸色转深,轻轻勾起嘴角。他正想开口之际,余光瞥见楼下的人。「看来这个问题要以後再探讨了。」
「为甚麽?」她一脸孤疑循着他的目光看到站在喷泉前的张伯伯正用力地朝她挥手示意她下来。
看着这活泼得像小孩一样的老人家生蹦乱跳,她回头与他相视而笑。
「我先下去了,你……」想问还会不会见到他,但又怕问题不恰当,结果话到一半结不了。
「你走的时候跟我说,我送你回去。」
对於他大方接回她的话,心头窜进一丝温暖。「嗯。」她无暇兼顾此刻复杂的心情,脸上漾出笑容轻应一声便匆匆下楼。
「张伯伯!你怎麽也跟着凑热闹呢,进屋子里看不是更舒服吗?」
「晴丫头这你就不懂了,喷泉这玩意儿就是要摸得到水才算数!」张伯伯还兴奋地朝她泼水。
「呜哇!」她落荒而逃,然後一个转身手拨进水柱朝张伯伯推回去。
「哎呀你这丫头,看我的!」
稍一不慎又被水淋到了,她试着还以颜色但泼了几下都落空了。「哎呀,张伯伯你怎麽那麽灵活……」
跑了几圈她有气无力地绕回张伯伯身旁,气喘吁吁地求饶,手挡在脸上。「我输了我输了——」
张伯伯停下手上的动作,举起手摆出胜利的手势。「年轻人你这样不行喔,连老人家都跑不过。」
杨晴昕一脸委屈,「张伯伯,这不公平啊,你这哪能算老人家的身体?」
张伯伯被她逗笑了,「嘿嘿,花言巧语……」
「好了,先回去拿毛巾擦一擦,不然要着凉了。」
她这话才刚说完,张君珑就提着毛巾出现。「老头子,大晚天的你怎麽还在玩?」
「小子你公司的事搞定了?」明明讲的是自己创立的公司,却说的像是别人的东西。
「当然,不然哪敢见你?」一贯的顶嘴模式说明问题解决了。
「小晴你也是,毛巾拿好。干嘛跟老头子一块疯呢?」
杨晴昕吃吃地笑,「开心啊,好久没跟张伯伯玩了。」
「就知道晴丫头最懂我的心,你这小子天天那麽认真干甚麽,啧啧啧,看这三十几岁的脸底下肯定住了个八十岁的老头子。」
「是是是……那就由我这个八十岁的老头子督促你回房间休息了喔。」张君珑领着老人家走也不忘回头跟她说,「这麽久没见,不要又跟我説你明天飞,哪天有空再碰个面吧。」
张伯伯一脸不情愿地随着孙子走,走没两步又回头。「小晴也要再来找我玩啊!」
「当然!过几天我再回来看你们。」杨晴昕双手在空中挥舞,回应张伯伯的热情。
「约定罗,拜拜!」
她笑着目送一老一少离去。轻叹一口气,是久违的畅快感觉。她拿着毛巾随手擦一擦脸上的水滴,另一手拿起手机打算跟郭洛衡说她差不多走了。
通讯录点开,赫然发现上一条讯息已经是多年前了,手指头顿了半秒。
短讯输入到一半,脸上的毛巾被人夺走了。「头发都湿了,要好好擦乾才是,晚上还是挺凉的。」
无声无息站在她身後的郭洛衡握着毛巾轻轻在她头发上揉了揉。
「啊……」她吓了一跳,「你在这里……」
「说好了送你回去嘛。」
这种温柔,让她怦然心跳。「我自己可以……」
他手没有停下来,直到确定水分沾掉了才放下毛巾,拨一拨她的头发。
「走吧,你这趟住哪?」
「我家。」
「没订饭店?」他很诧异,她不会是想回家的人。
「省钱嘛。」她打死不说自己从决定休假那一刻起忙到上飞机时才发现自己没有订饭店,临时订可贵到她住不下。
他坐到驾驶座扣上安全带,确认她也坐好了才起动。
「累吗?要一个多小时才到,先睡一会儿吧。」
「没关系,不累,飞机上睡过了嘛。」虽然上机前熬了三天夜。
依旧没甚麽信用可言,他瞥一眼她眼底下的乌青暗忖道。
「要不要放点音乐?你最近听甚麽?要不你自己连都可以。」
「甚麽都行,这个吧。」她想都没想直接摁下第一个播放列表,响起的前奏正是刚刚他唱的歌,手指立时顿在空中。
她怕脸上浮现多余的情绪,因而转过头看窗外,二人回复沉静。
最後她还是把心里头在意的事情摊开。
「你认识张伯伯很久了?」
「对,是比你久。」
比她久,是说他知道她跟张伯伯甚麽时候认识吗?是说他一直有留意她?然而丢出来的仅有一个陈述。「所以你早就知道我了。」
「是认得有那麽一个女孩每年唱着同一首歌。」而且是一个只有在唱歌时才会收起笑容的女孩。
「原来大饭店那次不是第一次碰面。」
「那时候你不认得我,也算是初相识。」
「感觉我们好像回到那时候一样,你载我回去,车里放着音乐,我们……」我们回到社交距离的关系……她说不出口。
良久他才搭上话。「不意外我在那里吗?」
「怎麽不会,傻眼呢。」耳边还应景地奏着他唱的歌。
「那你不找我?」
他问到了重点,从得悉他在的那一刻起,她想到的就只有逃跑。她现在才晓得问自己为甚麽要逃?
那些女生讲的话她记得,下午在康莱雅偷听到的她也记得,可明明与她无关,甚至是她回来要找的答案,直觉却叫她逃开。
她怎麽会那麽逊……
听不出动静他撇过头看她的侧脸,换了一个问题。「你没有想问我的吗?」
她恍了恍神,头靠在车窗上,仔细回想。「要问的话,感觉有好多问题呢……」
是酒精作用吗?她眼皮沉沉的,随着车子摇晃她身体渐渐放松,直到视线被关上。
「你都可以问呀。」
回应他的却只有细微的呼吸声。他扭过头看到她熟睡的脸庞,不禁失笑,顺手关掉音乐。「还说不累。」
车子在红灯前停下,他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回想那个嬉戏的身影,嘴角升至好看的弧度。「还是像个小女孩……」
杨晴昕睡得很沉,梦到自己偷偷跟踪了郭洛衡的约会。
她跟了很久,东南西北都绕了一遍,可始终看不清那个「她」的模样。
「她」站在他身旁,氛围是满分的糖。他露出的幸福笑容是她没有见过的。跟到一半脚步停滞不前,发现自己跟不下去也面对不了,怔忡间那双甜蜜的身影渐行渐远,没入在人海之中。
尔後世界回复黑暗,骤然醒来发现一切是梦。
迷迷糊糊醒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靠着车头讲电话的他。
半摇下来的车窗传来他柔软的嗓音。「嗯,有点事在外面,抱歉,我晚一点再跟你说。」
她一下子清醒过来。
三个念头霎时涌现——天已经亮了,他还在,他在跟谁解释自己的失踪。
梦醒过来她才晓得害怕,自己根本没有完整的心理建设去面对现实。她坐起来,把他的外套摺好,放回驾驶座。
「不多睡一会吗?」可能一夜未眠,他声音带点沙哑。
她抬头与他对视,想要向他笑的,但撞上他柔和的视线後愣住了。
他疑惑的望着她,看出她眼底飘过一丝落寞。
「怎麽了?做噩梦了吗?」
提起梦那双身影彷佛在眼前掠过,她用力甩甩头,换上清澄的笑脸。「没有没有……我睡很久了吗?怎麽不叫醒我?」
「鲜少连我调座椅你都没动静,那就让你多睡一下。」
她涨红了脸,「不好意思,耽误到你的时间,你没睡吧……」
「没关系,周末又不工作,待会回去再睡。」
「可是……」差点问出口他电话里头的人会不会介意,随即想起不论对方是谁她都没权利过问。
「嗯……?」看她欲言又止,觉得她这趟回来怪怪的。不希望她留下任何误会,他坚持追问,「可是甚麽?」
「没有没有,我怕碍到你而已……」她心虚地以笑带过。
他不可能察觉不到她的敷衍,仔细看好她每个表情,却始终看不出端倪。「你不会碍到我,不要胡思乱想。」
她听得出来语气中的认真,但听不出来此话的用意。她不敢擅自猜度,免得搞出误会让彼此难堪。「嗯,好。」她唤回精神,抛开脑袋里的杂念,重新扬出无害的笑脸。
他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头,一时之间想不出话来。
两人相望片刻,她理性地知道该走了,可是张了嘴又说不出再见。
反倒是他主动提出邀约。
「晚上有约吗?」对上她疑问的眼神他笑说,「你不是说有很多问题想问的吗?」
她甫想起晚上说到一半自己先睡着了,不好意思撇过头。「是这样没错……」
「那晚上六点我来接你。」不等她说完他先约定好。
「好……」要拒绝也很尴尬,她乾脆顺应,不跟自己的心过不去。
「看你累到眼下一片黑黑的,回去多睡一会儿,知道吗?」他像哄小孩般拍拍她的头。
她好像总迷失在他的温柔当中,找不到现实的出口。
他为甚麽会选唱那首歌,为甚麽还是那麽照顾她,为甚麽还对她那麽温柔。如果他有了那个她,为甚麽缘分还处处留着线索让她注意到。
躺在床上她闭着眼禁不住回想昨天的事,只得出一个结论。
她好像做了一个坏决定,她想看到答案,可是她没有考虑过如何面对答案。假使今晚他跟自己讲他要结婚了,她是不是有这个能耐带着真挚的笑容给予朋友身份的祝福。如果她露出破绽了,她是不是会为曾爱过自己的人带来负担,又是不是会连朋友的身份都失去。
拿起手机在他电话号码上犹豫不决,直到萤幕熄灭了她叹一口气把手机扔在床上。
她想要答案,她还是想要知道。
「许久不见事过境迁
听说你最近有她在身边
那些从前别再怀缅留我一个人思念……」
她轻轻哼唱着昨晚唱的歌,庆幸当时他不在。虽然她也不是凭歌寄意的人,但要是给他听到了,会不会觉得她很不成熟,毕竟六年过去了她心还是被回忆勒索。
反观他依然若无其事地走到自己面前,云淡风轻的提起从前,她好不甘心。
手缓缓爬上眼睛,掩去所有光芒。
忘了吧,这样才能放得下,这样才能毫无保留地祝他幸福。忘了吧,杨晴昕,他能幸福不也是你所愿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