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衡又走了,徒留众人茶余饭後哀叹争辩。
暑假之前,申请批下来。
美国西岸,比较文学,两年内读完,能拿国内外双学位。
此前我不分日夜地读书,弟弟彷若见鬼一般,说,原来陆舒沂也有拚命读书的时候。
事情很快传到父亲耳里,他勃然大怒,急切命我回家。
免不得挨罚。
我在老祖宗牌位前跪了一夜,三弟为我求情,也被毒打一顿。
父亲见我难得执拗,最终妥协道:「就两年,回来後立刻结婚。」
我迫不及待收拾行李,没空对未来感到绝望。
魏衡说,他请了认识的女生朋友帮我搬宿舍。
Ruby有一头红宝石般长发,讨喜的雀斑,身形高挑,穿着时髦。
她热情地与我拥抱,告诉我校园里的大小事。
听闻我修习文学,夸我十分浪漫。我答,并不,我是做研究的。
「难得见到Heng(衡)请求别人。」她眨了眨漂亮的眼睛,尚算小心翼翼地问:「你们在约会吗?」
我笑着摇头,随口胡云,relatives。
然後我看见Ruby极其戏剧性地,大大松了一口气。
魏衡那群朋友里只有他是亚洲人,我感到神奇,因我平日来往者,大多是日韩等华裔。
生活渐渐步上轨道,周五课後,他邀我去他朋友的聚会。
我依稀记起他朋友行事风格,大胆放纵,除Ruby以外,我没一个聊得来的。
他解释,是万圣节的活动,参与人多达上百,需要扮装、携伴。
「我没过过万圣节。」我说。
「我教你。」他勾了勾唇。很不明显。
我看着他光滑前额,暗想,他适合扮成吸血鬼,梳油头,穿西装,肯定迷倒众生。
我们花了两周到处寻合适的衣物,纵使大部分时间只是在街上乱晃。
很奇怪。他是我遇过顶爱逛街的男人。
有一回路经唐人街,语言熟悉,我不禁伫足。
稍有些拥挤,他虚揽着我,掌心偶尔贴近我上臂。我不敢说话,也不敢抬头,一直目视前方。
转入小道,人潮减缓。他买了两杯咖啡,我们在街角站着喝光。
他忽然笑了一声,「你说,我们究竟扮什麽好呢?」
我默了半晌,壮着胆,将之前那想法告诉了他。
他点点头,道:「那搭不起来。我理想中你穿着旗袍。」
「我理想中,你扮演吸血鬼,我则可以是蝙蝠。」我说。
他侧过脸来看我,眼中无奈,「蝙蝠?女孩子不都喜欢装扮自己吗?」
我尽力从容撇开视线,「我喜欢看人被装扮。」
他於是又想了想。
过了一会,打了个响指,「不如,我扮吸血鬼,你穿旗袍。我们扮彼此想看的,两全其美。」
我安静听着,并不回话。生怕一不留神,过分解读了他说法。
万圣派对上,我久违见到Ruby,却是哭丧着脸,倒在友人怀中,放肆饮酒。
当下我正好和魏衡走散,索性上前,和其中面熟的搭话,问:「Ruby怎麽了?她还好吗?」
「我也不太确定,」那人很亲切,「听说是Heng说了些话,把Ruby
弄哭了。」
在照顾Ruby的闺蜜抬起头,补充:「连我也搞不懂Ruby为什麽哭?我当时也在,Heng只不过是说,Chineserelatives是可以结婚的……真是莫名其妙。」
话至此,Ruby吐了,场面变得混乱,我悄悄退出卡座。
和魏衡相处,我必须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要过分解读,不要过分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