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樹苗與毒瘤(BL) — 17 願他們永不擦肩而過後形同陌路

确认了孟宇君在群组上拍板定案的练习时间,林玉锺轻轻笑了一下。

接到成绩後,他和高采岫都决定先把补习班的指考课程放一边,将重心摆在推甄申请的二阶准备:虽然面试的部分没有什麽差别,但有些学校的笔试内容却完全不相同。即使还没确定能不能筛上,他依旧选择将重心放在Y大B组的数学和物理笔试,而高采岫则因为满级分而毫无悬念地将重心放在了T大的化学实验和生物笔试。

这样的安排加上两人擅长的科目相异,意味着两人会上的课几乎没有交集、他们在班上能见到面的机会屈指可数,反而是面试的练习时间比较有可能相遇。

这样一想就又有些失落——或许他还得问问对方,早餐午餐还有没有要一起吃呢?

没想到正当他还在思索要怎麽开口询问才不会再次让高采岫觉得他是烦了,对方就打来电话,并自己提了出来:「我都还是会准时到补习班,只是会跷课而已,所以要继续拜托你的手艺了喔!」

这样的答案让他十分满意,横竖他的座位是在第一排,也没可能在上课时偷瞄坐在第八排的人;因此就算只能继续共享早餐午餐,似乎也不会造成什麽太大的影响——他原本是这麽想的。

可他总会在装满水壶後走上过道时习惯性向高采岫原本的座位瞥几眼,如若那是空的,便意味着不会有回看的灿烂笑容,让整间教室、整堂课程和他的心情都瞬间黯然失色。

不过,他们晚上独处的时间变多了。

将夜自习全部请掉,两人会窝在他自己因为堆满课外书而有些杂乱的房间、开始打备审资料和查询孟宇君定的练习主题与医疗相关知识。之所以选在他家,是因为还能顺便做晚餐,而高采岫显然对这点十分赞同,便完全没有提出可以过去他家的选项;另一方面,高采岫甚至开玩笑道,自己家里有wii,怕一个控制不住就想跑去玩了,过後还顺带邀约,如果两人都考上了就可以去玩,之前新买的很多卡带都还没来得及拆封呢。

而就在忙碌的一周适应和调整後,整组的人终於约好要在每周二、四晚上练习面试,并且高采岫还要另外参加周五晚上T大的读书会。

说起来整组的60级分其实不少,像是没考社会的连香苡、社会14级分的高惠桐和甄郁榭,孟宇君甚至是考了75级满级分,连社会都满级,让整组都疯狂调侃他应该去年就要考上了。

「我去年掉英数自三科,你们是要我怎麽筛啦⋯⋯」他记得孟宇君当时无奈却也早已放下的表情,显见他根本就比较擅长一类组的科目,但他们的关系却又还没有好到有资格过问。

说来说去,总之,这半年来每晚一起下课的常规要被打破了,因为高采岫星期五下午的时候再没办法跟他一起回家了。

再加上连香苡很明显同样是瞄准了T大而去,那就意味着她和高采岫未来很可能成为同学⋯⋯想到这林玉锺就不甘心地抿了抿唇——因为高采岫没有女朋友,所以他可以肯定这半年来他就是对方心中最特别的那一个;但是等对方交到了女朋友,不是第一肯定就不用说了,就是他再一次躲起来,也不会有人追过来抱着自己说「我好想你」了吧。

而这样的一番联想,开始让他惴惴不安了起来。

***

期待又有些紧张的练习终於在星期二到来,这次的计画是针对五大皆空做一次PBL,之後再挑题目进行MMI。

PBL还算顺利,毕竟大家都有事先在家里看过些资料,也有负责这个主题的人帮忙统整,因此很快就进入了MMI的环节。

「你好可爱。」这是林玉锺第一次单独面对孟宇君,没想到就听见对方突然蹦出来的句子,吓得他一瞬间以为眼前的人被上星期的高采岫附身,没想到孟宇君只是盯着手上纪录的纸张继续说道:「你眼睛张得那麽大,但是一直乱飘,这样不是更明显吗?要固定一个点啦。不过你讲的内容我觉得还不错,有抓到重点也有推销到自己——你喜欢打棒球?」

愣愣地听着对面连珠炮似的一串话,林玉锺才明白对方一开始说的「可爱」是指他眼睛一直在乱飘的事,而整串话也是对他刚才六分多钟内发表的回答的总结和感想⋯⋯但是最後一个问题应该只是单纯的闲聊吧?

听见附近其他组都还在讲评,林玉锺也就不管会不会影响流程,直接答道:「对啊,虽然是被学长拉去打的,但是後来就觉得很好玩,所以有继续打。」

「怎麽跟我一样啊,我也是高中被拉去打排球,後来也觉得很好玩⋯⋯不过我最後没有继续打就是了。」孟宇君开头说得欢快,到後头却有些低落了起来。

「呃⋯⋯为什麽?」察觉到对方的沮丧,林玉锺又在後头补充了句:「那个、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只是——」

「没事啦,只是因为受伤而已。」孟宇君笑得有些勉强,但为了不要让林玉锺紧张下去,还是继续说道:「反正就右脚膝盖受伤,好像是前十字韧带吧,之前发球的时候落地方式不对,所以就报销了;加上刚好受伤的时候也已经高二下了,所以就被父母禁止了。」

「很痛吗?」林玉锺有些惋惜地盯着对方摩着膝盖的右手问道:「你打球的时候很厉害吗?」

「痛是还好⋯⋯我那时候还是自己走回家的咧,真不知道我脑袋在想什麽。」听见林玉锺首先关心的是他自己的感受,孟宇君内心感觉到了一丝丝暖意,却故作轻松地说继续说着,但是眼神中的落寞却怎麽样也骗不了人:「至於打得好不好⋯⋯应该还不错吧?加上我身高算比较高的,反应好像也比较快,所以学长姐还觉得挖对人了呢!而且之前我们高一的时候有打进四强喔,高二因为少了我这个厉害的主攻手,所以就只有八强啦~」

「你很遗憾吗?」林玉锺小心翼翼地问道。

「遗憾啊,当然会遗憾,但是至少我的最後一颗发球让我们进了八强,所以我也觉得值得了。」孟宇君松下了双肩,努力放轻自鼻孔吐出的气,但还是被林玉锺听出了叹息的意味。

於是他想要立刻转移话题,将之集中在排球本身上:「好厉害⋯⋯是跳发吗?」

「不是,是跳飘。虽然跳得不高,但是下去的时候没站稳,拐到了。」

意识到自己开了个错的话题,林玉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喔⋯⋯这样啊。你高中是哪一间?有机会我去找你的影片,如果像你说得那麽厉害,一定有你的影片吧?」

「啊⋯⋯有是有,但是都是⋯⋯」欲言又止了一阵,就在林玉锺准备再绞尽脑汁换个话题让对方别再犹豫时,孟宇君又继续说道:「嗯,我高中是Z高,受伤的那个影片应该是2017年的决赛⋯⋯我自己是觉得那个发球很好,但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去看了。」

「2017的时候高二下?」听见了年分,林玉锺有些不敢置信:「你跟我们同年?」

「为什麽这麽惊讶?我看起来很老吗?」孟宇君也有些哭笑不得,随後又拍着盘起的腿并瞪大了眼:「我还是第一次听别人这样说!我以前去买酒都会被查身分证的!」

「呃⋯⋯不是,因为你很会照顾人,所以我们都以为你年纪比我们大。」

「『我们』?喔,是指你跟采岫吧?你们关系真的很好耶,超羡慕的。」孟宇君依旧笑着,却突然变得清淡,像是随意拂来的风:「那如果有人跟你说,你是个很重情的人,你就是情圣了吗?」

「我——」不明白孟宇君为什麽看起来有些不高兴,正想道歉时林玉锺就被打断了。

「宇君,是不是要轮了?」远处传来了高采岫的问句。

「啊、对,抱歉,换下一个吧。」放大音量的孟宇君眼神深邃得像是能够将林玉锺看穿,可对方手上的动作却不渗人,仅是转而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抱歉,刚刚我口气太冲了。照顾人的原因太复杂,你们不会想知道的;但是我要说,我跟你们同年,这千真万确啊。」

「喔、好。」林玉锺有些愣住,不仅仅是因为对方的教养——或是压抑——还有那彷佛看透一切却依旧残存悲伤的嘴角。

而他挂在脖子上的十字架项链、也依旧冷冷地闪着光。

***

「你刚刚MMI的时候在跟宇君聊什麽啊?这麽开心。」高采岫放学後问道。

他和孟宇君是在同一轮扮作教授的,因此当林玉锺对上孟宇君的那一关时,将近十分钟的时间他几乎都没办法完全专注於面前扮作学生的连香苡的发言,只是在看见孟宇君微微含笑的表情时想要凑过去听个究竟。

因此讲评完,他便选择了不要和连香苡乾瞪眼,而是继续遥望着那两人;这也是为什麽他能够立刻注意到孟宇君变了脸色、并赶忙喊话表示差不多该轮下一个人了。

「喔我跟你说,宇君他以前是Z高的排球队喔,而且他跟我们同年,我一直都以为他比我们大!」

「真的假的!?」听到这话,高采岫也十分惊讶:「他该不会根本就比我们小吧?」

「我不知道耶,我没有问。」林玉锺继续说道:「喔不过、你是不是也因为他很照顾人所以觉得他比我们大?」

「对啊,感觉他这方面就很成熟。」高采岫欣喜於两人的默契,不料林玉锺接下来的话又让他吓了一跳。

「绝对不要在他面前这样说喔,我刚刚这样讲,他好像不太高兴。」林玉锺放低了音量,像是在说什麽惊天的秘密一样。

「你很在意?」高采岫皱了下眉头又随之松开——你很在意他开不开心?

「当然在意啊。」林玉锺对高采岫在路灯下暗了一瞬的表情浑然不觉,自顾自地边走着继续说道:「你不在意吗?在意他为什麽这麽照顾人。明明是有钱人,应该很任性的。」

「啊、你说这个啊。」

「不然你以为我说什麽啦。」

「没有啦,我也觉得很奇怪啊。该不会刚才我对他喊的时候你们就在说这个吧?」松了口气後,高采岫也被挑起了好奇心:「啊结果咧?」

被方才似乎有些状况外的高采岫逗着杨启的嘴角并未落下,林玉锺只是在思索了一会後,转而继续说道:「嗯⋯⋯算是吧,但是他的意思应该是说『很沉重所以不要问』,所以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样。」

「这样啊⋯⋯那就不要问吧。」继续讨论这无解的疑惑并没有任何好处,顶多只会让林玉锺对孟宇君更加好奇。这麽想着,高采岫决定先换个话题:「对了,你知道吗,连香苡是甄郁榭的学妹欸,两个人都是资优班的。」

「你怎麽知道?」林玉锺也有些意外两人的关联:「那甄郁榭是二考罗?」

「甄郁榭说的,不过她也有说她不是二考,是念了一年才决定重考的。」高采岫笑道:「不知道为什麽就是了,因为她以前是财金系的。」

「你不是也是吗,大财金师~」林玉锺笑着调侃。

「那不一样啦,我那是指考照分数乱填的,她是认真去念的。」

「占别人名额,小心被报复哈哈哈~」林玉锺继续笑道。

「不要再说啦!再说,我就在大庭广众下搔你痒!」高采岫被说得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只得低头在对方的耳边祭出杀手鐧。

「啊、没事,我什麽都没说,你听错了,高大医师。」不知道为什麽,林玉锺反射性地立刻将两人距离拉了半公尺远,即使高采岫的手根本还没伸过来,他却因为刚才在耳边拂过的气息让全身像是被电流窜过一般而跳离。

「这才对嘛,林大医师。」高采岫愉快地扬起了嘴角。那笑容虽然温暖,眼神却染上一丝邪魅,像是再一次的电流刺激了心肌,让心脏毫无预兆地开始加速跳动。

一声一声,即使站内喧哗依旧,仍挡不住那规律而坚定的擂鼓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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