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好大一声，一点都不手软，十七的手跟右脸颊都红肿起来，手心与脸都传来丝麻丝麻的刺痛感。
秦毓瑭被十七这一自己打自己的巴掌给懵住。
「主子！我好像要死了──！」十七大哭扑过去抱住自家主子修长的腿，比手画脚指着自己心脏，「跳得特别厉害！我好像要死了！呜呜呜呜呜呜！我都还没成为将军身边的小跟……噢！」
秦毓瑭伸手大力弹了一下十七的额头，「爷瞧着你身强体健还能再活蹦个七十年都没问题！快去换一身乾净的衣服，脏死人了。」他嫌弃的拍拍自己的裤脚，也不管还绵绵细雨，撑着雨伞转身离去。
雨滴落在十七睫毛上，她眨了一下，看着自家主子毫不留情地转身，心脏又奇异的恢复正常，她伸手摸了摸左胸口，难道刚刚的呼吸困难是错觉不成？
武举第二试的当日，老天爷还是很赏脸的出了一个大太阳，此试考的是骑射与步射，因此考场设在近郊草原。广阔的草原上还有昨晚下过雨未乾的露珠，为了避免围观人群受伤，因此还特地在观场席派了人把守。
秋意凉风吹动大明大旗发出乎嗤乎嗤的声响，比起第一试的人满为患，入取第二试的考生锐减很多，更显得草原宽敞无际。
十七一身暗红色酷劲骑装，後脑杓竖着高高乌黑亮丽的马尾，她左瞧瞧右看看，终於在等待区第三列发现路子忧在其中，兴奋的跑过去打招呼。
「燕居兄！我还想着不知燕居兄有没有进到第二试呢！这下我可放心了！」
十七虽身分只是秦毓瑭的贴身侍卫，不过身上的骑装自然也是上等布料，镶线细密精致，让人一眼就能分辨出与路子忧身上的粗布骑装大相迳庭。
不过两人并没有为此而感到生疏，路子忧也亲切地笑答：「在第二试遇见十七姑娘，我也万分欢喜。」
首关考笔试根本难不倒本就是文人的路子忧。
「要是能再一起进入第三试就太好……」
话都还没说完，巨大号角被吹响，十七只好恋恋不舍与路子忧挥手又跑回自己的队伍位置。
骑射九矢中三，步射九矢中五才能进到第三试，其中步射因为是定点射击，对很多人来说是轻而易举，骑射则是要骑着马，在跑动过程中射击，为避免作弊，全部必续是官方准备的马匹。
虽然有些可惜不能和阿二一起并肩作战让十七有些惋惜，不过还是摸了摸身边这匹黑马，毛顺光泽亮丽，可见平时也是备受照顾的马匹。
「马儿马儿，今天咱们得一起加油，就唤你阿九吧！我告诉你啊，你要是表现好，我就介绍我家的阿二给你认识，我家阿二可是个漂亮的姑娘……」
秦毓瑭远远就瞧着十七滔滔絮絮对着黑马说个没完，虽然不是与阿二一起上场，不过那匹黑马自然也是秦毓瑭千挑万选的。
这要是让人知道秦国公世子作弊……当然不会有人知道的，秦世子摸摸自己的下巴，得意觉得自己选得好。
红衣配黑马，加上是个姑娘，特别引人注目，从高处往下瞧去，只见像一道红色闪电一样在草原上快速奔驰。
九个靶心被风吹得有些摇晃，十七拉满弓，闭上一只眼睛瞄准。
第一矢，未中；第二矢，未中；第三矢，中；第四矢，不中；第五矢，中……
眼看只剩下一矢就可以顺利通过第二试，就连秦毓瑭都不自觉跟着紧张起来，彷佛就像自己也跟着骑在马上，被颠得上上下下起伏一样。
第六矢，阳光照耀在十七的弓弦上，一道刺眼的光芒，〝咻──〞箭矢飞出，黑马忽然受到什麽刺激，急速奔腾，像黑夜中闪过的红光，乱窜入密密麻麻的观场人群，痛苦哀号声四起，一阵混乱之後，闯出考场草原消失在周围的丛林里。
第六矢，中。
「这是怎麽回事？」坐在秦毓瑭身边的傅苛也看傻了眼。
秦毓瑭飞快站起身，一步并坐两步踩过木板楼梯发出嘎嘎作响，慎言迎了上来，脸上亦是紧张，「公子，十七这是……」
现场一片骚动混乱，秦毓瑭喘着气跑到草原上方才十七骑着马的位置。
他不会听错的……在十七放弓之际，分明有两道箭啸声。如果第六矢是中靶心，那麽另一枝……是射中了十七还是黑马？
「公子！是血！」跟着跑过来的慎言指着草地诧异的说。
秦毓瑭低头一看，鞋子底下踩着的绿草不知染上了谁的鲜血，他扭头，视线落在看台上穿着一身出尘白衣的骆王的位置，距离太遥远，他无法看清楚骆王此时的表情为何。
那抹白，实在太过扎人。
「萧明澜，你最好祈祷她没事！」秦毓瑭咬牙低声，随後立刻吩咐慎言，「快把阿二牵来！我们得去把十七找回来！」
其实十七已经被颠晕了，她紧紧闭着双眼，伏身用尽全身力气抱住黑马的脖子，心脏随着黑马剧烈跑跳，也像快要从喉咙跳出来一样，全身血液急速流动。
不知道跑了多久，黑马终於支撑不住瘫软，十七也跟着滚落下来，一阵天旋地转，直到撞上大树才免於滚下斜坡。
五脏六腑像是在腹部里被人拧了一圈又放回原位，让十七痛苦的脸色发白，汗水淋漓。
「阿九！」她睁开眼气呼呼要教训不受控制的黑马，却发现倒在地上的黑马抽搐着身体口吐白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一支箭羽没入黑马的屁股，正源源不断溢出血。
矮丛上滴下血。
十七呆滞住，颤抖着手跑过去查看黑马的伤势，射入屁股的箭羽力度太深，几乎要穿透过黑马的身体，更可怕的是混合着流出的红血中还有一股难闻的腐蚀味。
这是要一击必杀，杜绝所有存活的可能。
「怎麽会……怎麽会！」十七思绪已经凌乱，根本无法思考，如果这支箭是射在自己身上，那麽自己是必死无疑。
可她平生明明未与人结怨。
「阿九你忍忍！我、我很快找人来救你！很快！你忍忍！」十七眼眶中含泪，摇摇晃晃站起身，却望着摸不着方向的丛林茫然。
她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人？
头顶上的阳光穿透层层叶缝，浮光中尘起飘摇，就连蜘蛛网都显得格外晶莹。
黑马自然不会回答她，圆溜溜眼珠子流出泪水，猛然剧烈抽搐了几下，粗喘的气蓦然飘散在空中。
「阿九……你这是把我带到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