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衍的双目泛红,眼睛里有淡淡的血丝,手指被他咬破了一个小口,流了几滴血就凝固了,他甚至感觉不到痛。
他的衣柜是可以透进光的,唐衍闭着眼睡着,再醒来他就看不到光,眼前一片黑暗。
晚上九点了,放在桌上的手机在桌上震的滋滋响。
唐衍有预感那是陆尧打来的,问他今天有没有读到进度的电话。
他现在还沉浸在刚刚那股情绪里,知桓的加入,大家漠不关心的态度,甚至是习以为常。
如果舟南也是被卖进来的,那边西呢,邱东呢,他自己呢,名义上被叫做李叔的儿子的自己,是不是只是隔了一张改名证明书的关系而已?
唐衍打开了衣柜门,被汗水打湿的背接触到冷空气而觉得冷,他缩着肩摸着黑去找放在桌上的手机。
直到触摸到冰冷的机体後,唐衍麻木的坐回床边,把航空圣经翻开,唐衍战战兢兢的点开手机萤幕,刚挂掉的电话又重新打了回来,萤幕上三土两个字,他接了电话。
「在忙?」
陆尧今天下班的晚,平时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现在还在会议办公室,刚开完会,散场後只剩他一个人坐在发言人的位置上。
百叶窗透进来的光照在整个办公室里,显的蓝,阴冷、顽固。
他没办法放松。
唐衍把手机话筒拿的老远,轻轻吸了鼻子,还喝了几口水,发出一声轻哼,「没有」
陆尧笑了一下,他想着小孩儿现在学会骗他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我听到你吸鼻子还有喝水了」
唐衍不说话,他把书摆到盘着的大腿上,视线却在撕碎的红包袋。
「今天读了吗?」陆尧轻声问着。
唐衍把书翻了几页,「读了」
陆尧又问,「有看不懂的吗?今天没有看到你传讯息给我,该不会都传给杨奇了吧」
唐衍想要回答没有,我其实今天都没有读,我今天情绪很不好,今天我突然有了弟弟,我其实可能不叫唐衍,我可能……
唐衍张开口「啊」了,他想要说话,他喑呜着。
他睁大眼睛,他一只手握着自己的喉咙。
他发不出声音了。
「总经理,该去开会了,在隔壁会议厅」
陆尧碰着自己的眼镜,他还在等唐衍的回答,老胡在外面也在等他的回答。
唐衍把手机丢在床上,慌忙的灌水,清了喉咙,他还是发不出声音,他只感觉喉咙阵阵的头痛感。
陆尧皱了眉头,手指敲着桌沿,他提着耐心问着,「唐衍?」
他吼出了声,他叫着,「我在,我在!」
「陆尧,还有五分钟」老胡在敲着门,她没有打算进去,他们双方总是给彼此最大的尊重。
唐衍把书翻的哗啦哗啦响,嘴型重复着,「我在!我在!」
陆尧把眼镜摘下来,揉了眉心,「今天不想跟我说话?」
唐衍把书翻完了,又阖起来重新翻着,哗啦哗啦声充满陆尧的耳朵。
唐衍张着眼睛,他手抖着,他就是发不出声音。
「我晚点回你好吗?嗯?」
唐衍依旧把书翻的哗啦哗啦,他想着,他发不出声音,他现在连声音都没有了。
陆尧似乎被翻的连脾气都没了,他把眼镜重新戴上,站了起来,理了理领子,带了点笑意说,「我挂了阿」
唐衍把书丢到了墙上,碰的一声,他从衣柜里拿出生长,他把航空圣经捡起来,丢了进去。
他爬窗出去了,叫了一辆计程车,报了一个山上的地址,司机看着後座的唐衍阴晴不定,昏昏沉沉的,把一包塑胶袋放在後座,警告着,「可别吐了阿」
司机把窗户开到最大,唐衍的头发有几戳被吹到了外面,他整个人歪歪斜斜的躺着,眼泪已经在脸上乾枯,没几秒後又流了出来。
司机看着导航开,在开往山路的时候换了档,此时山上正下着雨,落在四周的草丛里,沙沙声像动物过境。
这条山路不太好看,蜿蜒蜿蜒的,又加上下雨容易打滑,司机很专心的看着导航,生怕开错了,夜里又黑漆漆的,一恍神恐怕就撞上树了。
等开到一栋房子面前,司机的额头上的汗流了下来,他发誓下次再也不要接晚上下大雨上山的客人。
唐衍付了车钱下了车,眼前是陆尧的秘密基地,雨水从他的发梢流到他的眼睛里,世界看起来都是雾茫茫的,他迈开步,从口袋拿出钥匙,关起门,脱掉鞋子和袜子,抱着身体缩在沙发上。
空气中有着轻微的霉味,可能是陆尧有一段时间没有过来了,但是房子却很乾净,应该是有请人特地过来打扫,桌子上一点污渍都没有留,反光的厉害。
从他发不出声音的那刻起,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他趴在沙发的扶手上,闭着眼睛发抖。
李叔一定知道自己已经逃跑了,只是他现在还不想抓着他回去。
喉咙乾涩的想喝水,唐衍站了起来,挪着脚步到饮水机前,走回沙发的时候外面闪了一下,雷打在很近的地方,闪电把电视机旁的玻璃窗照亮了。
唐衍在刚刚那道闪电中看见了一张之前没有看过的相框,也是只有一瞬间,他冲到楼梯口打开客厅的灯,他终於看见了李安之。
那原本是一张泛黄的相片,被剪碎黏贴过,相框的玻璃显现出胶带黏贴的痕迹,右下角写着的日期是七年前,相框旁边署了名。
那个戴着帽子的是李安之,耳朵上穿了一个黑色耳环,皮肤很白,站在旁边戴着毕业帽的是陆尧。
陆尧露齿笑勾住李安之的肩膀,那天太阳很大,李安之似乎被勾住觉得热,表情是嫌弃的。
那年的摄影师替两个人留下了这张照片,过了七年了,那张相片撕碎又被拼了起来。
唐衍把玻璃窗打开,伸手拿出里面的相框,相框上落了点灰,他用手把灰都拭去了。
唐衍看着照片上和自己几乎长的一样的人,没什麽表情,他叹了口气,把照片重新放了回去。
唐衍躺回沙发上,把身上随身携带的小刀放在桌子上。
他睡着了,梦到了李叔看曾姨做饭的时候,梦到和郝峻放烟花的时候,梦到他看着飞机飞的时候,梦到自己送入医院的时候。
再後来,他梦见了李叔和曾姨签了离婚协议书,郝峻在小货车面前强忍着眼泪给他保险箱,他被飞机的工作人员骂,还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把知桓的衣服烧掉了,唐衍自己也踏了进去,全身被火焰包围着。
再睁眼,已经是凌晨五点了,还昏暗的天空,唐衍把钥匙圈上的白熊与钥匙分离,他把白熊装进口袋,钥匙没拿走。
陆尧开了一整晚的会,公司合作方出了一点问题,开会十个人,合作方皮绷得很紧,几百万说的很心虚。
陆尧右眼皮一直跳,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他也跟着紧张了起来,时不时搓揉着手心。
会议到了隔天早上才结束。
唐衍把门反锁了,夏天的太阳出的快,远方的山峦有了几缕光点,空气中弥漫着雾气,唐衍拨了跑到前面挡住视线的浏海,伸了懒腰,踏着步子走下山。
他想着,他待会要去监狱,他要去找改名了叫边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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