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彝世......竟然回来了。」
似乎是过於惊讶的愣在原地,靖哥下意识的呢喃了几句,却在下一刻回过神时,
悄悄地往我前面的位置移动了几步,见状,我立刻明白靖哥是想用他高大的身形,将我遮挡在他的身後。
"小心点,来者不善,怕是有备而来。"
微微侧过头,靖哥不着痕迹的小声对我说着,闻言,我全身顿时有种被冷水浇灌而下的感觉,
一股寒意直冲脑门,粗暴的将刚刚那些缱绻旖旎的念头,全都冲散得一乾二净,
继而想起的,反而是当时那些与姜彝世撕破脸、争吵的画面,一幕幕的闪过脑海,
伴随着过去他无数冷血恶质的话语,宛如附耳轻语般的回荡在耳边,十足令人胆颤厌恶。
姜彝世,这一个能让你沉溺於无限宠爱之中,也可以让你一夕坠落深渊的男人,
当你付出真心地去爱他,却还与你虚假爱情的骗子,爱情这两个字,不过是他把玩在手心的玩具。
这样的人,眼中流露出的渴望,是否又是另一个编织完美的陷阱假象呢?
一想到这,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极端地将刚刚心里隐约升起的悸动给扑灭,
仗着有靖哥在前面掩护,我伸手往公事包里拿出面纸,低下头,大力地擦掉脸上的泪痕,
也不管妆是否花了,现在的我只想赶快让自己不要看起来,像是还在恋恋不舍般的卑微。
「如果是因为我的因素造成你们的困扰,那我在这边代替金融系跟你们说声抱歉。」
不同於过往那般慵懒轻佻的语调,现在的他嗓音低沉清冷的让人难以回想过往的他,
是如何自带着一股藐视众人的高傲,在无数人的爱慕与追捧中肆意的游戏人间。
「等下演讲的流程,请麻烦依照一开始排定的来进行,不用特别因为我而压缩时间,
我刚刚也跟金融系主任说的很清楚了,我只参加学生提问的环节,并不会上台进行演讲。」
「但最後这结果,到底是我说的不够清楚,还是有人企图私自决定一些事,想要事後邀功呢?」
说话还是这麽不客气的直接,就算在众人面前也丝毫不给一点面子,摆明要让对方下不了台,
但就眼下这番话,还是我第一次听见他对於自己被误会,竟能主动开金口的有所解释,
我不禁想着,过去那个就算被误会成声名狼藉的恶人,也不愿妥协的开口为自己辩解一句的少年,
是不是在这段没有我陪伴着的岁月中,和内心其实渴望被理解、被关心的自己,慢慢地和解了呢?
「我、我怎麽敢呢!?姜总,我......」
眼见那名金融系的助教一听到姜彝世毫不客气的质问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还想试图走过来辩解,
却在半路被随後进来的一名穿西装、带着金边眼镜的男子一把拦下,看他的行为应该是姜彝世的属下。
「抱歉,容我提醒一下这位助教,因为你缘故,已经耽搁了所有人不少的时间,
演讲也已经要开始了,你的解释还是留着散会时,再跟你的系主任"好好的"谈吧。」
「我、我......」
「前面的司仪已经在说介绍词了,还请学长准备移步至前台吧。」
继他的属下不动声色的警告一番助教後,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姜彝世竟又再次地开口跟靖哥对话,
我记得他从未叫过靖哥"学长",因为他根本没把靖哥放在眼里过,一直以来都是直呼名讳的叫他,
但眼下这三番两次地喊着他以往不屑说出口的称呼,以及从刚刚到现在的所有对话内容,
再看到四周原本噤若寒蝉般的工作人员们,因姜彝世的一句话又重新的动作起来,我更加不解,
竟一时间摸不透姜彝世现在到底想要做什麽,又为何会在这个时间点,这麽凑巧跟我们遇上?
就在我还苦苦思考这个毫无头绪的问题时,靖哥已经敷衍的回应完姜彝世,正转过身来,
眼见他挑眉的跟我打了个pass後,我俩默契的装作一副很是自然的模样,默默地走到後台门口,
途中我还是忍不住的偏过头,一副小心翼翼、放轻动作地瞄向姜彝世的方向,
只见他已经转过身、背对着我走向一旁的沙发,似乎是打算准备坐下休息着等待,
而他的属下也紧紧地跟随在他的身边,神色看起一脸雀跃的正向他报告着什麽事情,
「演讲交给我就好了,你......先去整理一下,顺便随处逛一逛,
等到时候差不多要散会时,我会打电话给你,你再回来就好。」
靖哥见我许久没有回应还望着其他方向,便有些无奈地伸手一把将我脑袋乖乖转向他的脸後说道,
见状,我感觉很不好意思的从公事包里拿出我的随身小提包後,再将整个公事包递给了靖哥,
「抱歉,本来说好要上台帮你播放简报的。」
「自己人说什麽抱歉,我都理解的。」
看着我闷闷不乐的样子,靖哥叹了口气,伸手安抚似的轻敲了一下我的额头後说道──
「颐佳,我希望你别怪靖哥多事,今天意外遇上了他,作为你的二哥,我有义务一定要保护你。」
「我明白,你在车上不是还说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吗?趋吉避凶的本能我还是有的。」
死命地压下一瞬间眼里再次上涌的酸麻感,我红着眼眶有些强颜欢笑的试着跟靖哥做起保证,
「何况你也看到了,他根本就懒得搭理我,既没跟我打声招呼也把我当作空气,说不定他早就忘记我了。」
「他忘不忘记都跟你没关系了,当初我跟萧萧答应你,会在你家人面前替你保密你跟他的这段过往,
但唯一条件,就是忘了他,不要再去追寻有关他的任何消息,好好的重新过着属於自己的......」
话说到一半,靖哥忽然停顿了一下,又无缘无故的侧身瞥了一眼姜彝世的方向後,
再转回来看向我时,神色竟有些复杂的继续说道──
「过好属於自己的生活,而如今再次见到他,我希望你,也依旧可以继续遵守着我们三人之间的约定。」
「我会遵守,也会记得。」恍惚地听见自己说出口的话语,就如同当初站在靖哥的办公室里,我也是这样回答的。
三年前,大学刚毕业的我,是那般极力的想离开这座,已经被过往记忆侵蚀到让我压抑不堪的城市,
可是我又无法回到最熟悉的家里,因为那里也曾经有过跟他快乐的回忆,我怕自己承受不了伤痛,
而那时候,是靖哥跟萧哥替我跟家里解释、担保会照顾好我,并带我去到另一座城市,一个全新又陌生的地方,
他们告诉我好好的重新生活吧,在这里,我能找回过去的自己,也可以成就磨练出一个更不凡的赵颐佳。
他们为了我做这麽多,可提出的要求只有一个,就是忘了姜彝世,不论是好的或是坏的回忆,全都忘掉,
不去思念,也不为想起他而痛苦,再也不去寻找他的下落跟消息,我的人生里不该再有姜彝世这个人的存在。
三年,短短的三年,我却活的像是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妪,一个人在看不见痛苦尽头的生活里不要命的学习,
以缓慢又似是自残的方式,成为了现在的我,一个众人眼中精明干练的白领高层,而内心却荒凉孤寂的愚者。
等我终於从过往回忆里抽离时,靖哥早已被工作人员匆忙的拉走,一路指引着往前面舞台的方向走去,
而我看着靖哥逐渐远去的背影,又想起自己目前还跟姜彝世处在同一个空间里,便突然感到十分的不自在,
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提包的提把,我有些紧张又僵硬的转过身,彷佛脚下生风似的快步离开这後台,
而就在我迈开脚步的霎那,我能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正不偏不倚的盯住我的背後,
一路胶着,直到看不见我的背影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