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麽?」鹭鸣坐在案几前,拈着细针,小心翼翼地从小瓷瓶里挑出一个纸筒。原来就是这货堵了瓶口。她把针又伸进瓶里探了探,里头并没有别的东西。
王大哥的密信?她兴冲冲地把纸筒展开来。
一片空白。
举起皱巴巴的纸片,对着光仔细检视,笔画隐约可见。
想必王大哥是有什麽要紧事,又不能亲口说。会是什麽事呢?关於那几个死去的兄弟?还是关於峥王?
她盯着纸片看了许久,但字迹实在太淡,无法辨认。
「你在干嘛?」李烨一进书房,就看到鹭鸣撑着下巴,歪着脖子,痴痴地举着个手,跟鉴宝一样。黄进跟了进来,悄悄将一摞案牍放到书桌上,就识趣地走了,顺便合上门。
鹭鸣收回手,耷拉着脑袋一脸沮丧:「在看王大哥给我的信……」
「王大哥?谁?」李烨凑到她身边坐下,一副「你最好别骗我」的表情。鹭鸣有点困,闭着眼打了个哈欠。
「王肃,我爹……我养父的徒弟,之前在陇西军当军医,现在是峥王府医士。」她一边说,一边将纸片递给李烨:「昨天晚上他给我的,好像写了什麽东西。」
说起来,今天天气这麽好,还是犯困。秋乏真无解。她咂咂嘴,糯糯地趴在案几上。
李烨无奈地瞥了她一眼:这人最近真是懒成猪崽了。
不过这纸片……他指尖轻轻揉搓了几下,凝神想了会儿,起身点了支蜡烛。
「哎哎哎你可别把它烧了……咦?」鹭鸣见他把纸片架到火苗上,顿时慌神,凑过去作势要拦,却发现纸上慢慢现出一首诗:
巍峨青山绿,
四县皆王土。
虎风通天煞,
阴山共一呼。
「再给我瞧瞧?」她接过纸片,翻来覆去又打量了一遍,「夫君,你怎麽知道要用火烤啊?」
「只有军里的无字信才用这纸。」李烨摸摸她脑袋,淡淡地说:「拿白水写字风乾,火烤数秒显形。」
鹭鸣喃喃自语:「哦?还真稀罕。」
按理说不该啊。王府医士而已……
她若有所思,转头看向李烨。
「我会派人去查。」李烨盯着摇曳的烛火,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桌面。鹭鸣点点头,伸手将纸片烧了,吹熄蜡烛。
王大哥写的若是实话,那峥王必死无疑。
「哎,可惜啊。」鹭鸣叹了口气:「证据不在咱们手上。话说,昨天刚得罪了他,这会儿东宫的人想进他府里都难吧。」
李烨听了,摸摸她的手背,无奈自嘲:「你这说的!好像以前就容易一样。」
「不过别担心,」他站起身,整了整衣领和袖口:「先去二哥那儿转转。」
二哥?骆王?鹭鸣听他一提,脑中顿时浮现出李景裕的容颜。说起来,以前还经常能见到他,但自立政殿朝会後,他就没再来东宫作客,除了贺婚。
「那你早些回来。」鹭鸣端起蜡烛,把它收到柜子里。
李烨走到门口,听了这话,忽然停住:「你不想去?」
鹭鸣翻开鬼谷子,没有抬头:「今天只想看书。」
「你何时,这麽爱看书?」李烨还是站在门口,没有动。
他在……鹭鸣不愿明白他在想什麽。可惜他们素来默契的很。「夫君,你跟骆王谈政事,我不方便打扰。」她埋头,盯着书上的字,却一个也读不进去。
突然,手上的书被一个高大的人影夺走,扔在地上。鹭鸣抬头,不出所料地碰上了李烨阴鸷的目光,立马将头偏到一边。
「我问你,如果那犯人说的是『辅兴坊酒肆』,你还帮我吗。」一阵用力的深呼吸之後,李烨的声音竟有些发颤。
鹭鸣没说话。
他们素来默契的很,默契到连说话的时机都掐得一模一样。
「你会选谁?」「我只选你。」
可是……李烨向後退了一小步。他喉结动了动,不甘心地问道:「你喜欢骆王,不是吗……」
「……但我不想看你死在别人手里啊!」鹭鸣扑上前,一把环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胸前,带着哭腔质问道:「只有『李烨』是我夫君,不是吗?」
虽然这个没人伦的下作东西,总是气得她肝疼。
(李烨视角)
不得不承认,也许我生来就只会被她取悦,即使经常闹别扭,也甘之如饴。
甘之如饴,形容亲吻的时候,尝到只属於她的体香,觉得很甜。「唔……」亲得越用力,她抱得越紧,香味也更浓。
她真的好喜欢我。不过,我更喜欢她。我永远比她喜欢的更多一些。因为她还有一点点要偷偷分给二哥,而我的喜欢,全是给她的。
哎,她好坏啊,一直都不告诉我。在她抱住我之前,我还以为,她只是把给二哥的喜欢,随便掰了一块给我。不过要是只分到那一点点喜欢,我也会很知足的。
好开心,尤其是听到她叫我的名字。比昨天被她摁到水里还要开心。
原来她喜欢的真的是「李烨」,而不是「太子」。
其实我不知道「李烨」是个怎样的人,因为所有人都在监视我当「太子」。「太子」必须是个克己复礼的完美储君,但「李烨」好像是个……
狗、狗东西?
仔细想想,「李烨」凶她,呵斥她,逼她背书,强迫她去朝会,「利用」她除内贼,占她的身子,差点灌她絶育汤,不能替她找林倩妤算账,在峥王府没能护住她……
只会借太子的身份欺负,从未以太子的身份保护。的确挺……挺狗的。
每天早上醒来,看到她还睡着,我就在想,我会不会又在梦里让她受委屈了。
可是啊,「李烨」若不想让她受委屈,就必须当好「太子」。但,现在的局势,不是我怎麽当好太子。
而是我怎麽除掉剩下五个人。
如果能够晚点遇见她就好了,在我除掉他们之後。
这样她就见不到阴险狠毒的「李烨」,能当一位不用看人眼色的太子妃。当然,更重要的是,她不会见到二哥。
「如果那犯人说的是辅兴坊。」
其实自从林相离开,我就一直想问她。答案我早就知道了,不会。不敢听她亲口说,所以没问。
但她说,若是二哥和我只能活一个,她会选我。
这就够了。反正她不帮我,我也有的是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