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願惟君顧 — 十二 賣作娼妓?逛街!

「嗯……」鹭鸣坐在房间里,左手托着下巴,右手悠悠地转着笔,对着稿纸冥思苦想。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吓得她急忙把稿纸揉成一团,手忙脚乱地塞进梳妆柜里。

一开门,只见李烨的贴身侍从黄进低头侍立。

「姑娘。」黄进一揖,「殿下吩咐您梳洗打扮一下,未时到前厅候着。」

咦?难道是要来什麽客人?可是,就连自己也要去会客吗?

奇怪。鹭鸣一头雾水,有些犹豫:「殿下可说,所为何事啊?」「在下不知,姑娘还请快些准备吧。」黄进说完,便退下了。

这东宫里的人,怎麽办个事都不搞清楚。鹭鸣撇撇嘴,走到梳妆镜前坐下,打开抽屉。

里面除了刚塞进去的稿纸,就只剩下骆王给的手链,还有庆功宴那日戴的宫花——一朵巨大的牡丹,和她那两件月白的襦裙格格不入。

光凭这些东西,怎麽梳洗打扮啊。

罢了罢了,就这样去吧,虽然肯定又得被太子殿下训斥一番。

「不是让你打扮打扮麽?」李烨穿了身轻便的圆领袍衫,常戴的头冠也换成了幞头,腰间挂着一柄摺扇,一眼看去,倒像个风度翩翩的文人。他见鹭鸣穿得和早晨一样朴素,不禁皱了皱眉。

鹭鸣退了一小步,低声道歉:「鹭鸣实在没有什麽别的衣服,也没有胭脂水粉,只能掬点清水洗把脸。若殿下觉得不妥,鹭鸣回房待着便是。」

但李烨似乎接受了她的解释,拿摺扇轻轻敲了敲她的肩膀:「既如此,就快些出门吧。」

出门?「殿下……是要鹭鸣去哪儿?」

「你就乖乖跟着,莫要多问。」李烨登上马车,冲鹭鸣伸出手,一把将她拉了上去。

黄进见两人都进了车帐,鞭子一甩,马车缓缓走了起来。

「喂!不许偷看!」

李烨见鹭鸣伸手去掀帘子,摺扇一打,疼得她龇牙咧嘴。「还有,」他郑重地命令,「一会儿下了车,不许叫『殿下』,只许叫『郎君』,记住了?」

「是。」鹭鸣应了句,突然心生不安:又要她打扮,又不许多问,还不能叫他殿下,今天他吃错药了?还是……

她警觉地竖起耳朵,只听得周围人声嘈杂,叫卖声,喝采声,谈话声,孩童的哭闹声……

想必现在马车正走在主街上。

这是要去哪儿呢?

太子殿下平日里,对自己并不算友善,甚至说,十分厌恶也不为过。如今突然把自己带出门,还事事保密,难道说……

「殿下……」她战战兢兢地扯了扯李烨的衣袖,「求殿下!不要把鹭鸣,卖作娼妓……」

啥?我何时说过要卖她了?这家伙脑子里想些什麽呢!

李烨嗤笑一声,甩开她的手一言不发。

鹭鸣见他震怒,絶望地垂下头,默默哀叹:糟了糟了,以前只是想去平康坊看热闹,现如今要去平康坊被人看热闹了。

……「阿郎,到了。」黄进停下马车,拨开门帘禀告了一声。

李烨起身,瞪了一眼呆坐在一旁的鹭鸣:「赶紧,下车!」他见鹭鸣一动不动,不耐烦了,伸手一揽把她掳了出来。

「殿下别啊!」鹭鸣刚一跳下车,还没来得及求情,就被李烨扒着肩膀转了个个儿。「给我好生看看坊名,这是哪儿?!」

坊门上,赫然写着「西市」二字。

「所以殿……哦不,郎君是……带鹭鸣上街来了?!」她一脸不可置信,回头看向李烨。

黄进一揖:「酉时,属下在此地等候。」说完,便架着马车离开了。

「卖作娼妓?」李烨斜睨着她,语气颇为嘲讽,「亏你想的出来!」

鹭鸣哭笑不得,只得赔着笑脸尴尬道歉:「是阿奴不知好歹,错怪了郎君的好意……」

李烨别过头,眉毛一抬,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懒得听她再说下去。

「你不是要买东西吗?还傻站着干什麽?」

「是!」鹭鸣兴高采烈地福身,不料中途被李烨托住了小臂。

「在外头不可行礼,只当我是平常男子就好。」

哦。鹭鸣点点头,想来是因为此地人多眼杂,难免有歹人出没,若是被人察觉出身份,恐有後患。

既然太子殿下说,要当他是平常男子,那……

「郎君,那咱们先去铛斧行看看吧。」她壮起胆子,揪着李烨的衣袖晃了晃。

铛斧行?李烨一脸诧异:「你要买兵器?」

鹭鸣连连摇头:「不是不是,就买些小刀啊,锉刀啊,木刨啊……」她见李烨越发疑惑,懒得继续解释,索性一把抓起他的胳膊就往铛斧行走。

「奴就是想做点小玩意儿,郎君放心吧,不会拿来谋财害命的!」

「那你要做什麽东西啊?」

「不告诉你!做完你就知道啦。」

「……」

小工具倒是好买的很,进店出店,前後不过三分钟。鹭鸣提着小布袋一甩一甩地走在街上,开心得哼起了小曲,里头的东西撞得叮咚作响。

「别甩来甩去的,弄丢了怎麽办!」李烨一把夺过她的布袋,皱眉呵斥。

哼,天天就知道责怪我。鹭鸣一撇嘴:趁着现在可以耍横,谁还要听你的话呐!她冲李烨吐了吐舌头。

「你!」李烨扬起摺扇,作势要敲她脑袋,她反而更嚣张地做了个鬼脸,旋即拔腿就跑。李烨一着急,箭步上前,伸手捉住她的腰抱了回来:「哎哎哎,在街上可不许乱跑!一会儿走丢了怎麽办!」

鹭鸣叉着腰,故意抬杠:「那有什麽嘛,一会儿问问路就好了呀。」

「胡来!遇到歹人怎麽办!」李烨冲她大吼,脸红脖子粗的,气得差点就扬起手打她屁股了。鹭鸣反而被他生气的样子逗乐了,装作害羞地摀住脸:「啊呀?郎君是在关心阿奴嘛?奴好开心呀!」

「我……我才没有!」李烨气急败坏地否认。

原来太子殿下也会难为情吗?鹭鸣见他一脸羞愤,觉得有趣极了。她捂嘴笑了笑,揪起李烨的衣袖,一脸谄媚:「郎君消消气嘛,阿奴刚才开玩笑的,跟着你便是。」

这还差不多。李烨白了她一眼,用摺扇点了下她的额头:「还想买什麽啊?」

「没有了。」鹭鸣老实地摇摇头。

李烨叹了口气:「就不想买点衣服、首饰、胭脂什麽的?」女人不都喜欢这些?

鹭鸣挠头想了几秒,认真回答:「要买也不是不行,可是,奴家天天都不出门,买了也用不上。」

没等李烨开口,她又扳着手指补充道:「还有还有,郎君不是说,进书房不许戴首饰,不许抹脂粉,不许衣着艳丽吗,所以更不能买了,对不对?」

说罢,鹭鸣皱起眉头,故意装作为难的样子,却一脸坏笑。

「我何时……」李烨语塞,咬咬牙,心里暗骂:你个不识抬举的小妮子,何时变得这麽伶牙俐齿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训斥她的冲动:「下个月可是……可是我奶奶的寿辰!你还不做身好衣裳?到时候,你就穿着这寡淡的衣服赴宴?可别丢人了!」

被他这麽劈头盖脸一通说教,鹭鸣都听懵了。太后寿辰,她也要参加?

「哦。」她不知所措:「那,那就去……买点?」

……说起来,东宫花钱不用算账吗?!

「这几批蜀锦,都包起来,还有那两条襦裙……对对,就是有烫金纹的那两条……」眼见着李烨在布铺里指点江山,鹭鸣有些不安:「郎、郎君啊,这也太多了,寿宴嘛,买一身不就够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李烨赏了个「你懂个屁」的眼神。

行行行,我闭嘴。

哎等等,这得花多少钱呐?鹭鸣默默算了算。太子殿下一挥手,直接去了她……

三年的饷钱,至少。

我的老天爷啊,难道以後要一直留在东宫还债吗?!

「郎君,少买点!」她见李烨正掏钱包呢,情急之下,大步冲到柜台面前拦住,「这、这麽多钱,阿奴还不起……」

李烨一脸不耐烦地晃开她:「你若真想还,回去就给我好好背书!」

真是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在街上玩的好好的,又扯到背书上去。鹭鸣撅起嘴,顿时不想理他。活了十六年,第一次见到这麽能惹她不开心的人。

「又怎麽了?」李烨左手抱着布匹,右手拎着首饰,有些恼火地暗自抱怨:给她买这麽多好东西,还不领情,女人真难伺候!

鹭鸣闷闷不乐,撇撇嘴,故意避开他的眼神:「阿奴口渴,想喝水了。」

你看你看,果然难伺候!

「好好好,这就带你去酒肆……」

「阿奴不能喝酒!」

「哎我知道了!给你买甜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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