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脆重生看能不能恢复正常算了……
菲伊斯一手掩面,死也不看走在他前头的风侍脸上是什麽表情──不如说,不敢看也不想看。
其实这个念头已经存在他脑袋里很久了,伊耶试了几天解咒术发现试不出来後也曾经暴躁地怒吼过,不过当时被他和少帝否决了;一个担心搭档契约会影响到风侍,一个坚决不肯让菲伊斯「随便死掉」。
本来醒来後发现自己变成女性就已经够惊骇了:身体变得完全不属於自己、声音长相更别提了,连身分认同都开始出现问题──不能以这副模样出现在公众场合、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更不能用这张脸出现在「梅花剑卫」的房间,怕会跟「梅花剑卫」传出绯闻(虽然那明明就是他自己);现在更糟了,竟然还被他的恋人发现了啊啊啊!!!
如果不是缇依就走在他前面,他简直想直接蹲下来抱头惨叫了。
虽然少帝也曾经问过他要不要跟风侍讲,至少风侍可以帮忙一起想办法,但他坚决不肯:於公,他深知以缇依的脾气绝对会暴走,说不定又会迁怒到把王宫轰了,这样那尔西会很头痛;至於私心上嘛……
他真的不想以这张脸出现在他的恋人面前啊!这实在是太丢人了!
这个理由很蠢他也知道,可是菲伊斯真的宁愿冒着被缇依发现後生气的风险,也不想以女人的样子去见对方──被嘲笑是肯定会的,但那不是他在意的点,重点是,对方可是王子殿下啊……
「你的房间就是这一间?」
因为心中装满各种纠结混乱的烦恼,导致菲伊斯听见缇依的声音後过了一段时间才意识到对方在跟自己说话。
「……嗯?啊、嗯,对对对!」
说话声音太慌乱,大失败。
「那我就先回房了,你慢慢休息啊──」
「这里只有一间房间吗?」
……糟了!他完全忘记接下来几天王子殿下都要跟自己住在这里了!
「呃不,还有一间书房,里头有一张简易的床,我马上搬过去──」
「不了,我睡书房就好,方便我找资料。是那一间吧?」
因为要看对方比的方向对不对而下意识地抬起头,确定後又很自然地转头看向对方:
「对,就是那一间──……」
双眼对上。
菲伊斯身上的恐怕是魔法加上邪咒的混合咒语,他虽擅长魔法却对邪咒不熟悉,可能得花三、四天研究一下邪咒的系统,还有两者加在一起後产生的效果叠加效应、变异性,实验时还要注意不会对菲伊斯造成伤害、确定是安全的才可以施行……
从客厅走到菲伊斯房间的一路上,缇依满脑子都是关於邪咒、魔法、资料等资讯,但他还是没办法阻止自己的注意力分散到跟在他背後、沈默不语的某人身上。
菲伊斯变成女性後,其实长得不难看,只是……看不习惯而已。
想到刚才某兄弟俩离开前的话,缇依忍不住嘴角抽搐:
陛下到底是怎麽想他们的关系的?他看起来是会对菲伊斯怎麽样的人吗?还有,他们现在也不过才正式交往一个月又七天,除了牵手拥抱接吻、偶尔同床共眠外,根本什麽都没有好吗!就算现在菲伊斯是女性的身体、他们住在一起又怎麽样!是能发生什麽事吗!
金发青年一边分心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同时也一边注意观察这栋建筑的环境:
两层式的楼阁,不算大但也不小,屋内装潢有种低调的奢华感,应该是给皇族度假放松用的──在这种四周被植物缠的死紧、连天空都见不到的地方,难道不会觉得很沈闷窒息吗?或许不是度假用的,而是专门囚禁犯人用的?
缇依不知道这栋建筑是专门建来给上一任皇帝「疗养」用的──上一任皇帝因受制於长老团而发疯,後期就是在这栋密不透风的建筑物中度过余生的,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囚禁──但当他走到二楼,出现在他眼前一排排毫无差别的暗红色厚重木门还是让他皱了一下眉头。
「你的房间就是这一间?」
他很自然地转头问对方,但马上又感觉哪里不对──视角不对;以前他转头看见的是菲伊斯的鼻子,以及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但对方变成女性的身体後,不只是身体和气息产生了变化,连身高都变娇小了些──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头微卷的红发,还有那双明显在想其他事情的放空眼神。
从菲伊斯的反应看来,显然也处在一片混乱中;缇依决定先给对方和自己一点时间冷静一下,至於刚才威胁对方的「等等我再跟你算帐」就等晚一点再说吧。
「是那一间吧?」
他需要一点时间独处,他相信菲伊斯也是。
「对,就是那一间……」
对方回头,两人同时一愣。
变成女性後,菲伊斯不论是五官线条还是身体曲线都柔和圆润了许多;尽管给人的感觉并非少女般的柔媚或娇嫩,但也算是清秀明亮、十分耐看。
若以缇依所接触过的女性来说,或许比较类似沙瑟的风格──当然菲伊斯的五官没有沙瑟那麽古典端正,也没有冷着一张脸;事实上,他现在的表情比较接近苦恼和不安。
菲伊斯没有取下斗篷─或许这样他比较有安全感─但缇依的目光还是不自觉地从他的脸滑到脚、打量了他一番,那番审视的目光让菲伊斯浑身不自在。
『万一出了什麽事──』
「……王子殿下,你不会真的打算对我怎麽样吧?我是男的喔!」
「……你是笨蛋吗?」
回过神的缇依先是瞪了他一眼,然後平淡地补上一句让对方惊恐万分的话:
「我喜欢你跟你是男是女有什麽关系?」
说完话他就潇洒地一挥衣袖,也不理会变脸的菲伊斯,迳自走进了书房。
菲伊斯呆呆站在走廊上,颤抖着手拿出通讯器,白着一张脸思考自己到底该不该把少帝和鬼牌剑卫叫回来──至少他确定自己不是那两兄弟喜欢的类型,一定不是──可能、大概、应该……不是吧?
作为女人,实在有太多要烦恼的事情了──菲伊斯生平第一次这麽深切地体会到这一点。
书房里头,缇依好整以暇地用窥视魔法欣赏完恋人千变万化的表情,忍笑忍到快内伤。
笨蛋就是笨蛋。
本来不就是这样吗?他爱的人就是菲伊斯,无论菲伊斯是男是女都一样。如果他在爱上他之前,碰到的是作为女性的菲伊斯,那缇依或许就没这个把握了──女人的话,姬就是他心中最美好的典范,但相对的,如果叛军首领是女性,缇依当初办起事来应该会轻松很多才对;那他们之间就不会有这麽多的纠纷争执、他的计画不会一次又一次的出意外,他也不会……一次又一次地容许那个男人走进他的生命、占据他的心。
想到这里,缇依有些紧绷的唇角也不禁上扬出一个温柔的弧度。
看在菲伊斯这麽烦恼的份上,这点小小的捉弄就当做处罚好了,这次先饶过他。
缇依环视了书房一圈,最後走到一整落的书柜前,快速地把书名从第一本看到最後一本後,拿出通讯器。
「陛下,我是风侍。请将宫内所有跟邪咒有关的书籍或卷轴用魔法传给我,不用管程度高低或使用文字。麻烦您了。」
通讯结束,缇依也不怠慢,他把他认为用得着的书本一一用魔法搬到书桌上,开始研究了起来。
无论发生什麽事,只要菲伊斯还是菲伊斯,他的心意就不会有任何改变。
……不过,缇依这个坚定不移的信念很快就面临了第一次考验。
这个「考验」起因於一件非常非常小的生活必备事件──洗澡。
风侍和菲伊斯住在这里的期间,从饮食、屋内清洁到生活中各种大小必需品都是伊耶和风侍的手下在负责─菲伊斯死活不肯让自己的手下见到现在的自己,至於其他人反正也认不出他所以无所谓─除此之外的时间,整栋建筑里几乎都只有他们两个人。
缇依的理解能力很好,不过邪咒并非他所熟悉的系统,遇到问题时自然也得找人询问;虽然邪咒是鬼牌剑卫的专长,但缇依并不想问那个人,於是他决定去问他那对邪咒略有涉猎的搭档。
第一次,他去敲对方房门时发现无人应门,进去後发现对方正在浴室洗澡。考虑了一下,缇依决定先回去,晚一点再来。
二十分钟後,缇依第二次去到对方房间。
仍旧没人来应门,浴室中哗啦的水声依旧。
……洗一个澡需要花这麽久的时间吗?难道变成女人後洗澡就得花这麽长的时间?菲伊斯到底在浴室里做了些什麽啊?
缇依微微蹙眉,有些无言。
反正他也不急,基於某种好奇心和不悦感,他索性直接往房里的沙发上一坐──他倒要看看,菲伊斯要洗多久?
於是,当十五分钟後,菲伊斯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走出浴室时,看到的画面就是自己的恋人正慵懒地靠在沙发椅背上,一手托着下巴,一双蔚蓝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瞧。
不过,这是菲伊斯所看到的画面,缇依看到的则又完全不同:
缇依曾经在菲伊斯受伤时替他包紮擦澡换药,那时就看过对方的身体了;当时他对菲伊斯的身体并没有任何奇怪的念头,但现在的情况却完全不一样:
第一,他现在跟菲伊斯是恋人。
至於第二点……大概就是眼前这一幕对一个正常的男人来说,稍嫌刺激了点吧?
门一开启,蒸腾的雾气就从浴室中一涌而出,带出一片沐浴乳的甜甜香气;那名在一片雾茫茫中小心翼翼走出的女性,身上只裹着一件乳白色的浴衣,身体曲线一览无遗──浴衣下露出修长结实的小腿和光裸的脚踝,水珠从火红的发丝、胸口和手臂皮肤上一滴一滴地滚落,因为热气而被熏成一片桃红色的双颊,还有那双在水气反射下显得湿润的眼睛……
缇依的心猛然跳了一下。
对菲伊斯来说,一出浴就见到这番景象又何尝不尴尬。
「……」
「……」
一阵难堪的沉默後,「女人」终於扭曲着脸叫了出来:
「你、你怎麽会在这里啊!」
这种像是被人抓奸在床的怪异感觉一瞬间就让缇依彻底清醒了过来;他指了指面前茶几上的资料,冷静地回答:
「我来问你关於邪咒的事情,敲了两次门你都还在洗澡、没听见,我就自己进来了。」
「既然知道我在洗澡,你还进来做什麽──?」
菲伊斯的声音高的很不自然;加上他在看见自己後身体猛然一震、现在又一副恨不得躲回浴室里、脸红的就像快滴出血来的反应,缇依也有些烦躁了起来。
「你至少洗了三十五分钟,我不记得你以前洗澡的时间有这麽长。难道变成女人就得花这麽久的时间才能把自己洗乾净?就算不熟悉女性的身体,好歹也看了十天,早该习惯了吧?」
本来缇依说的只是气话,偏偏菲伊斯的脸色因为这句话变得更红了,这让他疑心大起:
「怎麽?难不成你对自己的身体也会起反应?」
「才没那回事!我只是还不习惯这个身体而已!」
「喔?所以多花了一些时间让自己『习惯』是吗?」
青年冷笑了一声,嘲讽之意明显表露在脸上,还带了点鄙视;那张就像在说「八成在浴室里做了什麽见不得人的事情吧」的表情也着实刺激到了某人:
「这种事情哪有什麽好习惯的啊!我又不是第一次看女人的裸体!」
话才说出口,菲伊斯就知道自己惨了。
「不是第一次──?听起来你似乎『很有经验』啊,菲伊斯.伊瑞西先、生?」
自从跟缇依交往後,菲伊斯就不曾见到对方跟自己发这麽大的脾气了──不过他一点都不怀念以前那个会对自己发飙的王子殿下、一点也不!尤其是对方的双眼彷佛快喷出火来般愤怒地瞪着自己的时候!
「不,那个,你冷静一点,这种事谁都有吧?人人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
「人人都有──?」
糟了,怎麽好像越解释对方的脸色越可怕?
菲伊斯吞了吞口水,勉强继续开口:「不,那个,好吧可能不是人人都有,但我当时是被组织的夥伴拉去那种场所的,说是要让我体验一下成为大人的快乐──别瞪我,那个真的只是一场意外啊!」
「那还真是恰巧的『意、外』啊!」
被对方的眼神逼的接连後退的菲伊斯,现在只觉得全身发冷;如果不是身上只披了一件浴衣,他现在可能已经跟他盛怒的恋人下跪道歉了。
「对对对不起,可是这个时候跟那个时候不一样,那是我十五岁的事情了……」
金发青年凌厉的目光往他身上一扫──他觉得自己就像赤身裸体一样,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僵在原地,望着对方逐渐逼近的脚步,动弹不得。
「既然如此,那我是不是也应该找机会体验一下『大人的快乐』呢?这样比较公平吧?」
「……话也不是这麽说的……」
砰!
菲伊斯的背撞上了浴室的门,而对方捉着他手腕的手也渐渐收紧;那张俊美无比的脸孔就近在眼前,他知道自己应该想办法逃的,但却无法制止脸上滚烫的灼烧感。
「不过,我对别的女人没兴趣呢,不然这样如何,」
轻柔的呼气吹到他的脸上,在他耳边的低声细语如同催眠,让他一阵颤抖,热度迅速从脸上往全身蔓延开来;缇依深邃的眼神直直地盯着他,菲伊斯觉得自己的意识已经飞到不知哪儿去了。
「就你吧?你来教我怎麽体会『大人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