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初的司仪徵选办在星期五中午。
阳光煦暖，令人昏昏欲睡。刚用完餐的方朝雨走出教室，并未直接走向教官室，而是趴在栏杆上发呆。
她真的去争取了。
在温暖的阳光下，方朝雨眯起眼，像只猫儿般慵懒。在阳光下，方朝雨恍恍惚惚地想起家里曾养过的橘猫。
「你的眼睛跟橘籽一样。」父亲曾这麽对着母亲说过，满目温柔，如乘载星海。
那时的方朝雨窝在客厅沙发上，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屋里，一家四口，热热闹闹的。
母亲双颊的绯红，似薄暮的红霞，她嗔了父亲一眼，表情却是高兴的。
母亲的笑容……
「朝雨？」
方朝雨回过神，见到不知从哪冒出的姚媛，愣了下，随即一笑。
「嘿，你这是睡着了吗？」
对上姚媛带笑的眼睛，方朝雨嗔她一眼，说道：「我才没有。」午休的钟声响起，两人互看一眼，姚媛主动挽起她的手，「走吧！我陪你去。」
方朝雨微愣，微微一笑，点点头。
两人一边小声交谈一边走向教官室。一下楼，便见到已有一群人在教官室外。
见状，姚媛说道：「报名的人意外多啊……记得去年没这麽多人的。」方朝雨才刚感到忐忑，姚
媛便郑重地说道：「你一定没问题的。」
方朝雨一愣，迎上姚媛毫无迟疑的目光，不禁笑了。
十二点四十分，连绣琪与几位教官一同走出教官室，连绣琪看了看本次参加司仪徵选的学生，开口道：「各位同学好，很高兴看到大家踊跃参与这次徵选，现在请大家跟我到隔壁的弹性教室。」
方朝雨随着人群走到隔壁教室前，姚媛给了她一个大大的微笑，方朝雨觉得，一切似乎都会很顺利。
走进教室各自入座後，连绣琪拿出一个签筒，站在讲台上道：「讲稿分为两部分，第一，是每周周会与重要典礼上的讲稿，第二部分是随机讲稿，两段总长三分钟。唱名到的同学请来前面抽题，同时开始准备内容，只给你们三十秒，结束後我会按铃。以上，有问题吗？」
连绣琪环视底下学生见无人提问後她继续说道：「再来介绍一下今天评审，有我以及另外两位教官与音乐班老师，最後还有一位学姊。学姊在司仪这方面有相当丰富的经验，我们特别请她过来一起评分。」
听着连绣琪的话，方朝雨往评审席望去，确实有一位女生戴着鸭舌帽，朝大家微微一笑後又低下头。
「那麽，三分钟後开始。」
方朝雨暗暗深呼吸，许久没有面临这种场面使她有些紧张，也不知道自己会抽到怎样的讲稿，这令她忐忑不已。刚萌生些许悔意，她不经意抬头，刚好迎上评审席上女孩的视线。
两人四目相迎，女孩率先微微一笑，不知怎麽地，方朝雨看着竟觉得有些心安，不那麽紧张了。
「时间到，现在开始。第一位，一年八班，吴诗恩同学。」
要做司仪并非易事，需要一定的稳定性，看到台下的人不紧张而能正常发挥是最基本的条件，再来声音须具一定的品质，不能太轻细也不能太粗哑，这些都列为评分之一。
而方朝雨知道，自己能做的就是尽力而为。
「下一位，二年七班，方朝雨。」
被唱名到的方朝雨站起身，目光掠过评审席，看见女孩给她一个鼓励笑容，彷佛也给了她勇气。
方朝雨轻吁口气，从签筒中抽出签，打开一看，有些愣住。
这个课文……她在之前学校没有读过。快速浏览了一下上下部分的讲稿，方朝雨知道，要拿分只能靠第一部分的讲稿了。
「程南。」
戴着鸭舌帽的她闻声，转头看向连绣琪，「怎麽了？」
「这女生就是你之後班上的转学生。」连绣琪压着声音说道。程南愣了下，定眼看着方朝雨的侧脸，微微点头。
三十秒一到，铃声响起，方朝雨手拿麦克风，朝底下微微点头後，开口念稿。
听见方朝雨的嗓音，本低着头的程南抬起头，放下支着下颔的手，看着方朝雨专心聆听每一个咬字，在第一部分结束後，她微微一笑。
声音很好，咬字也清晰，挺好的，程南想。
朗诵第二部分的课文时，方朝雨声音微颤，嗓音里有着迟疑，但仍佯装镇定地高声朗念，两旁教官接微微蹙眉，低头评分，惟程南面色不改，静静看着方朝雨。
台上的方朝雨感觉到了一旁视线，朗念途中往旁一看，迎上程南平静的目光，在温和的视线下，方朝雨念完了她的讲稿。
走下台前，她深深一鞠躬，眼眶有些酸。再抬起头时，她收起情绪回到座位上，心跳仍扑通扑通地跳动着。
下课钟声响起，心急如焚的姚媛一见到方朝雨走出教室立刻凑上前关心，「还好吗？」
方朝雨有些难过地一笑，「我好像搞砸了。」
闻言，姚媛一愣，眼神黯下，拍拍方朝雨。两人离开前，姚媛往教室里头一瞧，看着评审老师们，内心隐隐祈祷方朝雨可以顺利当上司仪。
而方朝雨在离开前，仰头看向晴朗无云的天空，内心感到有些惆怅与歉疚。
她很想跟母亲道歉，想告诉母亲她很抱歉，自己搞砸了这次徵选，没能成为跟母亲一样优秀的司仪，那望着天空的侧脸，恰巧落进程南眼底。
程南刚走出教室，便见到不远处的方朝雨与姚媛，她注意到了方朝雨，也见到了她有些悲伤的侧脸。
不知为什麽，程南忽然有种想上前的冲动，想告诉她，一切没那麽糟的。
但是最终，程南并没有这麽做，只是压低帽子，转身离开。
隔周的周一早晨，司仪名单贴在教官室外。
不抱任何希望的方朝雨瞥了眼教室室，欲直接上楼的她，却被喊住。
「方朝雨。」
方朝雨愣住，往声源一瞧，一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容正朝着自己微微一笑。方朝雨迟疑地看着她，「你……」
「不认得我了？」
眼前身穿制服的女孩比自己高半颗头，随兴将上衣紮在长裤里，手放在书包背带上，笑弯双眼。
见方朝雨一脸茫然，她想了想，将一只手放在自己额前装作帽沿，方朝雨立刻睁大眼，「你是那天的人！」
眼前的这个人，就是评审团中的学姊！
「嗯哼。」程南咧开笑，指了指名单，「你不看看吗？」
方朝雨因为程南的话而被勾起好奇心，慢慢走近教官室，迟疑地看见名单，後睁大眼。
她……入选了。
「恭喜。」程南落下恭贺，便走过方朝雨欲上楼，不料後方传来略颤抖的质问。
「……为什麽？」
程南停下，回头望方朝雨一眼，勾唇一笑。
「我觉得你应该当司仪，就这样。」
很久以後，方朝雨才知道此话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