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在迷迷糊糊之中我还是有醒来几次,但也只是喃喃念叨几句话,掉了几滴眼泪,便又累得睡下去了。
没有几天的时间派克便回来了,刚好我也醒了过来,正表情呆滞的看着窗外,一动也不动、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看上去就像个布娃娃一样。
「笑笑。」派克敲了敲门便推开门走了进来,身後还跟着飞坦,侠客他们都在外边等着,不过也都有些担心的探头探脑。
我微微缓过神,转过头看向他们,张嘴动了动,却还是没有说出什麽话,就只是这样看着他们,大脑一片空白,一点思绪也没有。
「休息得还好吗?」派克坐到了床缘,伸出手握着我垂放在被子上的小手,而飞坦也走到一旁看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我看着派克的双眼依旧没有吭声,心里同样毫无波澜,只是这样静静的看着她。
派克见我没有回答,又问了我几句平常的问候--身上的伤还疼不疼?伤口复原的如何?有什麽不方便的吗?
其实我很想告诉她……派克,我很好,只不过我感觉我已经和死人没两样了,我的心很痛,身上的疼痛都比不过心理上的疼,就算大脑一片空白,我的心仍旧一下一下的抽疼着。
虽然是这样想,但我张着嘴却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我觉得它和眼泪一样,暂时被我锁住了,感觉只要声音一发出来,我的泪水便会再一次的溃堤。
其实我不是很喜欢哭,很痛很难受,也很累。
派克见状,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随即拍拍我的手背,不知道是要我做好心理准备还是什麽的,她停顿了下,才抬起头看着我的双眼,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的说着:「笑笑,发生了什麽事了?在你和飞坦他们走散的时候,你到底遇上什麽事了?」
遇上什麽事了……?我……遇上姐姐了,我们之间有了一场战斗……乐乐……还有……狙击手……
那在我怀里消散的身影是那麽的清晰可见,还有她最後、死前那一如既往的温柔笑靥……姐姐,我最喜欢的姐姐……
「对不起……对不起……」我的眼泪一滴一滴的又开始掉落,嘴里喃喃念叨着道歉的话,虽然没有像是上次那样歇斯底里的叫喊着,却像丢了魂一般被那深沉到难以言喻的悲伤给淹没。
派克面带沉重的收回了手,我也抬起双手摀住了自己的脸,即便哭哑了嗓子却还是继续流泪着,飞坦见状便上前抱住了我的身子,和派克对视了一眼彼此点点头,派克便先离开房间了。
她得下楼去和那一群同样担心笑笑的人说,她到底看到了些什麽。
至於飞坦,则是留在房间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儿,一声也不吭的轻轻拍着她的後背安抚她的情绪。等到感觉怀里的小丫头呼吸平缓了许多,激动的情绪也逐渐趋於平静,他才微微松开了手,低头将她的小脸抬了起来。
稚气的面颊上充满着疲倦,有些凌乱的发丝让她显得更楚楚可怜,连着好长时间的哭泣让她的双眼肿得像个桃子似的,但脸上的泪痕却又有着让人说不上来的心疼怜悯。
他轻轻抬起手指抹去我脸颊上最後的几滴眼泪,张了张嘴迟疑了片刻,还是尽可能保持温和的开了口:「……像个小花猫似的。」
我看着他难得温和的神情,许多的声音--委屈的、难过的、想念的话语都哽在喉头,一个字也说不出,只能忍住鼻头的酸楚,低着头将脸埋进他的怀里面,双手紧紧的抱着他。
飞坦依旧轻轻拍着我的後背,使得我又忍不住掉了几滴无声的眼泪。他被我抱紧着好一段时间後,他才轻声开口问着:「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什麽?」
她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吃东西了,照理来说肚子应该很饿的,而且这小妮子平日最贪吃了,饿这麽长的时间也是难得。
「嗯。」我低低的发出一声闷哼算是回应,这会儿才感觉情绪比较平复,大脑虽然还没办法恢复思考,但已经能好好回答他的问题了。
他缓缓松开我紧紧抱住他的双手,微微低下头抵住我的额头,「我去弄吃的,乖乖在这等?」
他的声音很轻,非常的轻,像是怕吓着我一般--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我不知道为什麽飞坦会突然这样对我,我只知道在眼下这种时候,他这样只会让我更加依赖他。
我的双手依旧紧紧抓着他的衣摆,依旧充满水气的双眸带有不安的看着他,生怕一个松手,他也从我的生命中离开了一样。
飞坦,你不会离开的,对吧?
「没事,我很快就回来了,嗯?」他拍了拍我的手背,轻而易举的便将我的手从他的衣服上拉了下来。他紧紧握住我的双手,十分肯定的看着我的双眼,随後难得的勾起嘴角,凑上前轻轻问了下我的唇瓣。
唇上彷佛还残有他的温度,而当我回过神时,他已经关上门走了出去了,只剩我仍有些恍神的待在房间里。
我微微抬起头看了看天花板,又看了看四周--这里,是在流星街大本营的,我的房间里。
或许是因为昏睡了好几天,虽然玛奇姐姐他们多多少少都有帮我擦擦脸什麽的,但我仍然觉得我的脸蛋油腻腻的,很不舒服。
这般想着,我已经缓慢的掀开了被窝,摇摇晃晃的撑着身子,让好久没有碰到地面的脚落了地,随即扶着床头的柜子,很是吃力的站了起来。
一站起来,我便觉得我的眼前因为低血糖的关系昏天暗地的旋转着,有些发白要昏过去的感觉,脚步连站着都不太平稳,往前了几步,便吃力的扶着墙微微喘息。
我这样……根本没办法走到浴室啊……
身子顺着墙壁缓缓落下,我坐在床边,颇是无力的低头看着自己又变长的浏海,还有关节泛白的双手,意识随着有些发白的视线开始飘远。
说起来……我为什麽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为什麽还活着?
哥哥姐姐都不在了,我到底是为了谁而继续活着的?为了自己?为了我自己有意义吗?没有了哥哥姐姐,这人生还有意义吗?
为什麽,到底是为什麽?死的人为什麽不是我,为什麽死的偏偏是他们!!他们……也太自私了吧,就这样丢下我自己先走了,只剩下我自己孤伶伶的一个……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不明白,我继续活下去的理由为何?为什麽我在害死自己的哥哥姐姐之後,还能这麽理所当然的继续呼吸、继续活在这个世上!
哥哥他……是我害死的,那一枪是我开的。姐姐……也是被我害死的,要是我不把她逼到角落、要是我不这麽固执的反抗、要是我不要恍神注意到周边的一举一动,或许便能即使叫出盾挡下那个子弹……
不,或许叫出盾也未必拦得住。但现在的我思考不了那麽多,我只觉得一切的错都在我身上,要是我能挡下那发子弹,姐姐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对不起……姐姐……」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我死死咬着下唇忍着哭声,想要忍住泪水,却怎麽样也忍不住。心里的疼痛让我不由得开始捶打起了地板,一下、一下用力的击打,彷佛这样能缓解我心理上的疼痛一般。
貌似是听到了我在楼上传出来的声响,房门突然被人匆匆拉开,飞坦看到我这模样连忙上前抱住了我的身子,连我的双手都一起抱住,不让我再继续捶打地面。
我摇晃着身子挣扎着,牙齿依旧咬着自己的唇想忍住哭声,但就算咬破了唇,也只是让哭泣的声音变得微小,仍然挡不住那源源不绝的泪水。
飞坦看着这画面,心疼的又把双手收紧了几分,阻止那挣扎的行动,「……想哭就哭出来吧。」
不管是伤害自己,还是这样故作坚强的咬牙忍耐,看在他的眼里都莫名的心烦意乱。这心烦并不是他以为的不耐烦,而是……一种叫作心疼的感觉。
刚刚在楼下派克都和他说了,她所经历的事情,或许对於他那没什麽吧,可是派克的记忆弹传来的、她的感受,是那般的沉痛……好像她的全世界都垮了一样,都这样了,能叫她忍着不哭吗?
飞坦的一句话像是什麽碎石落入了我自以为平静的心潭,以为是小小的涟漪,但一点小小的起伏,便已经足够让我的情绪掀起惊涛骇浪了。
哭声被随着越来越猖狂的泪水从喉头爆出,撕心裂肺的哭声让身边的人听得彷佛也能感受到其中的伤痛。
我放声的哭着,像是想把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悲伤、所有的伤痛就这麽随着眼泪给排掉,但事实是心里头的伤,不会是这麽轻易就能复原的。
飞坦也只是紧紧的抱住我,任由我抓紧他的双手不断的哭泣。
此时此刻,我能感受到的只有那痛彻心扉的哭声,和一双不肯离去、死死抱紧的双手……
*
那天大哭之後,我在飞坦的眼神逼迫下还是吃了点东西,这才在玛奇姐姐的帮忙下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接下来的几日,除了吃饭、睡觉、洗澡,我都没有任何行动,连房间都没踏出一步,一句话也没说,当然,一声哭声也没传出来,可说是一点声音也没有。
顶多在飞坦他们说话时,闷闷的应个几声,便继续坐在窗户旁边,那个窗台的位置,看着外面的天空发呆。
不论天气晴朗还是雨天、太阳灼热还是被乌云掩盖,我都静静的坐在那里,抱着自己的膝盖,像个失魂的布娃娃一样看着窗外发呆。
那双眼眸中,已经没有任何的光采了,有的只是迷茫和不知未来该何去何从的绝望。
每日每夜的梦里,我都能梦见他们两个,像小时候一样,有说有笑的陪在我的身边,但是在梦的最後一刻,总会有一声枪响--砰。
随後,那个对我而言美好不已的梦境,便会宛如镜面破碎一般,碎成一片片的碎玻璃,留给我的只是无尽的黑暗,一个很深沉的黑洞,一跌进去,便没办法爬出来的深渊。
当我从梦中惊醒,每一次都是流着眼泪、浑身冷汗的,纵然是飞坦陪着我入眠,依旧抵挡不住那一场梦魇。
它就像我心中那无法抹灭的伤疤,一直纠缠着我。
每每被梦惊醒,我便会起身洗洗脸,最後又爬上了那个窗台,望着窗外皎洁的明月发呆,一直到吃饭时间、一直到玛奇姐姐喊我换药、一直到洗澡的时间、一直到……精神支撑不住疲惫,再一次入睡的时候。
这一切飞坦都看在眼里,但他却束手无策。温柔他也尝试过了,像以前一样骂人恐吓她也尝试过了,但当他的刀尖指向她的脖颈时……她却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怯生生的、为着性命忐忑不安了。
面对他的杀意,她的双眸却是失了光泽的一片死寂,表情漠然的好像叫他赶紧抹了她的脖子,结束她悲惨的命运。
这样的她……不但让他觉得陌生,心里头居然也会有种他说不上来的疼痛感。
看到她这样,他宁愿她像之前那样大哭大闹,起码他还能给她肩膀让她倚靠,她现在这样虽然安静不闹腾,但像个人偶一样的状态,和死了又有什麽两样呢?
「啧。」看着她又坐在那个窗台发呆,飞坦烦躁的这般想着,随即摇了摇头,默默的开门离开了她的房间。
他觉得他也需要去走走、静一静了,对於自己那奇怪的心情,还有她现在这个模样,他到底该怎麽面对才是对她好、对自己好的,他该好好想想了。
「啊,飞坦。」侠客正好抱着白犽从楼下要上楼,本来想把白犽带给笑笑,看看她会不会有所好转--虽然照这几天的状况来看希望不大便是了--便遇上了一脸心烦,连下楼的脚步都有些焦躁的飞坦,「笑笑她……还是那样?」
一想到笑笑那一副模样,飞坦心里到不适便让他升起了一股说不上来的怒火,只是不满的冷哼了声,便自顾自的下了楼,「自己去看。」
他想,他需要找个地方杀几个人,才能解解这郁结的心情了。
「喂,飞坦!」看着他就这样头也不回的走开,侠客低头看了看怀里面跟着抬了头看着他的白犽,心里感到非常的无奈。
看飞坦这样子就知道,笑笑还是那样子嘛,不然他又怎麽会这麽生气了。
「唉……笑笑……」他看着白犽忍不住叹了口气,随即缓缓抬起头看向楼上的方向,喃喃的开了口:「这到底该怎麽办呢……」
飞坦的用心,他们所有人都有看见。但问题就是,对於现在的笑笑,什麽样的劝说、什麽样的善意,都暖不了她的心房。
也只能希望,这些天放任她自己思考,能好好想出一条正确的道路。也希望时间,能冲淡她心上的伤疤了。
「叮--咚。」
摇了摇头,侠客正想继续迈开上楼的步伐去找笑笑,楼下大门的门铃声却响了。不过他并没有停下脚步,想着他不去开门总有人会去开的,他还是先去看笑笑要紧……
「叮咚。」
不过按响门铃的人好像没有打算就这麽放过他,按了第一次没人来应门,没有几秒钟又按了一下。
「叮咚、叮咚--」
侠客停下了脚步。
「叮--咚叮咚--叮--咚--」
侠客的嘴角狠狠抽了两下。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好啦我来开门了啦!」就算知道基地大门的隔音很好外头的人听不见,侠客还是怒气冲冲的喊了声,弯下腰把白犽放到楼梯的一隅,自己便转过身下楼去应门,一边走还不忘一边咕哝着:「真是的,这麽多人在房子里头为什麽有人按门铃都不去开门,都在做些什麽啊,耳朵是长好看的吗……」
白犽就这样在他的背後看着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去开门,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牠的视线范围内,这才微微转过牠的小脑袋,看向楼上的方向,盯了许久。
好一段时间过去,侠客貌似都走到大门去开门了,牠才缓缓迈开牠的小步伐走上楼,一如既往的优雅闲适,但只有牠自己的心里知道,这踏出去的每一步有多麽的沉重。
笑笑,你知道失去重要的人的不只是你一个人,还有牠吗?
来到了笑笑的房门口,牠没有伸出爪子像是一般的猫一样抓门,只是坐在门前盯着门板瞧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转过身,趴在房门口紧紧贴着门板,一动也不动的。
就这样吧,让牠就这样,静静的待着。
让牠就这样,静静的、一起为那个亡魂沉默吧。
我一如既往的坐在窗台上,看着窗外的蓝天清澈,太阳过分闪耀的像是在诉说着这个世界的美好,脑袋中却也只是一片的空白。
现在什麽样的景色,在我的眼里就和黑白默片没什麽两样。天空好像也没有以前那麽蓝了,窗外的小花小草虽然鲜艳,在我眼里却好似掉了色。
不,应该说那些缤纷的色彩,好像讽刺着我的命运是那般的黑白。
明明……明明以前也是有过快乐的日子的……为什麽现在感觉,这一切却是这麽的遥远……?
眼泪又不由自主的从眼角开始落下,泪水朦胧了视线,哭是无声的哭着,但心里的难受却像是有什麽狠狠抓着我的心脏掐着一般。
阳光虽然能穿透玻璃照在我的身上,我的心却感受不到一丝丝的温暖,只有像是落入冰窖一般的寒冷。
姐姐……我到底该怎麽办才好?没有了你和哥哥的日子……我的心里到底要依靠着什麽继续活下去?
小时候的我总想着,能和哥哥姐姐一起生活,便是最幸福不过的了。纵然是哥哥死後,我也没有像这般迷茫过,我相信着我和你可以带着哥哥交予我们的希望继续好好活着的,就算你想要杀掉我,我也只是相信着,一定有什麽误会、我们姐妹俩一定能回到当初那样的……
现在你离开了,我到底还要以什麽样的理由支撑着自己,继续活下去呢?
这样继续呼吸却没了心的我,和一个洋娃娃,又有什麽两样呢?
*
噢齁齁齁齁,沉闷的这边画下句号!下一章恢复笑料!
嘿嘿嘿嘿嘿,超期待她的登场呀。♡
那麽今天就这样罗,半夜加不加更…再看看吧。w
2019/04/27幽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