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真的,这种被别人说三道四的内容,真田一向都是不在意的。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纵使天下人误解又有何惧?
但那天放学,立海高中部一年级新生的挑战赛,真田弦一郎自愿打头阵、大杀四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高中部的学长们扶着发痛的头、抽筋的腿、废一半的手,心想剩下6个也这样玩,网球社不就要集体去医院挂号兼排跌打损伤?
幸村连忙打圆场,表示反正有三个球场,由学长们自由安排新社员的挑战对象。为了生命安全与身体健康,高中生们马上通过真田的入选申请,起码其他的学弟打的球比较正常。
至於原本的正选球员?现任社长青野觉得,自己还是一军就很好了,而且二年级最强的毛利……其实又翘练了。
隔天中午前,这个消息便又从外面传回高中部1年A班,不过A班所有同学都不是太惊讶──毕竟全班都是国中部的变态升上来的。
倒是国中部那边,因为社长没有让切原接任,听说学弟还在郁闷闹脾气。
真田皱着眉头、针对赤也骂了一句「太松懈了!」幸村精市还在笑。
「赤也就是沉不住气,脾气得磨。」他说:「胡狼你们这两天有空再去看看他,告诉他当了社长可就不能全心全意打网球,我想他会明白的。」
为什麽不是他自己去说?片仓朋和觉得神之子的这个任命深具涵意,但她还是背对着他们,把思绪拉回课本上。
身为王子们校园生活的背景人物,片仓朋和还是满尽责地旁听了不少八卦。而且还颇大方地,在他们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缺课缺交作业的时候,除了让和宫帮他们跑腿收齐,还甚至直接复印笔记──夕辉眠月看得很是心痛。
「这要是我,就每个人先收一千圆,偏偏他们是跟你要。」帮片仓朋和从影印机拿出整份整份的笔记来装订,夕辉眠月嘟嚷道:「你也没算影印费,亏大了。」
越想越觉得不对,夕辉狐疑地转向和宫深雪:「我现在想想,他们该不会是一开始就打了这个主意吧?」
和宫亮出「我最无辜最乖巧」的笑容:「我不知道啊……」
「也是,幸村跟柳估计早就想好了:小朋的个性不会计较这个,你呢,又是真田跟柳生说往东不会往西的,我怎麽就跟你们一起跳坑了呢?」
「因为整间教室你跟小朋感情最好?」和宫耸耸肩。
「好了,反正就半小时的事,看在他们帮忙扩大奖盃墙的份上,你就别管了。」片仓朋和从她手上把几份笔记拿过来叠齐,交给和宫:「你跟他们说,我不想要笔记借出去还要等两天才能拿回来,让他们拿去分着看吧。」
「我知道。」和宫笑道:「其实你印一份就好了,都印了7份,就算你这样说,还是太贴心了。」
片仓愣了一下:「就算我只印一本给你,丸井他们不是也会拜托你再印?这里一次做完,大家都省事。」
「我也最喜欢小朋的乾脆俐落了。」引用花见老师最近的口头禅之一,和宫深雪讨好地蹭了她一下,只差没把尾巴拿出来摇。
三人走出书店,意外看见真田和柳生在夕阳下的街边,後者倚着墙翻一本小说,看来是在等人。
「你们今天怎麽这麽早?」和宫深雪跑上前,两个男孩果不其然直起身。柳生和她解释着些什麽,真田弦一郎则越过她,朝片仓走来。
「多谢你。」他说着,片仓也扬首一笑:「没什麽。」
真田看着她的笑容,想起她说的「非常尊敬自己」,和前些日子丸井他们关於「朋友卡」的推论。
「我送你回去。」他説,犹豫着是不是该拉住她的手。
片仓朋和又愣了一愣,看看旁边准备结伴回家的和宫跟柳生,客气道:「不用了,我跟小月一起。」
「你们不同路啊。」不知道神经是真大条还是假大条的和宫插嘴:「小月跟我们一起吧。」
「……喔,那好吧。」开始後悔自己让和宫知道回家路线的片仓,希望渺茫地问最後一句:「你们今天没有夜间训练吗?」
「幸村说周末是地区预赛,让我们保留体力。」柳生非常体贴地补充:「太阳下山了,送女孩子回家是应该的。」
「走吧。」索性拉起片仓的手,真田举步向前的同时,片仓朋和自然被转开了方向,再也看不见身後同学的眼神。
她其实应该甩开他,但她没有。或许是春日的晚风拂在脸上,让她有些茫然。
「你怎麽了?」她在手上使了点力气,幸好真田有停下脚步,不然她可能会面朝下趴地。
「没事。」真田说着,却没有看她,也没有停止前进。
「我以为我们上次已经说开了?」他不够大气的举止,反而启人疑窦:「我有哪里冒犯你了吗?」
片仓朋和非常认真地发问,因为她不想再跟之前一样,两个人面对面却各自尴尬。但她没搞不清楚,就是她越礼貌,真田才越闷。
他不发一语,本来想把她的书包接过来,但那似乎有些冒失。真田又犹豫了一下,解下校队外套,披在只穿了短袖制服的女孩身上。
刚打完球的运动外套……片仓朋和很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不要受到气味影响,又在心里反刍真田的行为意涵,导致脸上发青又发烫,连忙低下头。
「我觉得,你下次还是借我西装外套比较好。」她叹息着说,换她带着真田往前走。
片仓朋和就这样披着网球校队外套,在真田的陪伴下穿过商店街,走进住宅区,到家楼下才和他道谢。她知道有不少同校学生和他们擦身而过,更甚至有些三五成群的学生,十分明显地指点侧目。片仓不断默念心经,当作自己是带着比较气派的跟班微服出巡。毕竟嘛,她也是当过学生会长的人,一面倒地让她给网球社的家伙打杂,未免太没面子了。
就当作适当地收点利息好了。
後来?後来片仓朋和想一想,一味拒人於千里之外,於真田面子上似乎也不太好看,若说是朋友,好像也不应该这样。所以,她昧着自己的良心,默许真田开始越界的行为。
而在同学眼中最大的差别,大概就是他们开始吵架。
对,吵架。
尤其是体育课,当真田弦一郎开始刁片仓惨不忍睹的长跑成绩,他们就每次跑操场都吵架。
「我说『我拒绝』。」片仓跟别人吵架最大的差别,大概是她很少怒吼,但现在真的常常翻白眼:「我为什麽要每天早上跑三千公尺?」
「你不及格。」网球社最严厉的正选球员强调:「你跑了快20分钟。」
「我已经有好好跑完了,而且这个红字,也不会让我整个体育科当掉。」片仓忍住不拿毛巾甩他脸,用力擦自己浇息情绪。「老师都放过我了,就只有这件事我做不好,随它去还不行吗。」
她不是没有努力过,但是如果想要加快速度,下场就是喘得跑不完。研究了很久,她总算在跑不完跟跑完之间选择了後者,虽然成绩比较难看,但起码有运动家精神,对老师可以交代了。
「你有气喘?」真田挑眉。
「没、有。」她也强调:「我只是跑不快,我很健康。」
「你只是缺乏训练。」男孩斩钉截铁地下结论:「慢慢跑,快则几天、慢则几个月,你就能跟上队伍。」
「我『尊敬的』真田同学。」片仓朋和吐出一口大气:「就算是大队接力,一个人也只要跑400公尺,我保证不造成太大负担可以吗?」
真田本来就不是善於言词的人,片仓东拉西扯一堆道理顶回去,通常就会陷入僵局。但不怕,人家有的是优秀队员,自己不够还有别人上场。
「片仓同学,依照数据分析,在400公尺短跑,你的速度把全班的平均速率拉低3秒,如果加强练习,可以提升我们夺冠的机率150%。」
对着柳莲二的脸,片仓用力忍住不要脱口乱说「你们一整班体育校队罩不住我一个废柴吗?」之类的话。
「而且文献统计,有运动习惯的人比不运动的人寿命更长,虽然还没有直接的证据,但锻链一下身体也不算坏事喔。」幸村精市加入劝说行列。
然後?然後片仓朋和就被迫开始跟着网球校队後面跑步的生活啊。有时候他们不跑步,她还是要跑;更多的时候是他们跑完了,她还在操场慢慢跑。
这大概是第一次,片仓朋和真的後悔自己去惹到真田弦一郎。
就连段考考完第一件事,真田又要抓她去操场。
「你饶了我吧。」有史以来片仓朋和在学校最失态的一幕终於出现了,她坐倒在位置上,苦着脸瞪真田:「好不容易忙完了,你让我休息一天不行吗?」
「我们这几天也维持体能训练。」言下之意,是开始考试就没有抓她去,已经放了水。
「一定要去吗?」片仓朋和很想说,她适逢生理期又段考,其实真的很累。但跟这群人讨价还价几轮下来,她开始觉得放弃挣扎可能比较节省体力。
真田刚启唇,片仓就指着他警告:「你要是再说『太松懈了』,我马上跟你翻脸。」
跑就跑,好歹她也是充满活力的16岁,怕你不成?!